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了萧扶风的宅子后,两人好一番洗漱,又打扮得干净整洁,这才携手出门。
“我记得从前这条街最惹人注目的就是烤羊排的店,如今却不是啦。”竹清说,两侧街道一眼望不到头,其中食肆最多,甚麽烤羊排的,炖羊肉的,还有南边来的茶楼,精致可口的叉烧、凤爪……
“我们先从哪儿开始吃起?”竹清问,选择太多,一时间犯了难,“是吃南边的小吃呢,还是吃北边的面呢?”
萧扶风瞅瞅她,说道:“按照顺序,从这边第一家开始吃起,反正咱们不打算在宅子里开火,就一日三餐轮着在这里吃。”以她们两个的钱财,足够潇洒了。
“成。”竹清点点头,她们进入第一家,那是南北风格混杂的锅子店,专门做火锅,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忙把她们迎进去,“两位客人是在大堂吃还是雅间?如今雅间正正好有一间,可要?”
“雅间。”萧扶风说,店小二高兴地在单子上写写画画,高声道:“雅间两位。”他又得了一份提成,嘿嘿。
雅间门口贴着梅花,里面摆着几个盆栽,看似是新鲜采摘下来的梅花,实则是假花,倒是让人稀奇。
这样的一间雅间,要多添二两银子。
“二位是要甚麽锅子?鸳鸯锅还是单锅?我们这里还有三锅四锅,如果客人们是第一回 到我们酒楼,那得尝尝这四锅子,麻辣、牛油、清汤、酸锅,定是不亏的!”店小二麻溜地解释,“这牛肉下到牛油里,只短短几息之间,便可以捞上来再沾蘸料,一口下去,满嘴喷香……”
萧扶风:“……四锅,还有牛肉、羊肉、这个五花肉、鱼皮、鱼丸、面条,你要点甚麽?”
竹清看了看菜单,说道:“我点一些素菜,土豆片、莲藕、生菜,就这些,再要一壶酒,青梅酒,要冰的。”
“哟客官真会吃,这热锅子就得配冰的酒才够味。”店小二也不耽搁,马上去安排了。
“牛肉也能随意供应了,我们大文真的变化太大。”萧扶风感慨,在过去三十年,牛肉还是定量的,因为耕牛很重要,可是随着利于农田发展的发明越来越多,耕牛就被解放了,商人们琢磨到商机,最后出现了一种肉牛,从小牛变成可供宰杀的大牛不过几个月,而且肉多肉质鲜美。如今连平民百姓也能时常买到牛肉,可见生活的滋润。
“当然,不然我们这麽努力是为了甚麽?”竹清说道,一处变化会引起连锁反应,从农机、水车开始,改变就一点一滴地渗入到各个方面。再加上大文不断的对外扩张,经济繁荣,有市场有需求,商人们有利可图,自然积极。
锅子上来了,是方方正正的铜锅,四个格子,其中两个是红红的油辣锅,上头飘满了辣椒,红的青的都有。另外一个是番茄锅,最后一个是翻滚鸡块的鸡汤清锅。
浓郁的香味扑鼻,竹清下了最喜欢吃的牛肉与五花肉,萧扶风倒酒,又与竹清一杯干了,感叹道:“不枉人生此行。”
“我们小酌就好,等下闹肚子。”竹清说,肠胃脆弱,然而嘴馋。
如今的季节其实并不适合吃锅子,两人吃得满头大汗,又咕嘟咕嘟灌酒,实在是畅快。
到最后,萧扶风诗兴大发,又作了两首诗,非常符合今夜的心情,竹清夸赞道:“妙极妙极,我要写下来。”
她打算把游历的经历写下来,过后刊印出来,就叫《美食记》,以她的视角记录各州各县的风土人情。
竹清提笔就写,萧扶风又连连开口作诗,一时间雅间内的气氛热烈得不行。到最后,两人醉得不成样子,是被仆人扶回去的。
翌日清晨,竹清又与萧扶风跑去第二家店,这是一家南边的茶楼,店内摆放了好些山水画,以及几首诗词歌赋。
“小笼包、汤包、凤爪、干烧……”萧扶风一连点了好几种,又说道:“要一壶雨前龙井,不必冲泡,我们自己来。”
