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娘一向纤弱的人,这会儿听了这话只是梗了脖子却不肯认错,陆钧山却是懒得再和她多说别的,叫丫鬟立刻扶她起来回家。
“大表哥!”郑七娘却是忽然又看向陆钧山,声音拔高了些喊了声。
陆钧山抿着唇冷着面,嘴里不说话已是给这小表妹最大的体面,怎知却听到这不知何时养出滔天肥胆的表妹说:“求大表哥替我将这婚事办成了吧。”
她声音很轻,显然还是知晓一些脸面,可却带着期盼,一双眼盈盈看向陆钧山。
陆钧山看着她,面无表情只道了声:“先回家!”
郑七娘一向知道自已这大表哥离经叛道,虽知道自已做出这般事很是没脸面,但因着有大表哥在,因着姑母对她的好,今日这事就算不成也能掩过去,心里其实并不算多恐慌。
胸口用簪子划伤的伤口并不算严重,这会儿她老实地由着丫鬟扶她起身。
陆钧山从屋里出来, 看到外面长身玉立等候着的书生,脸色自是难看得很。
但想到如今自已已是重新蹭上了那小妇的床,在她床畔获得了一席之地,便又觉得他不值一提,还是要今早把婚事办了,祖父那儿还没有回信传回,不过不碍事,他已是想好了,再过两月就把婚事办了,三月,正是春暖花开之时,适宜喜事!
蒋铖见陆钧山在他面前两步开外停下,垂下眼眸,温声道了句:“在下今日什么都未曾见过。”
陆钧山冷哼一声,直接带着郑七娘离开。
郑七娘楚楚可怜看向蒋铖,却是见那温润书生不曾抬头瞧她一眼,难免有些失落难堪。
成石在外边早就备好了马车,等郑七娘上了马车,便是扬鞭回府。
大太太早就在府里等得着急,听周妈妈说陆钧山已是将郑七娘带回后,立刻就去了一趟郑七娘的院子。
关上门来,她先是叫郑七娘解了衣衫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伤口不深时松了口气,接着便是含着泪抬手拍了她胳膊两下。
郑七娘此时真是羞臊,只呜咽着扑进大太太怀里,对她诉说着自已命苦。
大太太也是无力,只觉得这婚事怎就这般困难!只安抚着她定会为她再寻一门亲,并严厉教训了她这胆大行为。
但到了此时,她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陆钧山真是闷了一肚子说不出来的情绪回了寻芳院,本是要这到这小妇这儿寻求一番安慰,再粘腻一番,却没想到回来时,她神情冷冷淡淡的,见了他也只是偏头瞧了一眼,看着有些走神的模样。
“爷出去处理表妹一事,可是不高兴了?”他眨眼一想,便是笑了,知晓这小妇定是因为之前他和七娘的那些个定亲传闻吃了醋,挨蹭到榻边去低声道,“爷待七娘一直如嫡亲妹妹一般,身为兄长自是要管她的事。”
云湘回过神来,看着陆钧山那荡漾的俊脸儿,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问:“表小姐如何了?”
“无碍,已是送回去,母亲自是会教训宽慰她一番。”陆钧山摸着肚子,拉她起来,“爷还未曾用饭食呢,陪爷吃饭。”
他说罢,就叫人把饭食送过来。
云湘之前和弟弟吃过了,当然也给陆钧山留了的。
在饭桌前坐下没一会儿,丫鬟便端着饭食上来,陆钧山这一番折腾已是饥饿难耐,拿起碗筷也无须人布菜,便如在军中一般,风卷残云了一番。
好在他自小也是受过世家礼仪,这般也不显得粗鲁。
云湘等他用过饭,给他添了一碗汤,整顿饭不曾说过什么。
陆钧山因着饿,倒也没有在意,连吃了两碗饭才觉腹中舒畅一下, 低头便见这小妇给他盛了一碗汤,顿时心中如吃了蜜糖般甜,他笑着端起来喝下,浑身都随着那热汤暖意融融。
“学堂里不曾出什么事吧?小虎明日可还能去读书?”云湘踌躇了一番,知晓陆钧山不爱听蒋铖名字,也就没提,只如此问道。
陆钧山却是敏锐察觉出她话里有话,挑了眉头,方才那甜蜜都打了折扣,第三碗饭都不香了,表情淡了下来,道:“学堂能出什么事,读书又怎能落下一天?”
