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那俩人身边走了出去,那对男女这时也看到了梅东来,他们正要向梅东来打招呼,梅东来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拉着那男青年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不是说不要到单位来找我吗?”
第215章
那两个年轻男女探头往门里看的时候, 陈凝和周扬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着梅东来把人推出去,周扬惊讶地追到门口,看着梅东来跟那俩年轻人说话。
随后他又轻轻退回来, 走到陈凝身边,小声跟她说:“师父,我感觉那俩小孩可能是梅大夫的弟弟妹妹,他们那长相一看就是一家人, 都挺好看的。”
陈凝笑了,说:“你这意思是说梅大夫好看呗。”周扬连想都没想, 就点头承认了:“是有一点吧,反正不难看。”
陈凝没再逗他, 也走到门口, 见那俩年轻人还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似乎不情愿离开。
陈凝便扬声跟梅东来说:“梅大夫, 现在正好是午休时间, 到饭点了。你把这俩小孩带进来,让他们在屋里待会。我让周扬去给他们打饭,咱们就在这屋里吃得了, 不去食堂了。”
周扬这时候已经发现, 跟梅东来说话那个大男孩也就二十出头, 脸颊肿了。也不知是摔的还是跟人打架了?周扬忙说:“梅大夫,反正咱们这儿也没外人, 你别让人走了。大冷天的,让他们暖和暖和,吃点饭, 有什么事等吃完饭慢慢再说吧。”
梅东来皱紧眉头,盯着他那一对弟妹, 再看看他弟脸上的伤,无语极了。
他还没出声让他弟进去呢,他那弟弟竟主动拎着包跑过来跟周扬说:“你就是扬哥吧?我听我哥说起过你,他说你人很好。”
他说话时,手都拽上周扬袖子了,特别热情。周扬也不太适应跟陌生人太接近,但这大男孩长得清秀好看,还热情地喊他扬哥,说他人好,周扬真的有点遭不住。
他连忙应了,受不住这热情劲,看了眼陈凝,那样子竟像是在向她求救。
陈凝连忙把她和梅东来的饭盒递过去,又从兜里掏出饭票和菜票,都交到周扬手里,跟他说:“今天就麻烦你多跑两趟,把咱们的饭菜都给打回来,打点好的,别舍不得。”
周扬没跟陈凝客气,因为他自己真没有多余的饭票菜票。他就把东西都接过来,仓促地向那一对年轻男女点了点头,便逃也似地去了食堂。
陈凝注意到,走廊上那年轻女孩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她就向那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进来。
这女孩看了眼梅东来,然后就提着包迈着小碎步溜进了陈凝的办公室。
梅东来见状,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把他弟也让了进来,说:“行了,大老远的,既然来了,先进来待会儿吧,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们俩找地方住。”
那俩年轻人见他终于答应了,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庆幸之色。
陈凝笑着问梅东来:“他俩跟你是一家人吧,不介绍一下吗?”
梅东来眼神落在那大男孩青肿的脸上,一时竟不想承认这就是他弟弟。但他们几个人的长相太像,否认也没有意义。
他这才无奈地说:“嗯,是一家人,他俩都是我三叔家的,我弟今年20,叫梅东庭,我妹18,叫梅水英。”
陈凝忙笑着招呼他俩坐下,还告诉他们:“那边是你哥的位置,你们随便坐。靠墙那边有长椅,一会儿周扬打饭回来,你们先吃饭。吃完饭让梅大夫带你俩去住的地方,或者带你俩逛逛也行。”
那女孩看上去有点怕梅东来,但她不怕陈凝,陈凝说完话,她就好奇地问道:“你就是我爷爷说的陈凝吧?你看着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
陈凝看得出来,这姑娘瞧着她的眼神没有敌意,除了好奇,甚至有点仰慕,也不知道她爷爷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这些孙辈说的?
这时那姑娘又主动跟陈凝说:“我叫梅水英,家里老人说我五行缺点水,所以中间用了水这个字,跟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一样。”
梅东来那弟弟梅东庭也在悄悄打量陈凝,梅东来在旁边冷眼旁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一对弟妹。此时梅水英正热情地拉着陈凝说话,梅东庭还肿着一张脸,就这样从首都跑过来找他了,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他们俩来得这么突然,虽然事先给他寄了封信,可信里什么都没说,只说想他了,要来看看。可现在见着人了,再看看他弟那张脸,要说这中间没点什么事儿,他是不信的。
他又看了梅东庭一眼,把桌边的书拿起来,往桌子里边一丢,发出“啪”地一声。
这声音把梅东庭和梅水英都吓了一跳,陈凝看得出来,这一对兄弟对梅东来都有点畏惧。
梅东来玩着手里的钢笔,瞅着他弟梅东庭的脸,问他:“老四,说说吧,你这脸是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
“打得咋样,赢了还是输了?”