竹清把自带的茶具摆放好,随后等着泡茶。
一壶茶,几样点心,她们两个便在店里坐了一个早上,笑看民生百态,走街串巷的货郎、沿街叫卖的小吃摊子、固定摆摊的菜农,构成了好一副画面。
萧扶风擅长作画,当即命人回去取工具,随后把这一幕画下来,竹清就在一旁看着她。白云悠悠飘过,市集吵闹,她们两人却好一番安静闲淡,如此就准备度过一日。
“可是代王与萧扶风萧老大人?”有个中年的雅士上了二楼,直奔窗边。
“你是?”竹清问道,那雅士朝她们拱手,客客气气地报上自家门路,“鄙人是北安州的知州,李阚泽,昨日得知两位大人到了北安州,想着拜访您二位,但又恐打扰。今日恰好到这儿巡视,遇见了二位,故而上来拜见。”
萧扶风没有转身,竹清便说道:“李大人,扶风兴致大发,故而暂时不得空招待你,要是你你不嫌弃我们两个老婆子无聊,不若坐下一起吃茶?”
“未免打扰二位,我且离开了。何况公务在身,又岂能半途而废?”李阚泽说,他离开后,萧扶风才转头,“还挺识趣的,他要是一定要留下,我反而不喜。”
想要借她们两个搭上其他人,从而谋取一份前途,这很正常,但萧扶风如今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竹清就更是了,与她说道:“继续画你的,我要等着看,我记忆力好,要是画的有丁点儿差错,哼哼。”
“知道了。”萧扶风嘀嘀咕咕,“扒皮似的。”
第144章 游山玩水
北安州的景色很独特,从前的黄沙已经逐渐变为草地,登高望远,能瞧见一大片牛羊在低头吃草。
养牛羊的牧者骄傲地为她们介绍道:“我们这里的牛羊都是经过杂交的,最是出名,旁的地方都从我们这里买牛羊,像南边的酒楼,都用我们的牛羊。”
“杂交?”萧扶风兴致勃勃地问道:“甚麽时候的事,我在北安州住过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说过呢。”
“那你肯定不是近两年才来我们北安州的,这个杂交还是一个小孩子想出来的。当初有富商放出消息,说谁能给他带去没见过的牛,他就重金有赏。然后那边山里面住着一群野人,从来不与外面人接触的,他们养着一种牛……”牧者絮絮叨叨,竹清与萧扶风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出声捧哏,让牧者讲的更加激动。
“然后一个小娘子把两种牛放在一起,后面生出小牛,就是我们现在养的这种。”
萧扶风问他,“这群野人怎麽样了?还是住在山上与世隔绝吗?”
“哪儿能啊。谁会跟钱过不去?再说了,当初他们有一些人病了,还是我们这儿的郎中给治好的,他们一瞧不缺吃住又有郎中,就答应了县令大人,搬下来住。喏,他们住在这两座山的后面,叫大山村,你们如果想要去瞧瞧,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牧者说。
“我们肯定去。”萧扶风说,她对北安州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看着它发展得那麽好,自然也跟着骄傲。
来大草场游玩的人不少,竹清与萧扶风在其中并不违和。她们跟着游玩的人一道骑马打猎,玩得有滋有味。
“我还记得从前你送了一匹赤焰白马给我,可惜它后来病死了。”竹清惋惜,现在她骑的马是赤焰马与其他马儿杂交出来的,马身是棕色与黑色交缠,意外的有些和谐。
“这有甚麽,我再送一匹给你,往后咱们还能天天骑马,岂不快活?”萧扶风拍了一下马的屁股,大喊一声,“驾!”
