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佩也没有打算要提醒她,顺其自然,要是云秀也喜欢庆复,那她倒是乐意点开这一段关系,可云秀并没有表现出来,那她更加不必点出来了。
她对庆复没有什么偏见,或许是因为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她对他没有对别的佟家人,比如佟皇贵妃那样的戒备之心,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她并不看好这一段感情。
如今的康熙不会同意乌雅氏和佟佳氏联姻,尤其是云秀已经是县主的情况下,还有牛痘和水泥的功劳,若是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以后云秀天然就是有民心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
云秀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庆复可能对自己有超越友谊的感情,哪怕偶尔庆复的行为会让她觉得迷惑,可很快,庆复就会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她觉得,他们两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庆复不至于欺骗她。以往庆复所展现出来的性格是正直的,从不撒谎的。
她和庆复互相看了一会儿就错过了眼,低头去拆手上的匣子。
昨儿恭亲王福晋给她的那一匣子是夜明珠,在夜里的时候光都是柔和的,云秀喜欢,就叫人串了珠子,预备回头放到自己住的地方去。
庆复这个不是珠子了。
大约是考虑到之前给她送的贵重首饰比如耳环之类的东西都被拒绝了,他送的是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一条用红绳编成的平安如意结的手链,结扣的地方是一颗小小的玉葫芦。
玉也不是特别好的那种玉,像是在外头随手挑的,上头还有着微黄的纹路。
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云秀就松了一口气。她从前学的最好的一个道理就是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尤其是贵重礼物,那都是人情。哪怕是庆复送的,她也不能坦然接受。
这样看着带着瑕疵的东西正好,不贵重,她承担得起,以后也能还回去同样的礼物。
她把手链套到自己的手上,是调整好的合适的尺寸,刚刚好。
云秀摸了摸那颗玉葫芦,转头问姐姐:“好看吗?”
云佩说好看:“我的库房里头还有一个差不多的,回头叫人给庆复送去。”
云秀应了一声。
胤禛瞅瞅云秀的手,大声说:“姨姨好看!”
“你这小家伙还懂什么好看不好看?”云秀戳了戳他的脑袋,“姨姨给你准备了好多比这个还好看的东西,等你长大了都给你,以后你拿着玩或者赏人都使得。”
胤禛突然问:“是给谁赏人?像大哥那样的吗?”
云秀疑惑:“大阿哥给谁赏东西了?”
胤禛一本正经的:“我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听见大哥身边伺候的人说,大哥让给他屋里人赏一支金簪子,姨姨给我的这个,也要赏给屋里人吗?给苏培盛行不行?”
他现在说话正常了,迫不及待地想说话,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大串一大串地往外头蹦。
云秀听了却脸色一变:“你这都是从哪里听的?往后这些话埋在心里可以,可别在外头说。”
她的语气有点严肃,把胤禛吓了一大跳,胤禛有一点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呀,姨姨怎么凶我,那都是大哥身边伺候的人说的。"
他委屈,云秀就缓和了语气:“对不起呀姨姨不是凶你,是这些话真的不能在外头说,如果说在外头说了,人家会觉得你做错了事情。”她没法给这样小年纪的胤禛讲什么事房里人,又为什么要赏金簪子。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阿哥居然有了屋里人,难道是惠妃安排的?
她看了一眼姐姐。
云佩就说:“胤禛,你给胤祚讲一讲之前你在上书房都读了什么书?他马上也要和你一块儿去书房里了,你提前跟他说一说,让他更加熟悉一点。”
胤禛眨眨眼,决定还是先教弟弟,毕竟姨姨跟他说了对不起了耶。
等他忙着和胤祚说话,云佩就换到了云秀的身边:“怎么了?你瞧你这表情。”一旦云秀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西,下意识地就会去看云佩。
像是小鹿一样。
云秀说:“大阿哥才十三岁。”真要按照现代算法,这才十一呢!
