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感知到虫时,红鼻头还以为那种轻微的刺痛只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越往后,虫子爬过身体的感觉就越多、越密集,密密麻麻地碾压过她脆弱残破的身体,刮擦过她已经紧绷到极点、随时都会断裂的神经。
——不行,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退出退出,我发誓这次直播结束之前,我都不开完全沉浸式体验了。
——打赌一星币,你会开
——完全沉浸式体验恐怖,但实在刺激。
——这未免刺激得也太过头了吧???
——本重度恐怖内容爱好者宣布,今年份恐怖体验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这次直播看完,今年就不再看带恐怖元素的内容了
——话不要说的太早,万一没过多久《拜神》就出二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这算好笑,但是真的有人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就是刚才那个已经关掉声音,不看画面,只是在直播间鬼混的家伙。
——这样真的还能体会到直播的乐趣吗?
——快看直播!恐怖内容终于结束了!
画面已经完全黑下来。
红鼻头也在忍受了不知道多久的虫潮袭击后,终于“昏厥”过去。
只是再次睁开眼,看到阿娘温和体贴的面容时,她下意识一个激灵。
她看到的仿佛还是昨天晚上的画面,阿娘的皮肤面容干瘪,像失水的橘子,明亮有神的眼珠少了一颗,眼皮软趴趴地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相当不对。
甚至让红鼻头怀疑,她是不是还是在“做梦”。
“小石头,你又做噩梦了?”
空灵的声音夹杂着关心呵护传过来,红鼻头一个晃眼,忽然发现阿娘刚才那副不像人类的面孔已经消失,看起来又跟之前一模一样了。
红鼻头舒了口气。
紧接着,阿娘抬眸看向她,温声:“你最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需要我带你出村子看一看吗?”
红鼻头终于看清了阿娘隐匿在黑暗中的那半张脸,她这半张脸的眼眶里,真的没有眼珠!
红鼻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抖着声音:“阿娘,你的眼睛……”
阿娘摸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是阿娘半夜不小心从床上跌下来受了伤。虽然看起来伤的严重,但其实没什么,自从你阿爹离开的那天,我就清楚,迟早会有这一天。”
含义相当模糊的一段话。
红鼻头有种直觉,如果再有下一次“幻觉”,阿娘再出现在她眼前,就会少一根手指了。
等到阿娘在非“幻觉”的状态下,也变成“幻觉”中那个样子,那她应该就没有办法继续装下去,只能直面BOSS,输,故事BE,赢,成功通关。
不过为什么是手指和眼珠呢?
红鼻头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明白这两个东西的意象。
直到中午吃饭,阿娘破天荒又炖了一锅排骨。
那排骨的香味直冲天灵盖,闻一下就叫人欲罢不能,哪怕脑子里还存着之前吃排骨的不愉快记忆,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把排骨往嘴巴里塞。
嘴唇触碰到第一块肉时,软嫩的触感让她忽然回忆起,在这个小故事里,第一次“做梦”时,她将满满一大锅排骨吃得一干二净,最后从锅底夹出来一块跟眼球一模一样的肉。
还有第二次,她第一次亲眼目睹阿娘在她面前发疯,也是从碗里捞出来一根手指。
难道说,这两处剧情,就代表着阿娘曾经失去的东西?
红鼻头又联想到这些肉香得异常,还有阿爹告诉她,那些狗,其实都是人变得。
等一下。
所以,那些狗呢?
红鼻头再次看向碗里香喷喷、布满油花的肉,内心的食欲第一次被理智压过去。
她放下了筷子。
阿娘很淡地看她一眼,随后换上副关切表情,语气温和:“是因为那些梦让你没胃口了吗?”
红鼻头点点头,假装是。
阿娘“嗯”了一声,将排骨往后面挪了一下,把另一盘菜推到她面前:“那你吃这个。”
晚餐就在这样让人食不知味的状态里结束了。
夜间,红鼻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说,所有的一切,都像她跟小海在地下起伏地看到的那样,她看到的虫头怪,全都是已经“成年”,被拉去祈福的孩子们,那么,是不是阿爹打死的,其实是村里的孩子?阿爹的死,其实也是那些家长做的?