梅东庭本来都坐下了,听他这么问,竟然笔直地站了起来。他眼睛有点不敢看梅东来,气势也弱了几分,说:“是…是打架了,跟老朱小三打的,没打赢…”
听到最后,梅东来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按着桌子,音量虽然没有提高,却让梅东庭更加紧张。
陈凝在旁边听着,一时不明白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倒也不好介入,只好默默听着。
梅东来看上去明显有些生气,他坐直身子,反问道:“早就告诉你不要搭理朱小三那家伙,你不听,还跟他打!打架也行,关键你还没打赢!老子把朱老大按得死死的,按得他屁也不是。你倒好,让朱小三给打成这样,丢不丢人?老梅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陈凝有些疑惑,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听起来梅家兄弟和朱家兄弟积怨很深的样子,只是梅东来对他弟这个态度让她这个旁观者看了,真有点看不下去。
但这是梅东来家里的家事,她再不落忍,也不好插嘴,只好忍着。
面对梅东来的训斥,梅东庭不敢出声反驳,梅水英却急了,她上前一步,不服气地说:“三哥,你都不问问怎么回事就这么说我四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做妹妹的一说话,梅东来就不好再像对弟弟那么凶了,他咽了口气,看上去还是有点烦,跟梅水英说:“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四哥怎么就能让朱小三给打成这副德行,还从首都跑到临川来?”
陈凝:…她一向知道梅东来挺毒舌的,没想到他面对弟妹时更毒舌…
梅水英虽然不服气,却不敢跟梅东来犟,当下她就解释道:“不是四哥打不过朱小三,是他们人多,三个人打我四哥一个。再说了,当时要不是朱小三对我吹口哨,流里流气的,我四哥也不能跟他打架。反正这事我四哥一点错都没有,要怪都怪朱小三他们那伙人。”
梅东来听她这么说,神色稍缓,抬起头看了梅东庭一眼,忽然又问道:“你受伤了在家里养一养不就行了,突然跑这儿来,到底还有什么事没说?我怎么觉着,你是上我这儿来逃难来了?”
这回不光梅东庭不敢跟他对视,就连梅水英都硬气不起来了。两兄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梅东庭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当时虽然让他们打了,但我也不算输。我逮着朱小三一个人往死里打,就是用劲大了点,然后他受了点伤,十天半月地肯定起不来了…”
陈凝看着梅东庭眼神闪烁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个朱小三恐怕不是简单的皮外伤那么简单吧?
果然,梅东来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瞪了一眼梅东庭:“到底打成什么样?你别在这儿给我用春秋笔法含糊过去,你当我傻?要不是打得狠了,你现在至于跑到这儿来?”
梅东庭直接不敢说话了,最后还是梅水英小声说:“四哥把朱小三腿打折了,最少得三个月才能好,朱家人上我家里闹,爷爷就让我们俩上这这来找你来了。”
梅东来整个人都无语了,说:“爷爷可真行,这事他当大家长的出面想办法把事儿平了不就行了?还安排你俩来个出逃,至于吗?”
“要不是他朱家人先招惹你,他们能挨揍?要我说,打了就打了,他们闹又有什么可怕的?”
陈凝觉得,梅东来在她面前表现得还是太和气了。看样子,真正的梅东来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几分野性和霸道。
这时,她听到梅水英告诉梅东来:“爷爷说,咱们这个大家庭慢慢要交到你手上。所以这件事也要等你过一段回首都再处理,他老了,不管那么多事了。”
“爷爷还说,最近有个全国优秀青年医生表彰大会,咱们这些中医世家不需要层层选拔,也有名额。爷爷让你也去参加,朱小三他大哥也会去。爷爷让你到时候露几手,在大会上压朱老大一头,压一压老朱家的气焰。”
梅东来:…
他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暴躁,站起来在地上连着走了好几圈,然后才压着火气说:“这老头…他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就这么自做主张,简直是…”
梅东庭见他三哥不愿意去,就说:“爷爷说,名都给你报上去了,到时候如果你不去,朱小三他大哥肯定会认为你怕他了。”
陈凝一时真不知道梅东来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老头简直把自己孙子拿捏得死死的,这激将法一出,梅东来不想去也得去了。
这老头的行为让人一听就觉得挺气人的,狡猾狡猾的,又有那么一点可爱,她都有点好奇了。
看样子,她年后说不定有机会跟梅东来一起去参加这个表彰大会呢,也许到时候能见到梅东来的爷爷,就看她能不能选上了。
梅东来这时也被他爷爷气得没脾气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很快,周扬托着一堆饭盒回到了办公室,常磊和于北海一起来了,帮忙打了一堆饭菜回来。
陈凝见他们也来了,便招呼他们俩也坐下吃饭。
但这办公室空间实在有限,常磊和于北海虽然好奇,却没有留下来,各自拿着自己的饭盒走了。
他们俩走了之后,梅东庭就走动走到周扬身边,很自然地就挨着周扬吃饭。
倒是梅东来一身低气压,全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周扬跟他那么熟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扒了两口饭,就好奇地问梅东庭:“你跟你哥说啥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呢。”
梅东庭也不瞒他,一边吃饭,一边小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周扬一听就呆住了,他的手停在半空,看了看梅东来,又看了看陈凝,心里忽然就有点空落落地。
他心想到时候他们要是都走了,那这办公室里可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但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免得让陈凝和梅东来扫兴,他就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吃着饭。
几个人刚吃完饭,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这时门口有人在敲门,周扬连忙走过去开门,便看到谢振兴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心里顿时产生一丝警惕,怕谢振兴又对陈凝有所企图。
谢振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他说:“这位是叶同志,他父亲前几天坐公交车的时候,突发心脏病,经过小陈大夫急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叶同志这次过来,是想见见小陈大夫,她在里面吧?”
