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谦虚些,读书人,都谦虚的!”
林亚宁如是说着,一旁的徐易平立刻表示赞成,然后被徐远志瞪了一眼,徐韶华闻言也不由莞尔:
“好嘛!原来爹对我有如此厚望,那我以后可得焚膏继晷,通宵达旦的读书了,迟早得个状元郎回来!”
“呸呸呸!别听你爹瞎说!我们华哥儿怎么都好,可不要累着自己个了!”
徐远志这时也连忙道:
“对对对,爹刚才就是瞎说的!”
徐易平和张柳儿也连忙劝了起来,徐韶华做出一脸伤心状:
“原来大家都不信我……”
林亚宁没忍住直接拍了徐远志一巴掌:
“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你胡说!”
徐远志呐呐无言,下一刻徐韶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看爹下次还打不打趣我!”
徐远志:“……”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今个我非得盯着你,看你怎么焚膏继晷,通宵达旦!”
徐韶华和他爹玩闹没有用上絮飘影,这会儿只保持着让老人家活动筋骨,但不至于太过疲倦的程度,随后徐韶华便来到了后院。
当时,徐韶华设计这座院落时,虽然预留了后院,可是并未想清楚用途,可这会儿,后院的一角已经撑起了一个棚子。
“爹,这,这是?”
徐远志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这才没好气道:
“华哥儿,你是读书读糊涂了?马车都不识得了?”
“不是,爹,我是说咱们家怎么买这个?”
“咱们家怎么不能买?以前咱们家虽然有些银子,可一匹马便要八十两,买得起养不起。
可是这回圣上给你那么多赏赐,自然要用到你身上啊!”
“可是,可是……这其实没有必要的。”
徐韶华叹了一口气,给徐远志算了一笔账:
“爹,后头乡试三年一次,就走一个月,但是马却要养三年,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划不划算的,那也是给我儿子花的,是你让我和你娘管钱的!”
徐远志理直气壮的说着,徐韶华不由得哭笑不得起来:
“是是是,多谢爹娘的一番苦心,这马看着也很精神,让您二老费心了!”
“嗐,你大哥挑的!这回去院试,把你大哥带上,他都学了仨月的驾车了!”
徐远志说完,徐韶华这才看到院落另一角被油布遮盖的东西,看着轮廓,确实是架马车,徐韶华打眼一看,虽然是普通的青榆木,可却做工精良,显然是早就考虑到了院试的时间,这会儿车帘处只一层薄纱,看着并不闷热。
“华哥儿,你就放心吧,有爹在,旁的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
徐韶华轻轻点头,将眼圈的酸意压了下去:
“爹放心,我定努力考个状元郎给您瞧瞧!”
“别别别,你,你随意发挥就成!”
徐远志这会儿连连摆手,差点儿应激,逗的徐韶华不由一笑。
天青云阔,山脚下的小院分外和谐美好。
第80章
三日后, 徐韶华骑着租来的马走在前面,而徐易平则驾着马车带着行礼走在后头,徐韶华时不时回身看一眼, 竟发现自家大哥在君子六艺的御之一道颇为有天赋。
要知道, 骑马和驾驭马车二者的难度不可相提并论,可只用三月便可以将马车赶的稳稳当当,可以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了。
徐韶华这会儿骑着马慢了下来, 他看着正一丝不苟赶马车的徐易平, 低低道:
“这三个月来, 大哥辛苦了。”
徐易平闻言, 笑着摆了摆手:
“二弟你说什么呢?这有啥辛苦的, 不就是往上一坐,握好缰绳和鞭子嘛, 比地里的活儿轻省多了!”
徐易平慢悠悠的甩了一下鞭子, 将马儿拉回原位,随后又道:
“况且,二弟,你这回也莫要放松警惕。本来爹他想要雇一个车夫的,二弟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去学了这门手艺?”
“大哥且直言。”
徐易平这时倒是一改平日的轻松欢快, 反而肃了面色:
“二弟怕是不知, 我此前曾经多次拜访数位秀才公,而这里面有一位全秀才公曾经颇有天赋, 可最后却连府学也未入内,不过是起于一场人祸。”
“人祸?”
徐韶华抿了抿唇, 静静的看向徐易平, 徐易平也解释道:
“正是人祸。听全秀才公说,当初他一行十人赶往府城考试, 可快到府城之时,他的车夫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可当时为了赶路,众人一路疾行,不敢耽搁,可车夫一个错了神……直直驾着马车撞上了一棵大树,而全秀才公的手臂也因此断了。
之后,他只得以左手作答,可即便颇有才华,也因为字迹的原因,被排到了末流。”
徐易平说着,挠了挠头:
“而且,我听全秀才公说,童子三试之中,院试虽然只有两场,可却是重中之重。
这次我自己学会驾马,看谁还敢借此对二弟你出手?旁人哪有亲兄弟靠谱?”
