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安慰她:“明年再说,这会儿我心里有谱,总要找个长期的进项把他这个窟窿填上。”
“真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不问你是什么法子,总之你们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该一起扶助才对。”
“您放心吧。”
德妃这下是真松口气,她跟海棠说:“你刚才不在,刚才你那三个兄弟都在这里,连带着媳妇孩子把这屋子里站满了。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你四哥这亏空说了,我刚起了个话头说我也没什么积蓄,手里也就仨瓜俩枣让你四哥先拿去用,你六哥两口子倒是没什么,我看着十四两口子变了脸色,我这心里一跳,加上你四哥和四嫂推辞,我也没再往下说。”
德妃接着叹口气:“唉,看来日子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以为……算了,不说了。”
“您别想这么多,您的那点银子是留着给您赏人用的,是为了让您日子更好过一些,不是让您帮衬谁的。您怎么就一直想着帮衬这个帮衬那个。”
“我这也花不来了多少钱,你们日子过得不好我才难受呢,只要你们日子过的好我的日子就好过。我都一把年纪了,少吃点用点没什么。”
海棠不想跟她说这个,就换了话题:“别说了,我四哥的事儿算是解决了,您想想过年桂枝要不要回来的事儿吧。苏州到京城这一路坐船更方便,估计年前两口子会带着孩子进京请安,您早点派人把他们的院子收拾一下比什么都重要,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对,还有这事儿呢!”
海棠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带上莹莹回家。扎拉丰阿和弘阳早就回到了朗惠园,海棠母女两个在前院下车,弘阳高兴地跑车门口迎接。先跳下来的是盐宝,弘阳抱着盐宝的狗头大喊:“盐宝,我好想你!”
“汪汪!”
这时候莹莹站在马车门口,张开手臂说:“哥,快接着我。”
弘阳立即松开盐宝把妹妹抱下来,放下后说:“妹妹,你又胖了!”
小肥妞气得跺脚。
海棠扶着扎拉丰阿的手下来,弘阳去抱海棠的腰说:“额娘,儿子好想好想好想你。”
海棠哈哈笑着搂着他,摸着他的头说:“额娘也想你。”
扎拉丰阿抱着莹莹,海棠牵着弘阳,一家人回了后院。
吃过饭后一家四口窝在榻上说话,弘阳明显就进步了很多,他有很多话要跟海棠说,但是顾忌着妹妹这里,担心她说漏了消息就一直憋着。直到很晚了,莹莹撑不住被人抱着去安置睡下后,他才说:“出事那天真的是吓死儿子了。”
弘阳虽然跟在康熙身边,但并不是形影不离,他白日还是要读书的。在行宫和在园子里没什么区别,康熙和太子在处理杂事,他们这些人在跟着读书,都是白日各忙各的,晚上他跟康熙住在同一处建筑群里。到了草原上后除了他和康熙一个帐篷外一切也很正常,应该说在事发前一天弘阳都觉得很正常。
“那一天与往常一样白日里打猎,儿子跟着阿玛带着咱们家的侍卫也算有收获,下午大家回到营地,还有不少王公来陪着玛法说法,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一顿烤肉,天黑后就散了。
只是往日玛法睡得早,那天他检查了儿子的大字和背书后就没睡,反而是看起了一本书,儿子看他没休息也只能陪着,到了很晚,外面静悄悄的,他还不睡,儿子就问为什么不睡,他说今儿晚上有好戏看,然后一直等,等到凌晨儿子很困坐着都想睡着,然后听见一声巨响,声音很大,再往后就是大概在十里地外有大军调动和厮杀声,大约是一盏茶,不,是一刻钟,反正不是很长,之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没一会有人送来一封信,有太监在玛法耳边耳语,儿子听着大概是‘这是新发现的’‘着实意外’‘未必是真’玛法看了看扔进了火盆里,时候儿子扫了一眼,上面的印痕用的印泥火烧后还没散,儿子胆小没敢去看那是谁的印。再接着就是侍卫们押来了二舅舅。儿子不敢听玛法和二舅舅说什么,赶紧避开。”
海棠点头:“避开是对的。”
弘阳接着说:“第二天一早,前锋营、火器营、护军营、骁骑营等来缴旨,”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极其小声地说:“儿子觉得,二舅舅大概是掉坑里了。”
弘阳怀疑康熙在钓鱼太子,但是他没证据,只能小小声地跟海棠说,因为这事儿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海棠叹口气,太子哪有权力调动禁卫军,护卫皇帝安全的从来都是这些人,康熙睡觉都睁着一只眼要把这些禁卫军的军权牢牢抓在手里,而且这几营都是八旗里面优中选优的人,至于御前侍卫这些花架子,都不用指望。
海棠说:“嘘,日后这话烂在肚子里。”
“嗯嗯。”
晚上扎拉丰阿和海棠都睡不着,两人搂在一起,扎拉丰阿说:“没二爷在上面压着,这几位也都躁了起来。”
这是实话,海棠没接腔。
扎拉丰阿搂着海棠问:“上次二爷被很快复立,这次您说大概要用多久?”
