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有点受到冒犯,可里外分得还是很开的,她跟静王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子,这些无非杂七杂八的亲戚而已。让她没脸,亦是让齐恒没脸,干这种事的温家才叫糊涂呢!
齐恒微微站定脚步看着她。
徐宁看那架势像要索吻,这可不行,她才不想被传染!要不,就简简单单亲一下,浅尝辄止?只要不经过体/液交换,应该没问题吧。
徐宁忙于天人交战,好在里头开饭的声音打断暧昧气氛。
未免老太太亲自出来摇人,徐宁赶紧拉着齐恒,“咱们快进去吧。”
齐恒低头看向衣袖,牵着他的那只手柔软有力,令他想起小时候尝过的一种奶团子,白白的,想咬上一口。
最终还是按捺住绮思,算了,等晚上再说。
先吃饭。
与她重名的小姑娘说是身子不舒服,没来入席,温舅母叫人端了点饭菜进屋,又抱歉地朝徐宁道:“她不惯拘束,自个儿用膳还便宜些。”
徐宁当然没提出质疑,反正看不惯她的也不在少数,一个人不可能让世上所有人都喜欢,这是至理名言。
懂得回避就已经很好了。
满桌子菜却很对她胃口,现摘的瓜果豆蔬,码得整整齐齐的蜜汁莲藕,莱菔(萝卜)炖羊肉,鲫鱼豆腐汤,苦瓜酿肉丸,都是极家常极健康的东西,让这几天吃腻了山珍海味的徐宁十分中意。
而蒸米饭剩下的米汤更是她心头好,热乎乎稠兮兮,还带着点淡淡甜味,她一口气连喝了三碗,哪怕没菜,就着这汤拌饭她也能风卷残云。
随即才意识到自己太贪多了,忘了身边人的份,“要不我再去灶下帮你盛点?”
就不知还有没有多的。
齐恒摇头,“不必。”
看她吃得这样香甜,他胃里已然舒服很多了。
徐宁自觉内疚,遂用笊篱帮他漉了一碗鲜鱼羹,留神撇去那些细刺,又挑了几块软嫩适口的白豆腐,“虽病中需要净饿,也不可一味清淡,这鱼汤最是补身,你尝尝。”
齐恒看着一块块白花花的嫩豆腐,莫名又想起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赶紧张嘴咽下。
却不料那豆腐刚从锅里捞起,滚热得很,差点没把他烫死。
徐宁嗔道:“您也太心急了,不会晾凉再吃?”
一面让半夏倒凉水来,徐宁则亲自翻看他舌苔,看有无烫出毛病——本就只能喝粥,这下怕是雪上加霜了。
齐恒有苦说不出,只好板着脸不做表情,活像犯了错的乖宝宝,任人教训。
温家二老对视一番,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虽然过程曲折,但好在外孙子这桩姻缘还是挺美满的。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大概这就是命里造化罢。
徐宁检视一番并无溃疡,亦放下心来,把自己碗里的烧茄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他,如今也只好吃些软烂食物,怕万一咬着舌头不好对付。
不得不承认,这些菜蔬长得真好,可见温老爷子在农活上明显比女儿有天赋,或者说更为费心。
只是偌大片庄园,是怎么兼顾施肥的?莫非城里的夜香最终都送来此地?
齐恒:……
他但愿这辈子都不要听见肥料两个字。
第055章 家庭
临走时, 温老太爷送给夫妻俩好几麻袋豇豆、茄子、菘菜、红薯、芋头,另有熏鱼腊肉大几十斤单独封存,为着马车放不下, 又另外雇了辆板车,用老黄牛来拉。
徐宁囧了个囧, 这浩浩荡荡的阵势, 不知道还以为她俩打劫来了。
不过对温家人的盛情她却是真心感激,简单推辞一番后, 便欣然接受。她这体质,一到冬日里便容易上火, 又兼整日坐在暖房里被炭盆围着,正想点新鲜可口菜蔬,温老太爷这礼物送得可谓投其所好。
老两口看出她确实喜欢,愈发笑得见牙不见眼, 换做个秉性颟顸的,哪里看得上这些粗鄙之物?早就嫌弃起来了。
温舅母催了好几次, 女儿仍旧不肯出来送客,只好推称肚子不舒服。
徐宁会意, “孩子还小, 再大几岁便好了。”
她这个岁数知道什么呢?就因为婚事不偕, 便觉得伤了面子, 怄气怄到现在,殊不知以后要操心烦忧的多着呢。等她以后嫁做人妇便会明白,这世道对女子的磋磨不止一句“你不配”那么简单, 多的是伤心流泪处, 那时候可未必有温家人这样絮絮安慰她了。
换个角度,没成功倒是好事, 近亲结婚有多危险,古人尚无意识,徐宁却是知道的,若生出个智障儿来,两家怕是要翻脸,结亲倒成结仇了。
齐恒虽欠缺人情世故,出于礼貌还是问上句,“怎么不见表弟?”
温舅母脸上旧的烦恼被新的烦恼替代,“他在东山书院,总得过两日才能回来。”
这是附近最有名的私塾,但凡有点身家的都会将子弟送去培养,温家也不例外。这会子温舅母反倒后悔了,那里头泰半是纨绔子弟,斗鸡走狗无所不为,唯恐宝贝儿子被他们带坏,误人子弟。前几日她亲去送了趟束脩,见塾里正在举办蹴鞠大会,锣鼓震天好不热闹,温舅母着实忧虑——说是不想贻误学业才推迟过年,怕是忙得乐不思蜀了吧。
徐宁笑道:“蹴鞠可强身健体,也未必是坏事。”
像齐恒这样患有哮症的,想踢球都不能够,只能孤单单练箭,她瞧着都可怜,难怪从小到大没几个好朋友呢。
温舅母欲言又止,到底忍着羞耻道:“这孩子打小就有些好动毛病,看书没几下就坐不住,哪还敢由着他胡闹?”