徐易平抬着下巴,笑着看向徐韶华:
“这回大哥给你压阵,且让那些牛鬼蛇神放马过来!”
徐韶华本来正因为前头徐易平的一番话心中感动,可等听了徐易平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好,有大哥在,我亦心安。”
兄弟二人的身影在小路上渐渐消失,而等徐韶华到学子们商议好的集合之地时,安望飞却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华弟……你这是?”
安望飞刚一迎上来,就发现了徐韶华身后跟着的徐易平,徐韶华只笑着看了徐易平一眼,解释道:
“大哥不放心我独行,是以我爹购置了马车后,大哥特意学了赶车,如今天气炎热,到不用让望飞兄辛苦和我挤了。”
“哪里,易平哥对华哥真的是没得说!”
安望飞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他也想要这样的兄长,可奈何他安家一脉单传,如今他一人支撑实在太累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面上泛起一丝笑容,而就在二人说话之时,胡氏兄弟与其他租了马车而来的学子们也赶来集合了。
“诸君既已到齐,那我等也该出发了。”
“出发!”
众人经过温显臣整整三个月的磨练,如今皆摩拳擦掌,只想在院试之上大展拳脚。
之前,温显臣在徐韶华回来后,为了震慑众人,这才吐口了院试的特殊之处。
但之后,学子们也不干了,时不时学累了就让温显臣来点儿激励他们的话,温显臣哭笑不得,只得将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府学生活娓娓道来。
而府学与社学不同,府学之中的学子太多太多,先生大多都是举人,甚至是致仕的大人,晏南府学还有当世大儒坐镇。
可正因这些先生身份不凡,他们的授课皆不似如今的社学先生,一门心思的压着学子们学习。
是以,每年府学都会清退一批学子,因为太过散漫而考核不合格的学子。
温显臣说起此事时,颇为可惜,秀才已经是大部分寻常人穷其一生所能走到的最高境界了。
可若是一朝行差踏错,误了学问,那同样耽误的,还有自己的人生。
是以,温显臣并未将这些事隐瞒,反而希望学子们可以以此自勉。
因为温显臣提前打的预防针,众学子对于院试后的府学那是又好奇,又向往,这会儿对于院试的期待值也尽数拉满。
众人不是头一次出门了,是以出发没多久,便有学子开始串马车了,不过这会儿太阳还没有热起来,徐韶华只骑着马走在外头,一路微风拂面,倒是怡然自得。
等到众人在晌午时分停下来吃干粮休息时,徐韶华这才回到马车上休息,而徐家的马车不小,租来的那匹马也被并入拉车的马旁。
“二弟,如今天热,这些肉脯放不得,这一顿就吃完吧。”
徐易平在车壁处摸索了一下,随后拉出了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是一大包的蜜汁肉脯。
“咦,这里是空的。”
徐韶华敲了敲一侧的车壁,这空出的一处并不多,所以看着与外面竟是大差不差。
“嗐,我学驾车的时候,爹他老人家也没闲着,原来的马车还是太过简陋,爹想着二弟你若是在马车上想要读书还是做什么,用的有个趁手的地方放着不是?”
随后,徐易平靠着一个小型的竹夫人,发出一声喟叹:
“肉脯配干粮,舒坦!不过,也就今个能吃这么好了!”
“如今天热了,即便带上肉食一类,也放不住,若是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也不值当。”
徐韶华这会儿也懒懒的靠着竹夫人,身下是被垫的绵软,又铺了竹席的垫子,随着凉风自窗外、车门吹进来,徐韶华不由眯了眯眼:
“等到了府城,就可以轻松了。”
“嗐,我就那么一说,二弟还当真了。咱家以前吃的比干粮可差远了,那时候的苦都能吃,现在有啥?”
徐易平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徐韶华却缓缓睁开眼,认真道:
“吃苦只是一时的,我不会让大哥和爹娘他们一直吃苦。”
徐易平听到这里,不由得抬眼看向徐韶华,他默了默,这才轻轻道:
“二弟,咱们家已经够好了。起了村子里最好的房子,还有如今青兰的生意做开了,家里还有圣上的赏赐……
二弟啊,这些东西外人看着只觉得荣耀非常,可我这个当哥哥的,知道这些来的有多么不容易,你才多大,咱们一步一步来可好?”
徐易平本不打算说这番话,毕竟家里现在的家业基本都是二弟得来的,他这个做兄长一边享受一边还要让弟弟不要努力,被人听去只怕要说他一句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