宋氏怔怔的。
云秀说:“宫里头的老太妃们如今也过得自由自在的,你说是不是?”
宋氏细想了想还挺有道理。
云秀看了看周围没人,悄悄说:“你就把爷们当做是一块儿住的人,不把他当心爱的人看,他给你位分赏赐,你把他当顶头上司,这不是刚刚好吗?”
把后宫里头的日子当做职场这是最合理的,不投入感情,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才能过得舒坦。
尤其胤禛本身也不是一个会苛待后院的人。
宋氏被她说服了,像是重新找到了方向似的。
云秀交代她:“等过两天你得了空,尽管来看小格格,她就在我这里住两年,到时候还得你自个儿养着的,可别等以后回去了,小格格连自己额娘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宋氏点头。
芽芽今年已经四岁了,会说话也会走路,其实不用费什么心思,云秀想着好歹自己养她一场,多多照看一点是应该的。
她和芽芽一块儿呆了很久,慢慢看出一点儿苗头来了——宋格格把小格格养的有点儿怯弱了。
宋格格本身脾气就挺好的,后头进了四阿哥府里,福晋温和,也没起过什么冲突,就一直是个软和性子,不然也不会被才进来的李氏打压成那个样子。
小格格呢?她脾气也温和,一站一坐都很拘谨,不是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不会伸手去要。
有一回云秀给她买了一个拨浪鼓,结果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临走前叫人把拨浪鼓放在了桌上,等她处理完了事情以后才发现那个波浪鼓还在原地放着,根本没有被动过。
她问了伺候小格格的人,她们说小格格早就看见这个波浪鼓了,只是就一直看着,不敢伸手去拿,等着云秀自己回来以后,点头同意了,告诉她这是自己特意给她买的拨浪鼓以后,小格格才捏着那个拨浪鼓玩得开心。
不伸手乱拿东西本来是没有什么错的,可这本来就是给她的,她还不敢伸手,难免有些呆了。
或许也有她和云秀还不够亲近的缘故。
云秀心疼孩子,领着她去买了好多的东西,还特意把院子里头空余的地方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园,有滑滑梯、秋千,还有一个小沙池,带着小格格痛快玩了一下午。
后来估摸着小格格累了,叫奶娘抱她回去睡觉,她自己也准备去换一身衣裳,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路,衣服就被小格格拉住了。
小格格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一双黝黑的小鹿眼望着她,乖巧地问:“姨奶奶,我可以和姨奶奶一起睡吗?”
小孩子天真纯洁,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她亲近,代表着她彻底接纳了自己。
云秀弯腰:“当然可以啦。”
她带着奶娘给小格格洗了澡,抱着小格格躺到了床上。
庆复自己在一个人睡。
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有一点失眠,小孩子软乎乎的身体挨着自己,胖胖的小胳膊也贴着她,实在让她有一点难睡觉。
结果小格格好像意识到了她的紧张,把脑袋凑过来,小手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她:“姨奶奶是不是睡不着啦?不要害怕哦,芽芽哄你。”
稚嫩的嗓音哼着听不懂的歌,她也不懂什么音调,就跟着印象里的那首歌哼,哼完了还说:“这是我额娘教我哒。”
难怪。
云秀摸了摸小格格,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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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更喜欢小格格了,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有时候进宫也会带着她。
结果把胤祯酸得不行。
他特意跑到云秀这里来认认真真看了小格格,问云秀:“姨姨,我已经不是你最喜欢的小阿哥了吗?”
云秀问:“这话怎么说?”