云湘看了看这霸道男人不悦的样子,便知他也是心知肚明,莫名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钧山等了等,等不见她继续说话,忍不住道:“如今表妹是非那书生不嫁了,求着爷将那婚事帮她办成,你觉得这事该如何?”
云湘今晚上没怎么用饭,自从看到那纸飞机,神色一直有些恍惚,竭力平静着心情,一时想或许只是个巧合,一时又想怎会这般巧呢,这不是古代会出现的东西……她该寻个机会去见一见他,明日送弟弟去学堂……
此刻听到陆钧山这么问,便难免皱眉冷下脸来,道:“大爷自是擅长这等以强权迫使人就范之事。”
郑七娘一事,陆钧山是不想插手去管的,他将七娘视作亲妹,自然知晓那蒋铖心中无她,即便强行将他们凑成一对也是无甚好结果。
可这番话他却是不能说出口来。
因着什么?
正因为他便是那非要强扭了瓜的人。
这会儿听这小妇冷言冷语这话,一时也是被噎得没话,饭也彻底吃不下去了,瞪了一眼云湘,却是知道自已此时若开口自是没甚好话,便转身去了里屋。
云湘默了一瞬,也是没料到这男人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往里屋去。
她坐了会儿,叫人将东西收拾干净。
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云湘垂着眼睛安静了会儿,起身往里屋去,打算拿了换洗衣物去厢房住,把主屋让给这男人。
到了里屋,云湘抬眼便看到陆钧山躺在小榻上,一只手抬起放在额上,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她看了看,没出声,去了衣柜那取衣服。
陆钧山看似捂着眼睛,却是顺风耳竖起,听着衣柜打开的动静,立刻将手放下来些,就见那小妇在收拾衣物,便以为她要走,一下又坐起身来,几步过去将她拉住。
他凤目瞪着她,恶灵一般,气闷半天,却是道:“吵归吵,这般一有不满就要离家出走算什么!”
第179章 “许是阉了大爷才行。”
云湘的衣服被陆钧山夺过来又丢回衣柜里。
他像是要将那气闷都撒在那衣服上,丟掷的动作气沉山河,还不忘再说一句:“天色这般晚了,外面又冷,既是吃过饭,就该早早睡下,身体本就这般柔弱,乱跑染上风寒怎么办?”
陆钧山语气很有几分严厉,自觉很是振了振夫纲!
云湘今日并不想和陆钧山过多纠缠掰扯,看了他一眼,便顺着他被他揽着到了床边坐下。
陆钧山本以为自已还要费一番口舌和这小妇争论一二,已经是打起了腹稿想着一会儿如何说才不会落了下风,至少夫纲今日必须要好好振一振!哪知道这小妇完全不按常理来,他说了一句后,她一声都没有吭,还十分顺从地被他拉到了床边坐下。
他迟疑了一下,这小妇这般反常的模样反倒是让他心中莫名不安,拧紧了眉看她,想再说点什么,但莫名张不开嘴。
云湘却没理会他,将外衣解下,见他站在床边,很自然地递了过去。
陆钧山眉头还拧紧了,也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过来,随后反应过来便嘀咕道:“倒是个厉害的,叫爷伺候你。”
他将外衣都挂到旁边的衣架上。
云湘已经洗漱过了,这会儿脱了外衣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翻身背对着他朝里面睡了。
陆钧山愣了一下,站在床边叉着腰瞪着这小妇几眼,最后先出去叫了水,在隔壁浴间快速洗漱一番回来。
掀开被子钻进去时,他一下就贴近云湘后背,与她贴得紧紧的,大手自然地一揽,就搭在她腰上,贴在她小腹上。
“莫要装睡,爷知道你还醒着。”安静了会儿,陆钧山忽然附在云湘耳旁道。
夜里他说话声音轻,显出几分沙哑来。
云湘眼睫轻颤了一下,也没睁开眼,也没应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了,他追得那样紧,软硬兼施,她今日觉得自已已经被他裹缠住了,心神都开始摇摇欲坠,想着就此沉沦下去吧,想着若是这霸道的古代男人若是没个几年又有了新欢,便也随他去,只当他是个屁,她就在这里就这样生存下去,她还有弟弟,不算孤身一人。
可是,她看到了纸飞机,那一丝不甘的心又砰砰跳起来。
她想到或许自已不是那么孤单的,或许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更何况他们曾心灵相通,能在这互相取暖。
她要去见一次蒋铖,她要弄清楚究竟那书生蒋铖是不是现代的蒋铖。
可是她又想,弄清楚了又怎么样呢?
