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没交代幕后主使是谁呢?”王储疑惑地反问。
国王摇摇头,他看起来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逃犯一定会什么都不交代。
“他不会说的,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
国王对王储这个傻儿子心生怜悯,他为什么总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看不清楚,反而在有关自身利益处却那么会算计呢?
侍官见国王发了话,站出来说道:“既然这样,王储和勋爵先把这个逃犯关押进地牢吧,国王每天这个时候都得午睡了。”
王储没再说什么,反正又不是刺杀他的刺客,他点了点头,看向斯特兰奇:“走吧,那我们就告辞了。”
斯特兰奇点头,退出书房。
二人带着逃犯去了地牢,将囚犯关押在底下的囚室中,等待着刽子手准备好东西,既然国王有命令,那么这个人明天一早就得砍头。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准备着。
王储与斯特兰奇在地牢的拐角处停下脚步,王储心里有许多的疑问想问斯特兰奇。
他叉着腰在地牢里转了好几圈。
“教堂那具尸体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流言有没有压制下来?”
“查到了尸体是一个曾经在教堂唱诗班的男孩。压制流言的散布已经初见成效了。”斯特兰奇回答。
王储点点头:“大主教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卧床不能下地,我得多去看看他。至于这次国王被刺杀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我真不懂,为什么国王就那么断定这个人什么也不会再说了,要是上上酷刑说不能还能撬出一些东西。”
他面露遗憾,摇头:“算了,砍了就砍了吧,省的麻烦我们去追查。对了,你得准备准备,去迦宁给索菲丽达送嫁,算一算,两国商议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斯特兰奇又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这种不爱搭理人的样子让王储很是恼怒,他啧了一声:“斯特兰奇,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紧绷了,你得松弛一些,即使在办事也别那么严肃。”
“安妮.米勒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话说,她的伤好了没有?不耽误送嫁吧?”
王储琢磨着,送嫁就意味着与其他国家交流,有什么生意上,政治上的机会都是第一手,所以他才想让自己的心腹占满席位,要是安妮.米勒去不了,他还要找一个能替换的人。
斯特兰奇压抑着细碎的情绪,“她可以。”
“那就好。”王储拍了拍伯爵的肩膀,他嫌弃地躲开了一只肥硕的老鼠,拎着衣摆离开了这环境堪忧的地牢。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阳光的余温只在地砖上留存,乌云逐渐攀爬,包裹住天空的一隅。
斯特兰奇行走在宫廷的穿廊中,他抬起头,透过横平竖直的建筑物,看见了扩散的乌云。
这预示着今晚会有一场不令人期待的瓢泼大雨。
抓逃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国王说刺杀的事情完结了,就是圣旨,无需再查。
但他不是很相信,在那个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的国王陛下,会一点异常和蹊跷都查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看出来了异常,国王也不会就那么让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所以他不会在明面上动手。
斯特兰奇打算穿过走廊,忽然一个陌生侍女迎面走过来,她拦住了他的去路,恭敬地说道:“伯爵,索菲丽达公主请您去一趟。”
他也不意外,抬眼说道:“是安妮.米勒要找我?”
侍女很敬业,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前面带路,“您跟我走吧,伯爵她说晚餐冷了就不好吃了。”
...
起居室,餐具摆了两套,安妮坐在窗台边的小凳子上,用铜剪子修理白瓷颈瓶里的洋桔梗,她的右手不能抬,否则会牵动伤口,只能很笨拙地使用左手,但好在只是修理纤细柔软的花朵,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三两个侍女正在忙碌,她们将菜品依次呈上餐桌,即使盖着罩子,可美食的味道依旧从缝隙里透出来,再配上这闲适优美的氛围环境,很难让人不放下戒备。
斯特兰奇踏入这个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人。
窗木都斑驳了,傍晚阴翳的乌云使光线微弱,烛火早就用上了,疏落地摆在房间各处,空气里的香味裹挟着即将下雨的泥土味。
她站在两扇细长的窗前,倾身抬手修剪那些杂乱的叶子,专注至极,仿佛垂首雕刻一件装饰品,但又不得不因为顾忌伤口而小心翼翼。
奇装异服的裤裙与短衬衣,她扎了一条马尾,细细长长的垂在背后,依旧没有一丝的杂乱,姿态十分的像一个运筹帷幄的优秀捕食者。
在大自然的范畴中,能力越强大的动物,身上的花纹和棱角就越鲜明,越利落。
他叩了叩门扉,安妮回过头,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她冲他抬了抬下巴,“坐,就当自己家一样,我有话问你。”
侍女一个个打开菜品的罩子,默默地出去,将门关上。
斯特兰奇顺从地在她对面坐下,他将双手放在桌面,不到两秒,他抬起手提了公勺,目光在桌上巡视了一圈,默默给自己面前的盘子添了一道浓汤。
四五道菜,都是他很喜欢吃的东西,“想问我的还不少啊,竟然做了烤鸭。”
斯特兰奇没好气地说道,他就这点爱好,被摸透之后就经常被拿捏。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安妮在他的对面坐下,她欲言又止,觉得做人也不能太过于功利,好歹也是个朋友。
“算了,饭后我再问吧,不差这么一会儿。”
省的对齐信息之后,她会食不下咽,影响口腹之欲。
脆皮烤鸭配黄瓜丝,沾上甜面酱,与薄饼一起塞进嘴巴里,安妮右手不能用,她只能笨拙地用左手拿勺子吃饭,但战斗力依旧□□。
斯特兰奇很好心,他在铜盆里净了手,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帮助身残志坚的女伯爵包了几片烤鸭。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不用谢,我知道我是个好人。”他答道。
她有些噎住了,清清嗓子,眼见着差不多了,就问道:“你不打算主动告诉我,那个逃犯都跟国王说了什么吗?”