“我也不知道,这些和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如果二爷出不来了,奴才的意思是他彻底倒霉了,那么这朝廷总归需要一个太子的啊!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儿。如果选,选谁呢?与咱们相关的不就来了?奴才是盼着四爷或六爷上位,但是这事儿不好说。”要看这两位大舅子有没有皇帝命了。
海棠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说:“你记住,这事儿和咱们家没关系,无论是谁问你,就说不知道不了解不评论。”
“知道了。”
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浮躁,而大部分都很浮躁。
眼下就是十月底了,四阿哥的生日就在十月三十,也就是月底这一日。海棠没等着四阿哥上门,就直接带着莹莹去了他家的园子送贺礼。
四阿哥和四福晋亲自接出来,海棠下车后四福晋拉着她的手说:“妹妹,昨日的事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这十万两银子还是我们家出。”关键是家里这十万两拿出去后日子就紧巴巴的。这眼看着弘晖的年纪大了,还有其他几个阿哥呢,总不能孩子娶媳妇的钱都没有吧。
海棠说:“嫂子你也太客气了,再说这事儿我也没出力,说到底还是汗阿玛仁慈。”
四福晋说:“是是是,皇上他老人家向来仁慈,但是没妹妹这会儿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这回事,妹妹快进来到家里坐。莹莹,舅妈牵着你的手,哎哟这肉手真招人喜欢。”
海棠跟四阿哥说:“四哥,过两天你过寿,寿礼我先送来,这几日忙,就怕送迟了这才凑着时间送来的。”她赶紧叫住莹莹:“乖,不能跟舅妈走,咱们等会去你祖母那玩儿。”
四阿哥就说:“本来哥哥想带弘晖去你那儿一趟,让他给你磕头。”
“别别别,不是什么大事儿,”海棠说:“这十万对四哥来说不是大事儿,也就是额娘在那里淌眼抹泪,远不到让侄儿来谢我的地步。只是这事儿还是要有个妥当的办法才是,我心里已经有谱了,就是这几日忙没来得及细化,等这几日把积压了几个月的折子给汗阿玛送去后再和四哥你细说。我也不进去了,四哥四嫂你们回去吧,我带着孩子进园子去。”
四福晋立即说:“你放心走吧,等会我也去额娘跟前,我给你带去。”
海棠看看莹莹,这肥妞想和舅妈一起玩儿,就说:“那就麻烦四嫂了。”
四阿哥送海棠出门,对海棠这次的行为他心里很高兴也很感动,就说:“这次的事哥哥多谢你了。”
“四哥别这么说,四哥对我向来是掏心掏肺,我对四哥不能回报于万一,四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四阿哥微笑起来,看着海棠上了车这才回去。海棠在车里搂着盐宝,她没说出口的是:四哥的事是我的事,四哥的权力是我的权力,四哥的江山也是我的江山。人说天无二日,可没说每天的太阳都是一样的,夏季的比冬季的热,春季的又比秋季的更明媚,每一天就是新的一天,是值得争取的一天。
很快就到了四阿哥过寿的日子,一大早天不亮四阿哥就起来,弯腰洗脸的时候二哈嘴里叼着绳子从外面抽疯一样狂奔而来,在屋子里收不住爪子直接一头撞到了桌子上,头昏眼花的状态下一番横冲直撞,被四福晋骂了几句,这狗子歪着头狗眼瞪着四福晋,然后一转头看到正在洗脸的四阿哥,直接弹跳起来冲过去砸在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整个人倒在地上,还打翻了脸盆架子,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四阿哥身上的新衣服湿了一半。
屋子里的侍女赶紧扶他起来,四福晋看着这新衣服又湿又脏,又气又急:“这可是专门给爷祝寿做的衣服,等会还要穿着给皇上和娘娘磕头呢,这可怎么办?二哈,小心我让厨房炖了你。”
二哈速度极快地躲在了四阿哥身后,四阿哥说:“一身衣服罢了,洗洗还能穿,你吓唬它干什么?”