胤祯撅嘴嘴:“额娘他们说姨姨有小格格。”
他掰着手指头数给云秀听:“自从姨姨有了小格格,也不跟小十四一起玩了,以前姨姨还会陪十四念书,也会跟十四一起玩。”他指着外头的院子,“现在姨姨只陪四哥的小格格一起玩了,连有了滑滑梯都不告诉十四了。”
他下了结论:“姨姨偏心,都不爱小十四了。”
他觉得自己好可怜,本来喜欢额娘,以为额娘会宠着自己,结果等到年纪大了以后他才发现,额娘最宠的是姨姨,然后是四哥。
然后他想着四哥心里头总是把他放第一位的吧?结果后来他又发现,四哥心里第一装的是额娘,第二是姨姨,然后是六哥和姐姐扎喇芬,最后才是他,等到四哥娶了福晋以后,好家伙,他的位置更往后了。
六哥?他都懒得提六哥,他最爱的永远都是数学化学。
小十四觉得这个世界好冷漠,他要投入姨姨的怀抱——姨姨真好,还会再跟他玩儿,也不会为逼着他去念书。
结果现在姨姨有了小格格了,也不喜欢跟他一块玩儿了。
胤祯委屈,胤祯就要大声说。
胤祯瞅瞅姨姨,假哭得更大声了。
云秀哭笑不得,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和一个五岁的孩子争宠,只能低头哄他:“怎么会呢?胤祯这么可爱,姨姨不会舍得不理你的。”
哄了小半个时辰,胤祯才缓和,闹着要玩滑滑梯。
云秀问:“那我们小胤祯原谅姨姨没有呀?”
胤祯心里拼命点头,嘴上瘸道:“难说。”
云秀:“……”这臭小子。
等玩完了滑梯,胤祯才说起正事:“姨姨呀,白晋给你的信到了,五哥特意要我亲手转交给你的。”
云秀呀了一声:“这么快?信呢?”
胤祯懵了一下。紧跟着立马想起来了:“完了,忘记带出来了。”
云秀:“……”
胤祯:“哼!谁让姨姨不跟我玩。”
“唉,姨姨陪我们小十四玩了那么久,小十四扭头就不认了,姨姨好伤心。”卖惨嘛,谁不会呀,说两句可怜话,胤祯保准就会低头认错了。
他和他四哥一样,吃软不吃硬。
果然,胤祯立马去拉云秀的手:“我知道错了。”
小少年挺拔着脊背认错,看着乖乖巧巧的。
云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就进宫看白晋写来的信了。
之前云秀给牛顿写了好多信,是一次性让白晋帮忙寄过去的,白晋妥帖地帮她送到了英国,转交给了牛顿,过后牛顿也给她回了信,白晋本来想要亲自带过来的,但是路易十四把他留下了,让他编撰一本关于大清风土人情的书,白晋没办法,只好托信任的人把牛顿和自己信带给了云秀。
他信里写:“路易十四陛下对我的书籍之中所写的大清很感兴趣,也对您很有兴趣,这本书叫做《康熙皇帝》,在巴黎出版,还没有正式发行,我请出版社准备了样书,寄给你看一下……”
云秀先看了那本寄过来的样书。
能寄过来还能到云秀手里的书当然是没有任何犯禁的东西,就是嗯……白晋太能吹彩虹屁了,他书里写康熙天赋极高、博闻强记、公正无私等等,云秀看着都觉得脸红,也不知道康熙自己是什么想法。
不过让云秀意外的是,这本书里竟然单独提到了她,一本书五十页,里面有完整的两页提到了她,提到了牛痘和水泥还有青霉素。画风依旧是白晋这本书里特有的夸张的彩虹屁一样的叙述方式,云秀匆匆翻了翻就合上了。
有点过于羞耻。
除了样书以外,还有白晋随自己书信寄过来的牛顿的信。
当时云秀写信的时候,是用纯英文写的,有些特别专业的词汇她找了传教士帮她翻译,但是也有一些传教士完全不懂的词汇,所以她用了拉丁语和俄语做了备注,当时她很忐忑,不知道牛顿能不能看懂,结果现在看到牛顿寄来的信以后就放松了。
甚至他还提到了翻译问题,让她不必要拘束,他经常和别的学者交流问题,用什么语言的都有,他那里有专门负责翻译的人,甚至他们会靠这些工作吃饭。然后就是惊讶——原话是说,他久仰大清的威名,但是印象之中大清对数学和物理这方面的研究并不十分透彻,也几乎没有学者会对外讨论这些话题,他们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大清的来信,探讨数学和物理。
看到这一部分的时候,云秀不知怎么的,心头一酸。
当初中国历史上的数学发展是最早的,《九章算术》流传已久,可颠簸动荡的社会以及频繁更迭的王朝让它被埋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在这个阶段,欧洲已经开始了近代科学和自然的探讨,而在海的这一头,这个王朝还在继续沉默着。
她沉默着继续读信。
开头的一封信是简单交流了一下,后面就是关于云秀寄过去的信中的一些问题和提出的理论的解释说明和探讨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研究清楚的,云秀匆匆扫了一眼,扭头就找到了胤祚,把信郑重地交给了他。
胤祚看着一封封纯英文信两眼发黑:“姨妈?这是啥?”
