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跑跑跑跑跑!我已经说累了!
——不是,你们别瞎出主意啊,大晚上的,鼻头跑出去又碰见虫头怪怎么办?
——是啊,现在唯一认定的铁好人阿爹已经嘎了,是他每次都跑出去救鼻头,现在他人都没了,出去不是找死?
——不是,你们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已经开始怀疑阿娘不是好人了吗?
——你们想想剧情逻辑啊,是不是每次跟阿娘待在一起,鼻头不是想要睡觉就是“做噩梦”,甚至做噩梦这三个字我都要带引号了,这东西频繁真实到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坏事,只是推给噩梦
——鸡皮疙瘩起来了
——细思极恐!
——那现在怎么办?鼻头理理我们,快来回应一下我们的讨论!
红鼻头完全没有回应弹幕。
甚至此时此刻,她的视线也完全没有停留在弹幕上。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幻觉”,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明明视线停留在上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如芒刺背,可她就是挪不开眼睛。
下一秒,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变化。
幽深漆黑的虫子窝仿佛被撕扯的破布,一截一截掉下去,画面重新剥落成院落的正常景象。
阿娘站在门口,月光打在她身上,像蒙了一层薄雾,显得她温柔而恬静,只是一个安静地等待儿子归家的母亲。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球开始干瘪,她的手指开始断裂。她的眼皮因为眼球缺失而皱巴巴的耷拉着,朝外流出深红色的血液,粘稠,仿佛脓液而不是血液。
周围立刻被一种十分刺鼻的气味覆盖,并不只是腐烂的臭气,还夹杂着一种叫人心安的奇怪香气。红鼻头能分离地闻出来,这就是她在阿娘身上曾经问闻到过的气味。
——救命救命救命!!
——这个剧情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不要再反复折磨我了,之前那些剧情,虽然恐怖情节也不少,但是好歹能清晰的让我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现在这个我真的……
——鼻头!!快回应我们,告诉我们你的想法!
“不行,我现在真的回应不了,我觉得我的SAN值已经掉空了。”
红鼻头终于有空看一眼弹幕,忍着想吐的心情,虚弱地回话。
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似乎说完刚才那句话,就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啊,我退出完全沉浸模式了,我已经感觉到这种真实的感觉了。
——我也退出了,鼻头想吐的感觉真实到我也想吐了(虽然这种画面在我看来也让我很想吐
——同退出,难受是挺难受的,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要减肥的难度忽然就没那么高了,因为对食物的渴望也没这么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的观点很好,火速去@我一直试图减肥,从来没有成功过的闺蜜们
红鼻头完全想不明白,弹幕的画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画风的弹幕,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精神状态。
扯着嘴角的笑,硬着头皮跟弹幕聊了一阵,终于感觉自己可以继续游戏了。
巧合的是,她刚尝试将视线挪回游戏中,就发现刚才的画面不见了。
没有眼珠和手指断裂的阿娘,也没有密密麻麻爬满虫子的幽深洞穴,甚至连明亮的月光都没了。
第117章
夜空很阴沉, 天压得很低,乌云把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透不出来。
红鼻头很努力地辨认,才认出这里是自家院子, 门口也的确没有人。
红鼻头走进去, 在床上发现了熟睡的阿娘。她呼吸平缓, 睡颜温和,眼底淡淡的青黑代表她还没有从之前的疲惫中恢复过来。一切是那么的正常,正常得不像话。
红鼻头想, 接下来应该要继续发觉阿娘、春花还有“野人”的秘密了。
那么,从谁下手好呢?
思来想去,红鼻头想到了一个人,隔壁邻居那位豪放派阿姨。
第二天白天,红鼻头借口去田埂上找小伙伴玩, 趁机留了出去,趁阿娘不注意, 火速溜进了隔壁阿姨家院子, 并且编了个很合理的理由:阿娘她最近整天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留在家里也是给她添堵,所以最近想来找阿姨问问,阿娘她到底喜欢什么。
那阿姨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石头, 你倒是还真跟你那阿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么小就会讨女孩子欢心。”
红鼻头不说话, 只是嘻嘻地笑。
“不过,这件事我倒还真不清楚, 毕竟她是外来的。”
红鼻头愣了愣,一下子想起刚进入这段剧情时,那帮小豆丁们说的话。
在这个村子,村内人和村内人无法结亲繁衍后代,也就是说,每家中的夫妻,至少有一个人来自村外。
“阿姨你是村子里本来的人?”
