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消息慢慢地弘晖弘阳也知道了,弘阳和弘杲弘星都是独子,在家里没人能和他们一起分享这种桃色消息,于是三人凑一起研读戏词,一开始也就是读的香艳,可是把弘历家的事儿往里面一套,那刺激真是双倍啊!
因为女主角是在书房里侍奉的,很少会涉及后院,更多的是这公子是怎么和外面来往的,这读起来就让人紧张起来,三个人一边读一边查找里面出现人物应对的原型,看看自己是不是倒霉地出现在了里面。
读到里面的童公子因为自己心爱的马被养死了,家里的老爷一通发火,把这公子屁股打得稀烂,童公子妻妾有孕所以来书房养伤,借着养伤的时候和高氏你侬我侬,去掉这里面露骨的唱词,这不就是弘历在太仆寺养马养到倒毙被皇上揍了吗!
弘星问:“真打过?”
弘阳和弘杲摇头:“没打他,打下面的属官了。这些人挨打不亏,年年养马年年死,前年是瘟疫,去年是风雪,就没一年平安过,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
弘杲说:“每到冬天七叔都担心太仆寺马场又要死一批马,一听说太仆寺的折子来了,他先掐自己人中,就怕自己背过去。”
三人都叹口气,接着低头读起来。
圆明园的书房里,苏培盛把戏词送到了雍正跟前。苏培盛说:“这是八公主送来的,请您看看。”
雍正说:“朕这么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开头是定场诗?”
“是,”苏培盛这老太监不敢隐瞒,但是也不好说出口,就支支吾吾:“公主身边的人说,这是影射五爷的。”
雍正以为他说的老五阿哥,皱眉说:“老五有什么好影射的?他大门都不出,自己在家乐呵,为什么影射他?这是得罪谁了?”
苏培盛小声说:“这不是说恒亲王,这是说咱们家五阿哥。”
雍正低头看,绷着脸看完了,使劲在桌子上捶了几下!
“他房里那点事儿传得满京城都是?”
苏培盛不敢说北方很多人都看了这出戏,他闭着嘴巴装死。
雍正气呼呼的吨吨吨灌了一杯水,对外面喊:“让弘历那孽障过来!”
第628章 各人心
这事儿雍正越想越生气,他这人虽然对面子不太看重,但是在某些方面古板,就这种香艳故事传出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对苏培盛说:“可见传消息的人知道他宠爱这个高氏。有这号人吗?”
他觉得这高氏是子虚乌有的一个人,弘历合法的侍妾他都听说过,没听说过有高氏这号人,之所以觉得这是含沙射影针对弘历,是里面很多事儿和弘历对得上号,比如说养马,比如说整顿营田。
苏培盛心想:五爷,不是奴才说您的坏话,这事儿您让奴才怎么给您瞒着!
苏培盛说:“有此人,这个高氏是在书房侍奉,是前些年进宫分给五爷的宫女。”
还真有这号人!
他立即想到了内务府高斌。
高斌是弘历的人,这一点雍正是知道的,内务府侍奉皇家,皇子们在里面安插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都是自己人用着顺手。就比如雍正做皇子的时候就有人在内务府做眼线办他交代的差事。再比如海棠是通过乳母孙嬷嬷的婆家内务府世家董家和他们的姻亲做耳目。这些皇子格格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到了这会,雍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内务府几位总管听自己和弘晖的,别的都不深究。
高斌家里世世代代住在辽东,高斌祖上都没什么出过当官的人物,他家发迹是从他父亲开始的。他父亲只是内务府的一个五品郎中,早早就没当差了。
高斌兄弟三个,年纪最小,偏偏家里人丁兴旺,子侄众多,若是没攀附上弘历只怕连个差事都难接到手,因为高家的资源不足以把三个儿子都塞到内务府去。
攀附上弘历后高斌一路高升,如今都是三品官儿了。随着十三阿哥去世,老六阿哥接了治理河道的差事,要重新调整治理河工的官员,以前的那些官员是十三阿哥用熟了的,老六阿哥并不大刀阔斧搬开他们,而是要在某些职位上撤换成自己人,弘历就有打算把高斌塞到河道衙门去,为这事儿还求了老六阿哥,老六阿哥也没驳他的面子,爽快同意了。
雍正的记性真的好,他立即跟十四阿哥家的四格格说:“好孩子,去把吏部送来的折子拿来,就是关于调整河道衙门官吏的折子。”
在誊抄文字的四格格起来,带着人去找折子。
雍正确认:“真有这个高氏?”
苏培盛说:“是,这还是康熙年间小选入宫的宫女,因为粗通文墨派到了五爷身边侍奉。”
“康熙年间进来的?没放出去?”康熙去世后雍正放出了一大波宫女,都是年龄大的,让她们出去婚配。也就是说这个高氏年纪够了没出宫,究其原因自然是侍奉了主子,不能再出宫了。
他恨恨地说:“皇后怎么管的后宫,这事儿都管的不明白,她是个泥捏的!”