云佩说:“宫里头都这样,阿哥们开始出精了,就由嬷嬷太监给安排通晓人事的宫女敦伦,等学会了如何敦伦,也就该娶福晋了。”满人的福晋都娶的早,像是皇上,娶赫舍里氏的时候才十二岁。
云秀沉默了一下,十三岁的孩子,真的发育完全了吗?她很不理解,可再想一想,古代结婚还真的挺早的,十五六岁就得成亲,清朝的阿哥结婚早,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可再不对,也不影响她觉得不合适。难怪古代人寿命都不长,结婚那么早,又早早地开始敦伦,伤身体,寿命短也是很可能的。
接下来,关于大阿哥有了房里人的事儿就开始慢慢地通过打听消息的司香传过来了,不过她知道的也不多:“大阿哥屋里头那个姓关,听说是宫女出身,汉军旗的包衣,家里并不显赫。”
再多的也就没了,她们安插人手也大多都是在宫里头安插的,平日里只探听消息,阿哥们那里不怎么插手,也没处插手。
最后还是姜潮回来,打听到了一点儿别的消息:“人确实是惠妃安排的,皇上最近有意要给大阿哥挑福晋了,只是没说挑的是谁,可能等回京了就能挑出来了。”
云秀想了想,问姐姐:“将来胤禛……”
云佩说:“等胤禛年纪大了也要安排宫女的,不过一般也没特意规定,到时候再说吧。”
云秀这才松了口气,到时候她安排,叫胤禛不要急着圆房不就是了。
等到了红川的时候,关于大阿哥福晋的事儿也越来越多消息透露了出来。
惠妃如今在宫里管着宫务,大阿哥则跟着康熙一块儿出来巡视,给他安排关氏的时候是之前六月份的事情了,听说大阿哥对这个宫女还算不错,时常有赏赐。
云秀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都是她无力改变的事情。
唯一能管的也就只有胤禛了。
此时的胤禛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这会儿正闹着要骑马。
他矮手矮脚的,连小母马都没法子骑,偏偏又想学,觉得庆复骑在马上的样子好看。
云佩怀孕不能骑马,云秀不会骑马,就只能让庆复教。
云秀忽然想到:“上回我说等好起来了,就学骑马,可惜一直没时间学。”她都灰头土脸地去忙牛痘和水泥路了,宫里头又不能骑。
云佩说:“这会儿出来,内务府应该有备着马吧,不然等到了下一个驿站换也行。”
这会儿有马的大多都是高头大马,还真不适合云秀和胤禛骑。
庆复听见了,吩咐人去牵过来两匹小马:“有的,有些宗室家里的小孩儿也跟出来避暑了,偶尔他们也要跑马,所以内务府一直备着。”
云秀让胤禛先骑。
他人还没有马腿高,偏偏一心想往上蹦跶,都来不及等太监们把他抱上去。
云秀边叫人拦他边说:“动作慢点儿,别叫马给你尥蹶子了,踢一下可要命。”
没一会儿,胤禛就坐到了马上,扯着马绳呜呜呜地叫。
云秀想笑:“哪有这样学马儿叫的?”
胤禛正兴奋,哪里还听得清她说什么:“呜呜呜呜呜呜”
过了好一会儿,马纹丝不动,胤禛呆了一下:“怎么不动呀?”
云秀看一眼御马太监手里牵着的真正的马绳,假装不知道,还说:“是因为你还没有学会骑马,等你学会了你呜呜两声它就会走了。”
胤禛信以为真:“好吧,那我先学骑马。”
御马太监不敢让他真的自个儿骑,就牵着马绳带着他溜达了两圈才回来。
开始的时候胤禛还是纯粹的兴奋,多走了两圈他就累了,不想学了:“骑马好难、好累哦。”
云秀伸手把他抱下来:“胤禛还小,等将来长大了学起来就容易了。”
小胤禛撅起嘴:“那不能不学吗?长大了也不想学。”他早上还闹着要学骑马,到了下午就开始不想学了。
这小可怜,云秀摸摸他的脑袋:“可是以后我们胤禛要跟着皇阿玛去外面征战、行围狩猎的,怎么能够不会骑马呢?”