无数条线索像没有被整理过的毛线,混乱复杂的混合在一起,让她理不出任何头绪。
红鼻头原本就很少玩烧脑类游戏,面对这种线索越多,剧情越复杂,越让人难以找到解决办法的游戏,她只感觉很绝望。
终于,她憋不住了。
“我觉得我卡关了。”
红鼻头垂头丧气:“我感觉,剧情已经进入了BOSS倒计时,但是,我好像完全没有走在正确的路上。”
——相信自己,你可是能把死存档救回来的主播!
——你之前分析得挺好啊,为什么忽然这么颓丧?
——是因为发现分析完了之后还有,分析完了之后还有,分析完了之后还还还有吗?
红鼻头抓住刚才那条弹幕,点名表扬:“这位同学非常懂我。我就感觉,内容越来越多,出现的线索还很有可能推翻之前的线索,绝望。”
——是不是玩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累了才会这样?毕竟之前一个故事都是直播打好几天。
——有可能,而且这个故事的内容量又比其他两个大
——鼻头你要不歇一歇明天再打吧,我这里都快天亮了
“可是故事都到这儿了,感觉再打两三个小时就能结束了,卡在这里去休息也太让人难受了。”
——那要不我帮你剧透一下?
——是呀,看你玩的这么累,我都觉得累了,游戏是为了开心的嘛,这样大家都不爽
——还是不要剧透吧,我第一次看,主播也是第一次玩,感觉剧透了就没有第一次游戏体验的快乐了。
——想要剧透!!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啊,不要吧,这么优秀的游戏剧透来玩太浪费了吧
“果然还是我的老粉们懂我,这么优秀的游戏,我看了剧透来玩,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是剧透玩后会忍不住当场跟楚姐忏悔的程度,玩完给楚姐发一千字道歉小作文的程度
“你懂我!”
——???
——那你刚才在说什么?
——所以你就只是单纯累了,既不想休息玩,也不想查攻略玩,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啊,不会吧,真的有人现在才看出来吗?
——我懂了,制作人和主播之间的情.趣play罢了,我们都是她们play的一环
——笑死
跟弹幕胡说八道这一阵,红鼻头感觉自己的精力恢复了一大截,可以继续分析剧情了。
她最终决定摆烂式分析法,由她的脑子自己发散,在她什么时候想要停止时,脑海中剩下的最后一个线索是什么,就从哪个入手。
十岁……
祈福……
夜晚……
自制枪支……
死亡……
阿爹……
阿娘……
狗……
虫头怪……
无数线索向溪流中奔腾的水一样簌簌而过,红鼻头冥冥中感觉这其中一定有那个关键线索,但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一下子抓住。
像溪水中游来游去的鱼,通过折射照入人的眼球,按照正常视线下手,绝对不可能抓住。
那么,她确定的是……她看到的虫头怪是虫头怪,但是小海看到的虫头怪是人。
究竟是她出现了幻觉,还是小海?
但无论如何,他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活着,不是BOSS,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不够聪明,还同时跟她目睹过虫头怪的家伙了。
她好像抓到鱼了。
第二天,红鼻头约小海半夜去看春花。
因为在她印象中,只有在这个家伙旁边时,虫头怪出现的频率才最高。不,是除此之外,她只在祈福的地方见过。
她觉得,祈福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开BOSS的地方,所以还是得先从等级低一些的地方下手。
小海一开始很不情愿。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阿姨了吧?听我爸妈说,你有事没事就去找她,你阿爹也是因为她才没的,你怎么还去啊?”
“而且,这么晚的时间,你不怕碰上野人,总得怕你妈骂你吧?”
红鼻头使用激将法:“我一点儿都不怕,是你怕吧?”
小海果然上钩,瞪着眼睛大吼大叫:“我怎么可能怕,你在乱说什么?”
红鼻头继续,使用“美人”计:“偷偷告诉你,我之所以经常去找她,是因为跟你有一样的想法——我也想成为为宝藏祈福的一员。可时间不允许,所以,我想通过其他方法变相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