第216章
他这一说, 周扬很快就想起来谢振兴说的病人是谁了,那天他和常磊也在。不过他们俩就是打下手的,救人的则是陈凝。
他这才把身子让开, 打开门,说:“那进来吧。”
这时候梅东来已经带着他那一对弟妹走了,去给他们找住的地方。陈凝知道梅家在这边有故交,不缺住处。再不济也有招待所, 倒不需要她操心这俩年轻人住哪,她就没多问。
她刚才也听到了谢振兴说的话, 如果他们这次不来,陈凝一时都想不起来这件事。
她站了起来, 看向来人, 自然也认出了谢振兴。这次谢振兴过来, 态度似乎有点变了, 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直白, 略收敛了点,算是保持在一个能让双方都比较舒适的度上。
既然谢振兴没什么不当的举止,她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从谢振兴跟那人的态度来看, 他们俩之间就算不是很熟, 也是认识的。
果然, 这俩人一走进办公室,谢振兴就告诉陈凝:“小陈大夫, 这位叶同志是我老同学,他在省里上班。他这次来,就是专程感谢你救了他舅舅瞿老。”
陈凝隐约想起, 那天在公交上,那位老人昏倒的时候, 在他身边陪伴他的人确实喊过瞿老这两个字。
这时那位姓叶的男人已经从腋下拿出一面锦旗,双手托着送到陈凝面前,微笑着说:“小陈大夫,我舅这次能顺利脱险,你功不可没,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好了。本来想重谢的,但我听说你们这有要求,不让家属送钱送东西,怕违反规定。”
“那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但谢意还是要表达一下的。我让人做了这面锦旗,小陈大夫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陈凝看了眼锦旗,有些头疼。
周扬心领神会,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叶同志,不是我们不愿意收,实在是送锦旗的病人和家属越来越多了。现在都送了二十多个了,这要都挂上,这墙都成红的了。”
“所以我们现在真不好再收,就算收了,也不会挂上去的。就怕挂了之后,别的病人和家属也跟着学。再送锦旗,我们这儿都没地方放了。”
叶同志似乎很理解他们的想法,他笑了笑,看上去很好说话,跟陈凝和周扬说:“挂不挂都没关系,我只是表达下心意,还是希望你们能收下。”
陈凝没再说别的,客气地点了点头,让周扬把锦旗收了下来。
叶同志又向陈凝表达了一番感谢的意思,陈凝也客套了几句,这时候陆续有患者来了,姓叶的就没再多留。谢振兴也没有特意找机会留在陈凝这里,只在临出门前,深深地看了陈凝一眼,随后就消失在门口。
谢振兴和他那老同学从六院出来,走到街上,那人忽然转头问谢振兴:“你跟这小陈大夫很熟?那她的医术到底怎么样你了解吗?”
谢振兴在市里工作,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大概知道他这老同学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摆出一副客观的态度告诉对方:“还算熟,因为我家里好几个长辈的病都是她给治好的。有的长辈病了好几年,换了不少大夫都没治好,她一看就能看出来病因。”
“看病这种事,疗效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她治病疗效好,那我也不是非得去找白头发的老大夫,你说是吧?现在我家亲戚朋友都挺愿意找她看病。她这人也挺负责任,如果实在看不懂,也会直说。总之找她看病真挺让人放心的。”
姓叶的人看了眼谢振兴,惊讶地说:“振兴,还真没听你夸过谁,看来你对这小陈大夫印象很不错嘛。”
谢振兴城府颇深,心里虽有波动,面上却半点不显。他打了个哈哈,说:“不只是我这么想的,其实很多来找她治过病的病人或者家属跟我想法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