“可……算了,换一身旧衣服吧。”
四阿哥点点头,跟二哈说:“今日带你进园子,不可淘气。”
二哈嘴里的绳子啪地掉了,转头就跑。
四阿哥一想,这是二哈知道盐宝在园子里要躲开,弯腰捡起了绳子就跟四福晋说:“二哈很聪明啊!”
四福晋一脸无奈:“是很聪明,比一般人聪明多了,知道这家里谁才是主子,惯会讨好您,要不然就这么天天折腾的样子,放我跟前早赶出门了,说到底都是爷您惯的。”
四阿哥心想二哈的好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一直羡慕盐宝是个有灵性的狗子,二哈其实也有灵性,就是调皮了一些,别人只看到他调皮就忽略了它的灵性。这时候家里的孩子来给四阿哥贺寿,两个女儿还送了荷包扇套做寿礼,四阿哥把这两件礼物挂在了腰上。他在家吃了一碗长寿面后准备去园子里,走的时候交代四福晋今儿妥善接待来宾。
他换了衣服出门想找二哈,可是二哈躲起来了,弘时说二哈和花花一起跑出去玩了,四阿哥这才作罢,随后就带着弘晖进园子,弘晖去读书他去给康熙和德妃请安。
先去给康熙磕头,康熙看他穿了一身有八成新的旧衣服,就温和的说:“今儿是你的生辰,平时俭省着没什么,这种好日子还是要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的。”这几句话让感情丰富的四阿哥感动了一下,心里很高兴,觉得二哈真的是一条福狗。
再去给德妃磕头,回来后都已经天亮了。外面来给他贺寿的人家陆陆续续送了礼来。
因为四阿哥那稀烂的人缘,大部分人家都是礼到人不到,比如宗室里面除了福全家的几个小儿子其他人都没来,连常宁家的人都没来。
其他一些送礼的人往往不够资格入席,比如四阿哥的门人和门下佐领们,都是送礼后请安就走。还有一些不算亲戚的亲戚,比如说德妃的娘家和他王府侧福晋的娘家,这些人就是想来吃席,这种日子也轮不到他们上桌。
所以也就是姨妈家和四福晋的娘家送了礼来了人,当时阿灵阿家里来的是几个表弟表妹,四福晋的几个异母兄长都拖家带口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家很高调地送了礼物来,就是佟家,来的人是隆科多。
除了这三家没外人了,四福晋就招待这三家贵客,对着隆科多后娶的媳妇多问候,对着钮祜禄家的表弟表妹们多照顾,至于娘家的人,她不太想搭理。
早早来帮忙的是十三福晋,十三阿哥不在家,他送妹子十三格格出嫁还没回来,一大早十三福晋就拉着一家人上门给四福晋搭把手。
没一会六福晋急匆匆地来了,进门就说:“四嫂子,来迟了,我还说来给你帮忙呢,今儿被弘杲给绊住了。本来该一早送他去读书,结果孩子起不来,我说读书是大事儿,就该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套上衣服给送尚书房去,我们爷不愿意,非要等到孩子睡醒了才送去,刚把那爷俩送走!我们爷一会儿就来,估计会被皇上骂几句溺爱孩子。”
她说话又快又响亮,人还很热情,很快就帮着四福晋把场面撑起来了。过了一会十四福晋也来了,抱着孩子进门,进门就跟四福晋赔罪:“来迟了,四嫂子恕罪,这小祖宗闹人呢,好不容易哄住了才敢抱来。”
“说这话就外道了,弟妹快坐。”
十四福晋坐在了六福晋身边,刚坐下五福晋七福晋他们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没事儿就说闲话。十四福晋就主动去帮忙招待佟家的人和那拉家的人。
五福晋从荷包里抓了四五个金瓜子放在了茶盘上,跟六福晋说:“我赌今儿是三爷一家压轴。”
六福晋也从荷包里抓了几个金瓜子放到一起:“我赌八爷家,十三弟妹你来做见证。”
十三福晋说:“既然托给我了,我就把这金瓜子收着,待会谁赢了给谁。”
她数了数交给了身后的侍女,刚来的七福晋就说:“你们两个也是闲的。”
九福晋也是刚来,觉得很好玩儿,就说:“我也跟,我赌宫里的小阿哥们最晚。”她说的是还在读书的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
五福晋和六福晋立即说:“去去去,你这心眼用错地方了,谁不知道他们放学了才能来,你这就是故意的,不带你这样的人玩,只能在三爷和八爷两家里选。”
七福晋就问:“怎么就他们两家?”
