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休息的这段时间,已经让鼻头恢复到了直播巅峰状态。
余光瞥到这些、已经濒临崩溃、马上就一点也撑不住了的红鼻头:……
艹!早知道刚才就不装了,现在骑虎难下,真是难受得要哭了!
“小石头!”
千钧一发,红鼻头觉得自己既要过不去这段剧情,又要绷不住人设时,阿爹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随着一块冒出来的,还有一声尖锐爆破的枪击声。天边泛起代表着权利和力量的闪光,枪械的烟尘随着飘起,落在红鼻头眼中,成了一曲不朽的英雄史诗。
红鼻头:QAQ!
红鼻头:还以为这段剧情真的要自己想办法,果然,只要苟下去,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红鼻头:爹!我再也不怀疑你了!就冲你在这堆虫头怪面前救了我两次,我绝对再也不质疑你了!!
阿爹举着红鼻头看不出型号的老式、甚至是自己组装的土枪,朝她周围的虫头怪扫射过去,每一下都精准命中,却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收割田地里的麦子一样熟练。
转眼的功夫,阿爹已经来到她身侧,将她目之所及的虫头怪消灭了大半。
“小石头,别害怕,待会爹带你回去。”
红鼻头重重点头,看阿爹的眼神就是在看救命稻草。
这一刻,她甚至完全放弃了抵抗,心里想着,哪怕这段剧情当即就有反转,她也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阿爹。
没办法,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信赖了。
庆幸的是,阿爹并没有辜负她的信赖,接下来没有发生任何让红鼻头怀疑的古怪剧情,倒是阿娘,在得知那天半夜发生的事情后,一直唉声叹气,在红鼻头主动问时,她又勉强变出副笑脸,强颜欢笑。
就在红鼻头一筹莫展,感觉剧情再次陷入僵局时,她迎来了剧情的重要进展——阿爹死了。
——啊????
——不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救命,这剧情走向,难怪有之前已经看过的说信息量巨大,玩到这儿,我感觉我脑子都要烧了。
——我真的真情实感的一直觉得阿爹阿娘这些村里人才是坏人,一直等反转呢,结果竟然就等来了这个??
——啊啊啊啊啊啊竟然完全猜错了!!
——所以阿爹到底为什么死?
红鼻头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但是接下来几天,阿娘忙前忙后,一直在处理出殡的事,红鼻头看她日渐消瘦憔悴,也不方便开口。
嘴边的话,就那样一直拖到守灵的夜晚。
灵堂布置得不算复杂,深秋的夜晚,空气中夹杂着农作物成熟的香气,跟香烛缭绕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莫名有种意外的宁静。
阿娘眼下有着浓浓的青黑,她坐在门槛靠在门边,正在瞌睡。看得出,这几天琐碎的事情让她操心坏了。
红鼻头于心不忍,但还是问出了口:“阿娘,我能问问,阿爹究竟为什么会没有吗?”
没办法,总归是要过剧情的嘛。
阿娘眼睛更黯淡了些,眼皮似乎都因为脱力抬不起来,很勉强才撑起一个笑容:“因为他做了对村子不敬的事。”
红鼻头没想到阿娘会这么顺利的开口,于是耐着性子,继续假装好奇而不是迫切地问:“……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我吗?”
阿娘嘴角抿出弧度,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错。”
“……”
这语气,这表情,这动作,红鼻头觉得,就是她的问题没跑了。
红鼻头垂眸,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一点自责的沙哑哭腔:“阿娘,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你没必要再瞒着我了。”
阿娘叹了口气,呼出的气体里充满无奈的气息:“你果然跟你爹的像极了,什么瞒不过你。”
话到这里,阿娘终于不再含糊其辞,告诉了她事情的全貌。
事实上,那些虫头怪,也就是一开始阿爹阿娘告诉她的那些“野人”,根本不是什么“野人”,而是村里宝藏的守护兽。平时祂们不会出没,只有当感受到有人对村里的宝藏有不轨之心时,才会倾巢而出,试图结局掉那些坏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除了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红鼻头一直没有见过“虫头怪”的原因。
第一次见到,是因为春花的不轨之心引出了祂,而偏偏,村里未满10岁的小孩子,身体并不具备村民的专属印记,虫头怪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村民还是春花的同伴。
最后一次见到,则是因为她在尝试相信春花,当然,当中也有一些幻术作祟。比如最后,事实上她周围根本没有那么多虫头怪,绝大多数都是春花的幻术,包括春花本人,也是用幻术将自己变成了虫头怪,甚至连房子倒塌都是所谓假象。
红鼻头更内疚了。
她小声问:“是不是阿爹为了救我,不小心伤了村子里的守护神,让守护神不高兴了,才会有现在这种结果?”
夜幕中,阿娘的脸浮出笑容来,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轻凑过来抱住她,轻声重复:“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
——淦,好好的一个恐怖游戏,怎么忽然开始打上温情治愈牌了?受不了受不了
——有没有泪目的小伙伴,快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泪点高的悄悄给你们递纸巾
红鼻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心脏的坚硬型人格,但剧情推动到这儿,她也不得不流下了一滴热泪。
虐啊,这剧情是真虐啊。
尤其是在,她作为主角这个身份下,从头到尾就没完全相信过阿爹阿娘的情况下,得知这样一个解决,是真的……完全可以让人自责到死了!!