云秀说:“英国牛顿先生寄来的信,上面有很多的知识。”
胤祚眨眼:“我看不懂……”
“没事儿,我帮你翻译,你努努力,大清未来的数学物理都靠你了!”云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对数学和物理的了解全都仅限于九年义务教育以及大一大二的微积分和线代以及一部分的高数,大学物理她都没学过,最多给胤祚提供一点儿灵感,在他走歪路的时候帮他拨正一下,但是让她创新,那可能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胤祚不会,他对这方面有着天然的敏锐度,很多时候提出来的猜想比云秀的看起来要正常的多……
一个人不能干完所有的事情,云秀很坦然——这么多的阿哥,与其在这里内卷消耗,还不如通通都派上用场对不对?
小六研究数学物理,听说小九很会赚钱,等以后胤禛当了皇帝,就让小九去赚海外的钱,丝绸茶叶通通不是问题,小八交际小能手也能用上嘛!还有小十、十三、十四,单拎出来可都是人才。
前提是夺嫡没把人给祸祸完了。
这么一想,任重而道远啊。
胤祚捧着那堆自己看不懂的信欲哭无泪,但是云秀略微给他翻译了一点儿东西以后,他眼睛又亮了,变成了痛并快乐着。
因为云秀还说:“你加油研究一下,然后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有疑问的,统统记录下来,姨妈帮你翻译,然后再寄到英国去,这可是免费的老师。”不仅免费,还是百科全书式的“全才”啊!数学物理,微积分、光学,他都有所建树。
而且牛顿自己寄过来的信里也说过,他有很多的同好——他毕业于剑桥大学,剑桥大学里的那些学者,多少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相当于什么?薅英国的羊毛,给中国的历史保暖啊,嗯……提前还债也不是不可以。
傻子才不干。
第111章
天底下的傻子还是多的,云秀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不说别的,她觉着太子也挺傻的。
宫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流传起了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不堪入耳,胤禛回来的时候略微提了两句,说是太子和他宫里头伺候的人行径悖乱。
云秀本来没明白这个行径悖乱是什么意思,他们几个皇子阿哥九月份的时候跟着康熙出去巡行塞北了,听说话还去了冬韵府上暂住,云秀那会儿忙着照顾小格格,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胤禛略微解释了一下:“涉世的有额楚等人,还有太子的哈哈珠子。”
这个云秀有印象,之前给胤禛挑哈哈珠子的时候听过额楚的名字,他祖父是齐世武,去年刚刚调任的四川巡抚。年纪挺小,这会儿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岁。太子的哈哈珠子每隔几年就要换一次,康熙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爱折腾太子的人,今天这个不顺心就撤了,那个看着不老实也换了。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所以起初康熙换太子宫里头的人的时候她也没当回事,实在太正常了,也没想到哪里去,结果胤禛说这回不一样,皇阿玛以为太子玩娈童。
云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太子玩娈童?”
胤禛连忙替她顺气:“也不算是娈童,就是伺候他的那些人罢了。”茶房、膳房的人,还有年轻的哈哈珠子,据说太子都染指了。
云秀没想明白:“太子对李侧福晋不是还挺上心么。”李侧福晋还有林氏这两年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头蹦,太子怎么突然就歪到玩男人身上去了。
还有:“皇上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