这时候门外的太监进来通报,弘历来了。
雍正觉得这儿子太糟心,就不想搭理,跟苏培盛说:“你拿着张纸出去给他看看,让他看完了再进来。”
又吩咐:“把皇后叫来,朕问问她是怎么打理宫务的。”
苏培盛也不敢替皇后解释,只能让徒弟赶紧去请皇后。
弘历在门外看了纸上的内容,脸上忽红忽白,感觉五雷轰顶。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害我!
在他心里最有嫌疑的两个人是弘晖和弘时,说不定还有弘昼的手笔!
现在怀疑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跟皇父解释。
他脑子里想了对策,立即进门,哭着匍匐在地毯上求皇父给自己做主:“这分明是造谣!”
雍正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造谣?朕看着不像是造谣,这上面的事儿就是你没干和你也有关系!人家不过是把你干过的事儿移花接木了而已,这叫造谣!”
弘历赶紧擦干眼泪,“儿子也不知道得罪谁了,能知道这些的人必然是咱们家的人,我们兄弟有什么不痛快,哪怕见了面心里疙疙瘩瘩也不该如此大张旗鼓抖出去,这哪是打儿子的脸,分明是抽咱们家的脸。”
雍正听出来了,这是暗示他兄弟干的。
在雍正看来也许有点可能,但是可能不大。
弘晖没这个闲工夫,弘时就想不出这法子,弘昼能想得出来,就是没人手把场面弄这么大,如果是弘昼出主意弘晖弘时去执行,也只能说弘历人缘太差,所有的兄弟合起伙来对付。
他对弘历没给予过厚望,也不存在伤心失望,这股子愤怒的情绪过去后,他反而变得平和起来。就说:“按道理来说,你吃了亏朕就该帮你打回去,但你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若是三岁小孩,人家欺负了你,朕一话不说该为你做主。你如今也做阿玛了,这事儿该自己学着解决了。”
弘历愕然,他觉得自己这事儿绝不是三两句话能在皇父跟前解释清楚的,然而这下一句话没说,皇父反而不乐意听了。
他因此急了起来,骂他一顿才能说明他是阿玛的心头宝儿,要是什么都不管,这只能说他是阿玛心里的一棵草。
他这下真的急了。
下午海棠在兵部衙门和老七阿哥说话,这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木兰行围,今年海棠要去,所以提前和兵部对接。
海棠摇着折扇说:“木兰每年行围是针对步兵训练,水兵倒是没这好事儿,日后不妨考虑一下也给水兵来一场类似行围的安排。”
老七阿哥说:“我不行了,一把年纪又老又病,是没这个心气儿了,回头你跟皇上说去。”
外面侍女进来,在海棠耳边说了几句,海棠跟老七阿哥说:“七哥,今天暂时说到这儿吧,太后那边有事找我过去,我明天再来和你商量。”
七阿哥立即说:“行,妹妹快去吧。”
海棠赶到畅春园的时候桂枝也赶来了,姐妹两个看着老额娘一手拿着手帕捂着脸大哭,另外一只手拍着腿,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老太太在骂街。果然下一刻她看到闺女来齐了就嚷嚷:“老天爷啊,圣祖爷啊,我过不下去了呀,我没法跟着儿子过日子了,你们把我接走吧,我再也不留在这里了。”
海棠目瞪口呆,头一次见额娘这样,要知道人家年轻时候也是个懂风情的美人,老了之后难道放飞自我了?
她和桂枝对视一眼,桂枝赶紧和皇后一左一右劝她别哭了,但是以海棠的观察来看,老太太压根儿没哭,这纯粹是光打雷不下雨。
她忍不住看向一边坐着的雍正问:“额娘这是怎么了?”
海棠问完,老太太瞬间哭声更大了。
雍正叹口气没法说,只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朕骂了你嫂子几句,额娘为你嫂子和朕生气呢。”
乌雅氏说:“你自己说说你这事儿办得怎么样?难道我不该跟你生气吗?”
她拉着桂枝跟海棠说:“为了个奴才他就骂发妻,你问问他这是什么心。”
雍正嘴角动了动,乌雅氏不打算放过他:“我说得不对吗?难道我老糊涂了吗?就那么一个奴才,你居然跟你媳妇儿置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骂她,那个奴才就那么金贵?你就是分不清里外人,你是跟那奴才过日子还是跟你媳妇过日子,我没法说你!”