听着像是多动症导致注意力不集中,徐宁婉转道:“可有请过大夫?”
温舅母叹道:“我何尝不是这般想?遍寻名医未果,说我庸人自扰。”
那看来不是病理性的,单纯不爱读书。但在这个以科举晋身的时代,无法考取功名也就杜绝了向上的可能,温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自然不肯见他玩物丧志的。
徐宁想了想,“舅母何不请人到家中教导?”
表弟这性子显然不适合集体学习,太容易分心,若进度赶不上,又怕产生自卑心理,恶性循环。
倒不如因材施教,反正温家不缺那点银子。
温舅母道:“仓促里上哪寻好的呢?”
温家并非显贵,虽有个皇子母族名号,但自从温妃被皇帝训斥后,差不多也成了京中笑柄,在那之后淡泊自抑、低调做人,虽然清净不少,可也因此与京中最繁华的勋贵圈子失去联系,哪有知根知底的可以相信?
徐宁笑道:“舅母若不弃,我这里倒有个人选,回头我帮您问上一句,成不成再另说。”
文思远的才华还是值得认可的,以前面对她们三姐妹都能游刃有余,教导个小骚年想必不在话下。也省得徐馨动不动回娘家打秋风,天天坐吃山空,不穷才怪!
温舅母拉着她的手,“那就有劳外甥媳妇了。”
从称谓上便自然而然亲近许多,又让丈夫再去割两刀腊肉并几节香肠,“些许微物,不成敬意。”
徐宁其实不太爱吃香肠,嫌弃油大,可听说里头包的是蒜香排骨,立刻改变主意。
排骨好啊,她最爱啃排骨了。
最后美滋滋背着个布包上车,把齐恒挤兑得没地方坐,“要不你去牛车上吧?”
齐恒:……认真的吗?
好在徐宁自己也觉得这主意太荒谬,怎能把病人赶去吹风?换她也不合适,没点功夫真担心从麻袋上摔下来!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徐宁扭扭捏捏道:“要不我坐你腿上吧?”
或者换过来也行,可男子骨架跟女子不是一回事,她怕盛不住。
齐恒没意见——当他没表示反对的时候,通常也就是同意。
徐宁于是往里挪了挪,斜签着坐下,说是靠他身上,其实也就沾了点腿根儿,体谅他是个病人,自己抱着这一大袋东西还是挺有分量的。
只这姿势多少有些别扭,徐宁转头望着窗外,假装看风景。
齐恒则瞬也不瞬盯着她的后脑勺,活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可看的……难道发髻歪了?
越想越觉可疑,不会真梳偏了吧?那方才大家伙儿都看着……
忍不住就想用手拨弄,却忘了怀里还抱着东西,差点掉在地上,亏得齐恒眼疾手快帮她扶稳了。
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凑近几分,徐宁几乎能数清楚他眼睛底下的睫毛。
还有他微微泛红的脸皮,应该是发烧吧?
现在接吻,会不会大大增加传染的风险?徐宁正迟疑要不要贴上去,对面那两片嘴唇忽然翕动了下,“有人来了。”
徐宁快速后撤,并挺直腰杆,然而已经晚了,那袭红影一闪而过,显然不愿打扰。
这丫头,不知道又会如何多想哩。
红芍正觉心惊肉跳,忽见半夏端着满满一壶滚茶前来,连忙拦下,“别,待会儿再过去。”
半夏不悦,“王妃交代过每两个时辰殿下都要服药的。”
那也不能故意煞风景呀,再好的补药也抵不过情投意合,说不定一番体贴温存之后,殿下就奇迹般痊愈了。
红芍跟这笨丫头解释不清,只能眼睁睁放她过去,惟愿王妃宽宏大量,别跟陪嫁丫头计较——算算时辰,差不多快完事了吧?病人多半不能持久的。
瞧她多机智。
半夏出现在窗口上,两人已端正姿态,正襟危坐,反正半夏这个角度看不到底下是何模样。
徐宁接过她递来的滚水,“姜呢?”
太医专程交代过,这味药要用老姜当药引子,她不知有无道理,不过还是照办,当成安慰剂也使得。
半夏才发觉自己给忘了,这姜得现削皮才有效力,可锉刀在哪儿?
复回去找寻。
红芍见她这副模样,小心翼翼道:“王妃没说什么吧?”
半夏满脸懊恼,“别提了,都怪我糊涂,这会儿问我要刀子呢。”
红芍:……不用这么狠吧?因为撞破奸情就得杀人灭口?
皇天菩萨,她保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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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的年货太多,静王府这么几口人消灭不完,徐宁遂又送了些给妯娌们,可她们多半看不上这等土仪,只好意思意思。
此外便是杜姨娘,但单给她一人送也不像话,那府里少不得要周全些,省得闲言碎语。
徐宁遂亲自去了诚意伯府一趟,正月里,本就是走亲访友的最佳时节。
赶了巧,她的两位姐姐也都在。
诚意伯红光满面,女儿们齐聚一堂,虽然所嫁各异,总归是对他这当老子的一片孝心。
对徐宁送的土仪也很满意,大鱼大肉吃多了,正觉嗓子眼齁得慌,别看这点菜蔬寻常,外头市面上涨了快十倍价钱哩。
徐宁笑向徐婉道:“六表哥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