不要忘了,书生蒋铖婉拒了郑七娘这门对他未来科举仕途有帮助的亲,却是为了他先前的未婚妻李文娘。
云湘不知道书生蒋铖对李文娘是什么感情,只知道他俨然是要娶了李文娘了。
如果是现代的蒋铖,他们此时见面,或许都会很狼狈。
云湘想着,心里有些难受,情绪发泄不出来,可即便会很狼狈,她还是要去验证那究竟是不是蒋铖。
陆钧山见这小妇脾气这么拧,就是不肯搭理他,抿了唇,心想在床榻之间的事除了他们又有谁会知道,便酝酿了一番情绪,道:“爷没想过要帮七娘强行夺了蒋铖做成这桩姻缘。”
这话一说出来,他做好了这小妇冷嘲热讽诸如他如何要夺了她之类的准备,可她却没吭声。
陆钧山安静了一会儿,说:“你是否还在怪爷当初使了手段把你强要到身边来?”
这事已经吵过几次了,如今他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何况,要怪陆钧山,也要怪这古代的世道,身份低微的人没有自由的权利,卖身契是一道束缚,可这世道又是另一道挣脱不了的束缚。
陆钧山这样的人,要什么就有什么,得不到的自然要使了手段弄到手,强权在这里便是这么用的。
云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和他谈心,他未必听得懂。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今你我这般,婚事已定,你总不叫爷走进你心里,哪个小妇像你这般死守着心门,叫人想撬个边都难。”陆钧山又开了口,初时声音温柔,可说到最后,难免也有些难堪和委屈。
那是一种不得解的茫然。
云湘心里有许多情绪想要宣泄,在这样一个夜晚,她沉默了一会儿,柔声说:“陆钧山,那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欢喜我?”
陆钧山不止一次听这小妇问这个,他将脸埋进她脖颈里,“爷不知道,就是瞧你欢喜。”
“那如果将来你又遇到一个你看着很欢喜的人怎么办呢?”云湘又说道。
陆钧山心道,若是从前,必然是要说女人不过是玩物,既喜欢,就纳了便是。
可他如今却知道这小妇听不得这样的话,而且,再来一个这般折腾人的,他属实没有心情了,便道:“爷不是允诺过你,以后再无旁人了么?”
“可人的心是控制不了的,你身体守着我,不去纳旁人,可你要是中意了别人,你控制不住你的心。”
实则云湘对他能管住下半身这一事也没多少信心。
“可爷即便此时向你允诺不论身心只你一人,你若是不信,便还是无解。”陆钧山此刻倒也有几分耐心。
他就是知道,这小妇心中对他无半分信任可言。
云湘却是听出了陆钧山话外音,倒也没有生气,语调一直平静柔和,“大爷叫我如何信你?是你那风流史不够精彩,还是你见了弟媳的陪房丫鬟便要强夺了去不够放荡?”
陆钧山一时又被堵住了话,“都是过去的事了,总是拿出来说作甚!”
云湘立刻揪住他这话道:“那你说过几次蒋铖了?”
如今吵架是吵不过这小妇,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钧山心里郁闷,低头看的还是她后脑勺,便将她身体掰了过来,面朝着她,瞪大了那双凤眼,“那你说,爷要怎么你才信?”
云湘和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心情渐渐平稳下来,此刻听他这么一句,看他一眼,柔声道:“许是阉了大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