雍正连忙赔礼:“是是是,朕在这事儿上不妥当。”
他看向皇后,皇后哪敢让他对自己说软话,赶紧站起来说:“这事儿不怪皇上,全是因为当时下面的人汇报得不清楚让皇上着急了。后来我们两口子把这话说开了,额娘您别生气。”
乌雅氏冷哼了一声,她也不是冲着把事给闹大来的,不过是让两口子和睦一些,更不能因为皇帝训斥了皇后影响到弘晖。
乌雅氏也没再闹,而是跟雍正语重心长地说:“你媳妇儿上有老下有小,要来我这里侍奉还要照顾好孩子、侍奉好你、再抽出时间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已经够不容易了。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她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加上弘历这小东西狡诈,他把宫女收用了为什么不说?当时没有福晋,弘历身边的人无论是嬷嬷还是管事太监都没有跟皇后说,正经该治罪的是他们!还有弘历他额娘,平时盯着儿子盯得这么紧,他儿子院子里面这样大的事能不知道?知道了为什么不来跟皇后说?这是没孩子,要是有孩子了怎么办?这才是官盐当作私盐卖。”
雍正连连应是,海棠和桂枝一起劝乌雅氏,乌雅氏这才表现得回心转意,没闹着搬到闺女家去住。
雍正这么做也不算是难以理解,如果把皇后比作下属,她的职责范围内出事儿了,她自然要被雍正批评,雍正也不会越过她去处理钮祜禄氏和弘历身边人,处理这些人是皇后的权力,是她该干的。
这样一来就失了夫妻情分,完全是上下级关系。
乌雅氏也是为了儿子好,做个孤家寡人真的快乐吗?更何况他这感情丰沛的人。然而雍正和皇后的感情只能说一般,皇后非常好,无论是做嫡福晋还是做皇后,都很好,但是他想要的妻子不是这样的,凑合到如今,只剩下齐眉举案,夫妻之间全靠儿孙维系。
“夫妻都是这样,谁不是凑合过日子呢?”弘历的嫡福晋富察氏跟来看她的额娘说完无奈地叹口气。
弘历的后院女人真的很多,她还要装出一副贤妻模样,还要配合着表现出情深意重,好在如今有个女儿,生活不至于没盼头。
至于外边戏曲里面到底是在影射谁,又关她什么事呢?她现在满心满眼看的都是闺女,此时心里遗憾的是没给女儿过一个盛大的满月礼,毕竟要守孝。
富察家的夫人反而被女儿安慰了一遍,心里连连叹息着回家去了。
弘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他下车就遇到了高氏的侍女,但是这会儿他真没时间去安慰高氏,而是急匆匆地找富察福晋。富察福晋就当不知道外面的事儿,看他来了笑着迎上去,一面把他的外套接过来一面笑语相迎陪着说话,把女儿今天的趣事讲了一遍。真的是一个贤淑的妻子,温柔的解语花。
弘历的心情平复下来,避重就轻地说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富察氏心里有准备,疑惑、愤怒表现得恰到好处,她的每一个反映都拿捏得特别准确,她的嬉笑怒骂都是弘历喜欢的样子。
富察氏甚至还带着心疼和弘历商量:“这真是委屈了高妹妹,既然都这样了,不如把她接到后院来,我去求一求皇额娘,到时候给她请封侧福晋,也不枉她受了这一场委屈。”
给一个侧福晋的位置绝对是抬举高氏了,弘历稀罕高氏不是什么秘密,富察氏现在不说,将来这侧福晋也是高氏的,现在说了反而在他跟前有个好印象。
弘历喜欢作诗,诗词里面赞扬高氏,这些诗还流传在外,不少人拍他马屁说写得好,谓之春闺诗。
高氏在床笫之间放得开这种传闻不是今年才开始传,早几年在宫里的时候都这么说,而且有传言说高氏为了讨好弘历滥用药物以至于不能生育。这类传闻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秘闻,近亲远宗都知道,也就是瞒着雍正罢了。
弘历听到富察氏愿意为高氏去皇后跟前请封侧福晋很感动,因为这时候敢去皇后跟前绝对要受白眼。皇上刚因为高氏的事儿骂了皇后,皇后就是再好脾气,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绝不会给富察氏好脸色。
他知道,但还是拉着富察氏的手说:“为了她皇额娘还挨骂了,你若是这几天去免不了被皇额娘迁怒,苦了你了。”
富察氏笑着说:“爷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们夫妻一体,高妹妹早早地侍奉您,早就是咱们家的人了,为了自家人怎么能说苦呢。”
贤妻美妾,这是男人的追求。
他安慰了富察氏几句,又去安慰了一番高氏。
富察氏是知道了装不知道,高氏是今儿才知道的,哭哭啼啼闹着活不下去了,被弘历哄了又哄,又许诺把她安排在后院,给她请封侧福晋,让她爹做一品大员才算是把人安抚了下来。
把这些做完之后他才抽出时间出去和人商量一下这事儿该怎么办。
他虽然怀疑是兄弟们下手,但是仔细考虑了一下,这手段也太令人恶心了。有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兄弟们是可以这样做,但是这么做之后,免不了要在皇父跟前挂号,得不偿失,所以这些人是不会用这样的招数的。
有能力这么做还知道宫闱秘事的其实也就是小范围内的一群人。说白了,这个范围内的都是堂兄弟。
他先排除了十三阿哥家的人,因为十三阿哥家的人忙着办葬礼,没时间没精力。
接着又用排除法排除了好多人,最后有两个人值得怀疑。
弘皙和弘景。
弘景家刚倒霉,他当时是有报复的动机,心里很想抽一下皇子的脸恶心皇帝,然而他本人在诚惶诚恐地收拾老三阿哥留下来的烂摊子,正带着家里面人搬家呢。最重要的是当时他们家呈现出树倒猢狲散的局面,他就是有心也没有力气去布置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