阿姨很大方地承认了,并且告诉红鼻头,就像她想的那样,她的丈夫是外村人。
红鼻头紧接着问:“可是,之前的事情,不是说明这里并不欢迎外来的人吗?”
阿姨很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你指的是春花那件事儿吧?那是因为她想窃取我们村子里的宝藏,不是个好人,所以才那样对她的。如果只是通过正常的方式来到我们村子,并且愿意跟我们村子里的人结成夫妻,我们当然很愿意很欢迎了。”
红鼻头点点头,继续问些有的没的,隔壁阿姨都很热情地回答了。
这一下午,她们聊得很开心,但是红鼻头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她忽略了。
夕阳下山之前,红鼻头回到了家中。
刚一到家,就看到阿娘在院子里烧水做饭。
她没抬头,声线一如既往,温柔地问:“回来啦?”
红鼻头“嗯”了一声,没敢多说话。
“跟隔壁阿姨聊天玩得开心吗?”
红鼻头动作停住,转身的动作僵得不得了,仿佛这一刻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什、什么。”
“小石头,我可以理解最近你阿爹死了你心里难受,没关系的,你想去找隔壁阿姨了解更多,我不会阻拦你,只是别骗我就好,我是你阿娘啊,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用瞒着我去做。”
“……”
红鼻头开始害怕了。
怎么这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而且她这个反应,也实在正常得太不正常了吧?
“好了,别想了,准备准备吃东西吧。”
红鼻头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知道最近你又做梦不舒服了。你一做梦就不爱吃东西,尤其不爱吃肉。阿娘都明白,今天专门给你做了很清淡的食物,你不爱吃的阿娘都没做。”
坐上饭桌子,红鼻头看一眼今天的晚餐,内心更复杂了。
白菜豆腐,炒小青菜和一份拌胡萝卜丝。
很清淡,但是莫名其妙地,让人特别有食欲,没有一点清汤寡水的感觉。
一餐饭吃得异常平静,阿娘像往常一样温柔,除了身旁没有阿爹,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发生变化。
饭后,阿娘照常在灯下缝缝补补,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说。
红鼻头照常睡觉,照常醒来,没有噩梦,每晚平和安静。
此后的几天都是这样。
红鼻头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又误会了。这种事情多了真的有点尴尬,先误会阿爹,再误会阿娘,最后把身边所有的好人都误会一遍,然后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站在真相的对立面什么的……
就在红鼻头开始反复怀疑的自己的感受时,转折再度发生了。
那天是个寻常日子,红鼻头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阿娘在她吃完后去院子里洗碗。
天气渐冷,红鼻头有些于心不忍,想去院子里帮阿娘的忙。
红鼻头呵出一连串白气,捂着冻红的鼻头跑过去:“阿娘,我帮你。”
话音落下,红鼻头把手伸到水里。水冰到刺骨,刚落进去,红鼻头就下意识拔了出来。
“嘶。”
阿娘僵硬的手指从水里拿出来,捂着嘴笑:“知道你担心阿娘,但这水实在太冰,你受不了的。”
红鼻头呲牙咧嘴地把手放到脖子里取暖,眼睛瞥到阿娘的手,身体却一下子僵住,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诀一样动弹不得。
阿娘的手……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红?
明明,她的手刚刚放进去,就红得要命。
红鼻头再想细看,已经被阿娘连推带赶地弄进屋里。隔着窗户,红鼻头只能看到阿娘劳作的背影,身体皮肤的细节一点都看不清了。
深夜。
红鼻头隔着窗户,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月光,听着阿娘平稳到近乎异常的呼吸,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没穿鞋子,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声音。
她停在阿娘窗边,看着阿娘的脸,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来她给阿爹阿娘下药的那天晚上。
她尝试用外力刺激的方式检验药的作用,阿爹的身体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阿娘的身体……有些不对。
红鼻头伸出手,尽力保持一个平稳姿态,凑到阿娘鼻吸处。
毫无气息变化,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呼吸。
红鼻头脊背生寒,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她的前额。
因为她发现,阿娘眼皮下的眼珠,悄悄动了一下。
红鼻头头皮快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