五福晋压低声音说:“三爷如今装大哥,就想最后来,显得这哥哥分量重。”
七福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九福晋一想:“这也像三爷的行事。”别管干吗,先摆谱!
七福晋问:“八爷家呢?”
九福晋说:“我知道,是八爷家太热闹了,天天有人上门请安,八爷要接待啊,所以来得晚。”
六福晋笑着说:“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相视一笑,和四阿哥家里这种冷冷清清的聚会相比,八阿哥家的门槛都被踩平了,自从二废太子以来,群臣和宗亲都在试探康熙的口风,在回到京城两三天后康熙也终于再次抛出一个他已经玩过的招数:推荐太子!
群臣推荐太子!
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康熙时时刻刻想着复立太子,和群臣聊天他三番两次暗示,在某些人比如佟国维面前,几乎是在明示。那时候的大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群臣也学精了,没听到康熙再替太子说话,似乎这次是真的废了太子,他已经死了复立太子的心了。
因此八阿哥的“拥趸”们再次行动了起来,这时候大家还克制了一些没太张扬,尽管克制,那么多人去拜访八阿哥弄得他家比庙会上还热闹。八阿哥也知道这样不像话,借口回京城衙门处理事情就带着八福晋和两个孩子回到京城住着,努力不让这份热闹落入兄弟们眼中,免得被大家惦记。
大家都不傻,只不过没点破罢了。
这时候园子里一群小孩子在玩儿,钮祜禄家的孩子也跟着一起玩儿,十四福晋陪着佟家和那拉家的人说话,大家一面闲聊一面看着外面的孩子。
这都是皇子皇孙,都带着些霸道,见面打架的事儿也有发生,年纪大一点的婉瑜在看着弟弟妹妹们别打起来了,肥嘟嘟的莹莹和别的小姐妹站在一起看热闹,与这些表姐妹们一比顿时显得特别壮实,那真是膀大腰圆。然而十福晋就喜欢这样的姑娘,莹莹从她跟前跑过去的时候她一把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亲。
大家说笑了半日,眼看快中午了,九福晋问四福晋:“四嫂,什么时候让吃饭?”
四福晋说:“各位略等等,我去问问。”
她赶紧带着人出去,想去二门那儿问问四阿哥这是怎么回事,就跟侍女说:“你们先去门口跟门口的婆子们说把爷请来,要是请不来爷,就让高无庸进来,这都中午了,不等他们两家了。”
侍女说:“可能是九格格没来爷才没让开席。”
四福晋一想大概是因为海棠没来的原因,就四阿哥的脾气是不会在意三阿哥和八阿哥来不来的。
她低头提着衣裙下了台阶出来,身后的嬷嬷提醒她:“福晋,您看啊!”
李侧福晋拉着四阿哥在说话,她身边的丫鬟抱着一身新衣服。
四福晋又气又笑,心想这心眼子动到这里来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四阿哥也觉得这殷勤献得不是时候,几年前那会不觉得,这会怎么看着李氏蠢蠢的。早上去拜见父母的时候穿一身旧衣服,怎么回了自家就换了新衣服了?
何况这时候福晋来了,他虽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但是有一种被蠢到了的无奈。这种蠢不会给人一种蠢萌蠢萌的感觉,这种蠢只会让人想着离这傻子远点。于是跟四福晋说:“后院的事儿福晋多看着点,今日客人多,别什么人都放出来乱跑。对了,爷来跟你们说一声准备上菜吧,把大一点的孩子们送出来,我们带着他们在前院吃席。”
“还等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