红鼻头:我真该死啊QAQ
守灵结束的第二天,阿爹正式下葬,棺材就埋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
红鼻头全程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是葬礼结束,她终于离开众人视线时,忍不住偷偷吐了一会。
因为她发现,埋爹的那片地方就是村里人的坟地,也是她挖那些“人参娃娃”的地方。只是村子里的人不习惯立墓碑,所以她到现在才知道。
那些“人参娃娃”是吸收了什么养分才能长成那个样子,显而易见。
红鼻头又开始想吐了。
晚饭时间,阿娘煮了一大锅粥,又炖了一大锅排骨。
大概是操劳了这么多天身心俱疲,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后有了吃饭的心思,一餐饭,阿娘吃得飞快,甚至给红鼻头一种化悲愤为食欲的感觉。
红鼻头心里一直想着这些难过的事,间或加杂人参娃娃的事,没什么食欲。
但是,有的时候,吃播就是能很大程度上勾起一个人的食欲。
红鼻头看着阿娘狼吞虎咽的动作表情神态,情不自禁也开始吞口水了。而且,她垂眼看看那一大盆冒着热气、看起来软嫩酥烂的排骨,香气和着白雾飘到鼻腔里,一下子就叫她食欲大开。
红鼻头直接拿起筷子,从大盆里捞出一块巨大的排骨,开始大快朵颐。
清澈又浓郁的肉香叫她欲罢不能,一块接着一块。
一大盆排骨,在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的攻势下,竟然很快见了底。
红鼻头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她有种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哪怕胃已经饱胀到一定程度,还是想继续下嘴。
红鼻头筷子不断在汤底里捞来捞去,企图将最后几块肉拆吃入腹。但汤里剩下的肉实在不多了,她捞了半天,总算捞上来一块肉。
这块肉又细又长,难夹得很。终于夹到,她迫不及待地将肉捞出来。
夜晚昏暗,暖黄色的灯光下,被汤汁浸上暗色的肉光泽黯淡,看起来,它除了形状过于细长,骨肉仅仅贴在一起外,跟其他排骨肉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红鼻头把它夹过来细看时,发现……这竟然是人的手指!
红鼻头猛地站起来,像甩掉手上恼人的蚊虫一样狠狠地将筷子扔出去,连带着那根手指,也一起滚到地上,骨碌碌转了起来。只是最后,它仿佛有眼睛一样,贴着地面滚到了红鼻头脚边。
触碰的感觉让红鼻头几欲作呕。
红鼻头掩住口鼻,强忍着想吐的心情,盯着那块被沙土灰尘蘸了一圈、被高温加热后变色挛缩的手指。
“哇——”
终于,她没忍住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刚才看起来被排骨迷惑了心智的阿娘,一下子扑到了地上,沿着桌下的地板爬过来,一下子抓住那块蘸了灰尘和泥土的手指,咔吱咔吱地啃了起来。
红鼻头整个人愣在凳子上,连想吐的心情都忘了。
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梦魇,压得红鼻头喘不过气。她死死地盯着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的阿娘,双腿打颤的同时脊背发毛。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阿娘抬起头看过来。
原本温和柔韧的漂亮女人,此时头上脸上都粘上尘土,鼻尖脏兮兮的,嘴巴周围被口水、尘土和肉汁弄得一团糟,眼神也如鬼魅一般,空洞却自然,仿佛她此时在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蹲坐在地上,咬着嘴里的肉,盯着红鼻头,含糊不清地说:“小石头,我知道你阿爹没了你心里难过,可能会做出些常人做不出的事,但不管是我还是你阿爹在的时候,不是都教过你,怎么都不能浪费粮食吗?”
说话时,阿娘还在不断地咽口水,不断地盯着地上被肉汤弄成深色的湿润土地,还不时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母亲对与儿子无奈的嗔怪,仿佛真的是她做了件浪费粮食的恶行,阿娘只是作为母亲不忍心再多说。
红鼻头脸色煞白,不知所措,想站起来跑,却感觉自己压根站不起来。
仿佛是像之前那样,身体被定住了一样。
她努力让自己喉咙发出音调:“阿娘,是、是我错了,但是我还小,真的没办法一次性吃下那么多东西。”
阿娘咧开嘴,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显得尤其温馨柔情。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红鼻头的脸颊,温声:“我就知道我的小石头最乖了,那剩下的,阿娘帮你解决了,去玩吧。”
红鼻头只感觉她手心黏腻腻的,还有些粗糙,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肉汁,亦或是二者都有,还粘上了地板上尘土。
话音落下,红鼻头那种动弹不得的感觉终于消失,她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院子里。
她不确定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奏效,更不确定阿娘温柔邀请她出去玩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可是除了逃跑,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今天晚上的夜空终于没有乌云,月亮又大又亮,苍白明亮的月光打在落子里,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一层纱。
红鼻头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周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这种凝视感如同附骨之蛆,让她后脑刺挠。
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红鼻头忽然转过身去。
那仿佛蒙了一层纱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原本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房屋门口,好像忽然变成了一处黑漆漆的洞穴,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稀奇古怪的虫,它们都在用多而密集的复眼盯着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挪移。
它们看起来像极了那些虫头怪的缩小版,身体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究竟是哺乳动物缩小版还是虫子本来的躯壳。他们的触角分泌出粘液,呈现出奇异的红色,像是浓缩到极致的血液,散发着腥臭的刺鼻的带着腐烂气体的臭味。
“……”
这是什么东西?
她是不是又在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