“本来在你们押送逃犯进美尔夏之前,我被国王叫去了书房,这老头竟然问我,觉得这逃犯是真逃犯还是假逃犯,吓的我,都不敢留下来了。”
她心有余悸的扒了一勺胡萝卜红烧肉,骟过的猪崽子们已经长大了,这是玛丽不远千里用船运到王都宰杀,公主派人出去抬回宫的北方猪肉。
果然,毫无一丝腥味儿,只有肉香,炖的软烂了,加上胡萝卜和紫皮葱碎,这就解了腻,带有一丝丝的清甜。
如果作为饭友,安妮觉得自己与这个饭友很能吃的到一个碗里去,口味差不多。
斯特兰奇放下了他的叉子,“他真这么问你了?”
安妮点头。
“那逃犯见到国王之后,只说他们是自发组织的刺杀,什么背后的主使也没交代。”
他如实说道。
“你抓到人之后,有没有可能被掉包,你自己没动什么手脚吧?”安妮狐疑地问。
“没有,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做手脚,给自己找麻烦?”
斯特兰奇澄清了她的猜想。
“我与这件事无关,要说唯一的关系,就是收到了那张做提示的纸条。”
安妮冷哼一声,言之凿凿的说:“那这个逃犯,是加姆维科侯爵故意留下来,给你拿去交差的吧?”
在事发之前,斯特兰奇没有出现在狩猎场,而是去见了加姆维科侯爵,这件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谁会在意哪个伯爵见了哪个侯爵。
但只要细心的打探,动用了马车就能留下痕迹。
“也可以不用这么...聪慧。”斯特兰奇弱弱地说,他发现在安妮.米勒面前丝毫没有秘密可言。
“我不是有意想瞒什么,只不过照你的说法,既然国王已经怀疑上侯爵,他就一定会遭到暗中灭口。”
“所以,不知情对我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安妮反问。
第64章 启程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侯爵动的手?”
安妮问。
“收到那张便条后不久, 在狩猎日当天,我去见了他,他将为何要刺杀国王的原因, 都告诉了我。”
斯特兰奇答。
他之前并不知道国王和王储妃在其中的故事, 但顺着线索追查,真相顺藤摸瓜到了他的手中。
“第一次见到侯爵的时候,我打心眼里觉得他象是一只花孔雀。”
安妮陷入了沉思和回忆。
同路这么多天,又在王都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的日子, 她从未在侯爵的脸上看到如同其他贵族一样瞧不起她的轻蔑神色。
他对任何人都很宽容,脾气好,容易劝说,也十分好客和细心。
他会在知道安妮喜欢美食的时候命人购买王都里最新鲜的水果, 在不谙世事的女公爵面前,他并不像一个监护人, 一个兄长那样管束她,而是给足了女公爵选择生活的自尊, 又象是做老妈子,又象是朋友。
原来以为,是这位侯爵脾气好, 是因为他受尽了追捧,长在春风中, 自然也会对陌生人报以足够的善意。
他那精湛的演技,好似十足就是一个天生没心眼子的人。
作为女公爵的监护人,他是沃伦家族唯二的直系后裔,他的母亲就是老沃伦公爵的女儿。
如果王室利用了他的家人的性命, 还准备继续吃干抹净,他当然有资格怨恨王室。
侯爵告诉斯特兰奇, 当年在海岛上,年轻的国王和老公爵遇到敌人,国王杀了老公爵,换了衣裳,把老公爵的尸体丢弃,让敌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国王处决了当时在岛上的一切目睹者,只剩下一个带国王离开海岛的船手。
后来那个船手在海外失踪,国王以为他死了。可多年之后,老沃伦公爵儿子的葬礼上,那个老船手竟然自刎在庄园门前,国王害怕这个秘密已经外泄,害怕遭到报复,于是他接受了王储妃的献策。
“原来是这样。”
“国王才不会大张旗鼓的将寻仇的侯爵赐死,他会找机会暗中动手的。”只是不知道,女公爵知不知道这一切。
安妮回头看向窗外,这个宫廷实在是太复杂了,她可真想回默沙威堡,看看运河修的怎么样了,过不会掉脑袋的安稳日子。
...
斯特兰奇离开宫廷几天后,安妮与公主见到了迦宁的使臣。
他们是坐船来的,有官职品级的成员共有八人,男性都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穿深衣大袖,束了发,腰间挂着玉佩和香囊,嘴里说的话,安妮听不懂,但勉强能理解。
学过两国语言的使臣在中间做翻译。
使臣给公主带来了许多的迦宁国书籍,上面都有莫尔兰语的批注。
翻译告诉索菲丽达,迦宁是一个拥有十七个郡的国家,与东陆的大国西泽列相邻,南部是山区,北部是平原,都城在就北部,与莫尔兰王都的风土有些相似,他们的国君和太后都十分期盼公主能早点嫁到迦宁。
每日都召见使臣学习语言,听使臣说当地的事情,安妮这才在只言词组中,对那个神秘的南陆国家产生了一些实际的构想,他们的国家也实行分封制度,面积只有莫尔兰的十分之一,周围小国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