“这样吗?”胤禛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想和皇阿玛一块儿骑马。”
他看着马叹了口气,一脸的悲伤:“我付出了好多哦。”
云秀看他装大人的模样就想笑:“那你现在要不要继续付出一下?干脆今天把骑马学会了,等明儿就骑着马去前头找你皇阿玛,叫他给你换一匹更好的马回来?”
胤禛立刻板起了小脸:“姨姨,前不久我师傅才教了说不能‘贪多嚼不烂’,要想学会骑马,那必须得‘从长计议’,不能着急。”
云秀噗一下笑出了声:“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小胤禛昂着头:“现在到吃点心的时间了,姨姨要不要一起吃?”
云秀说不吃:“我还要学骑马。”曾经答应过姐姐的,她一定要做到。
胤禛露出同情和崇拜:“姨姨真努力,姨姨加油!”
他跑去吃点心了。
云秀回头,正好看见庆复牵着马站在身后:“怎么是你亲自来?”
她骑的马当然和胤禛那个闹着玩的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马,怕自己摔了,她还叫了御马太监过来帮她牵着马,先慢慢走两圈,等熟悉了以后才自己骑。
庆复就问:“这周围所有的人里,难道还有比我骑术更好的吗?”
他的语气就像是如果自己点头,他下一秒就要去找人对拼试一下谁的骑术更好一样。云秀无奈:“那当然没有了。”
庆复说我教你:“咱们慢慢地学,等到回京的时候,保证已经学会了。”
云秀应了:“我先骑着走两圈,热一下身,做好心理准备。”
她上马,本来想叫御马太监牵着马绳,下一秒,前头的马绳就被庆复握在了手里,他摸了摸马头上的辔笼,说:“我来吧。”
马蹄哒哒哒地响,云秀坐在马上,略微有一点走神。
满人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可封建社会的男女不平等从来都是存在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谁家的男人会给自己的福晋牵马,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是丢面子的事儿。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见过同一条街上有一户旗人,穷得连裤子都快当掉了,他福晋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从前云秀吃过她做的点心,简直惊为天人,后来大约是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他福晋就想着做了点心出来卖,好歹维持家用。结果那个旗人丈夫当时就炸了,打骂福晋、不许她出门,就为了维持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旗人骄傲,和男人不能吃女人软饭的“自尊”。
后头那个福晋就和他和离了,具体怎么操作的云秀不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出了不少这样的事儿,她就隐约知道,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有一点通病,那就是看不起女人。
如今庆复给她牵马,竟然让她诡异地生出一种原来这会儿还有男人肯弯下腰替女人牵马的存在。
意识到了以后,她不由生出一点儿悲哀来——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有一点被封建社会洗脑了,在现代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在这会儿她竟然会有意外的感觉。
庆复不知道她微微走神,还在跟她说骑马的要领:“上马之前不能站在马的后方和侧后方,不然马可能会尥蹶子踢到你。”
“还有要注意马的辔鞍都要检查,马蹄也要,别上了马才知道出问题了,那样很危险。”
“慢骑的时候身体要坐直,不能因为害怕就缩着身体,很容易摔下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敲了敲云秀的背:“坐直。”
教她骑马的时候的庆复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很严肃,也很认真。
云秀问:“你不是把我当成你手底下那些人来训了吧?怎么凶巴巴的?”
庆复:“是吗?很凶?”他反思了一下,然后正色说,“凶一点才能让你记得住这些,骑马不是闹着玩的,多少人因为骑马快慢和姿势不对没了性命,我不想你也出什么差错。”
他难得这样强势,云秀觉得有点新鲜,可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干脆应下:“好,庆复大人说的都对!”
庆复嘴角微扬又落下,老老实实教她骑马了:“坐直不是腰硬,你不能这么僵硬……”
云佩远远地看着他们,没一会,就听见如意说钮祜禄贵妃来了,她连忙叫人把她请进来。
“之前说好了要来找你喝茶,可惜一直没得空,今儿终于闲下来了。”钮钴禄氏如今也是大着肚子,她和云佩怀孕是前后脚,康熙体谅她们两个孕妇,所以也叫她的车架慢一些跟在后头,慢着慢着,两边就碰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