马儿飞速朝远方奔袭,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牛马低头吃草,时不时经过的人类根本吸引不了它们的注意。
竹清与萧扶风玩了足足两个时辰,下马的时候夏衣忧心忡忡地劝道:“以后可不敢像今日那般了,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呀。”一把年纪了还上马打猎,要是出了甚麽意外,可怎麽好?
萧扶风明白她的意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欸,黄忠老矣,却依旧上阵杀敌。我们不过骑马,又不颠簸,不怕不怕。”
竹清也安慰夏衣,“你看,我们两个不是还好好的。我与扶风会注意的,毕竟我们俩惜命得很。”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满带遗憾的离开?
知道说服不了她们,夏衣也放弃了,只暗下决心要不错眼地看着她们,她得对得起自己领的高月钱才是。
八日后,她们终于品尝完那条街的美食,踏上去大山村的路途。驴车咕噜咕噜驶向远方,依稀能听见车上两个人在吵嘴,“我说那灌汤包最好吃。”
“才不是,烤羊排才是最美味的。”
“灌汤包……”
“烤羊排……”
“不过那青梅酒,倒一绝。”
“这倒是,我也赞同。”萧扶风说道,于是两人又和好了,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
大山村的村民与别处的村民不一样,他们不管男女老少,皆在脸上蒙上布,据说是因为从前生存在山林,为了躲避蛇虫鼠蚁,才戴的。下了山,因为习惯,他们也不曾改变,都日日戴着。
“两位尊客。”竹清与萧扶风正在村里闲逛着,忽的听见一个小娘子唤她们,竹清转头,正见一个遮掩着头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似乎有些局促,她揪着衣角不放。
“有甚麽事?”萧扶风出声,那小娘子见她们和善,鼓足勇气问道:“我看尊客在画画,是在画人麽?我可以入画,只要尊客给我二十文,我今日都可以跟随尊客在村子走动。”
竹清与萧扶风相互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大山村的村民因为旧俗,认为入画是不吉利的,故而方才她们走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地方。
不曾想这个小娘子倒是主动,萧扶风问道:“你这样,家里人同意?”
小娘子怔然,“我没有家人,是被村民们养大的。只要找偏僻的地方,不被发现即可。”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
萧扶风同意了,待两个时辰后,她作画完毕,拿出一锭银子给她,“报酬。”
“太多了,这,这……”叫额音珠的女孩子推拒,这点银子她一辈子也赚不到。
竹清也拿了一锭给她,并且还安慰她,“拿着罢,你两个时辰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尽为我们解答了,我们知道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一百两能买这些见闻,很值得。”
额音珠这才接了,又说道:“两位尊客,你们接下来还来玩吗?我可以给你们带吃食,还有为你们带路,不管你们画多久,我都没有意见,而且这一回不用再给我银钱。”
竹清欣然答应,“好啊。”与额音珠约定了时间,她们便散了。
“可怜的孩子。”萧扶风叹气,父母被野兽袭击,尸骨无存,她则带着妹妹,在一口一口残羹冷炙中长大了。
“她说感谢我们,你听见了吗?说我们让孩子们不用银钱就能上学,她与妹妹都学到了字。这也是她为何敢找我们,学识赋予了她不一般的勇气。”
竹清望着额音珠远去的身影,说道:“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愿她的未来一片坦荡。”她与萧扶风一共给了她一百两,如果她聪明,那麽就能用一百两赚到更多的一百两。
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随手给出去的银子但对于额音珠来说,也许就能改变她的一生,甚至是她妹妹的一生。
“快些回去,陪你站了那麽久,身上鼓了好多包。”竹清催促,萧扶风翻白眼,“干啥干啥,都赖我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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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麽这个石像与你有几分相似?”随意走走的两人逛到了一处寺庙里,这寺庙位于山顶,一条通天似的石梯连接寺庙门口与山下,两人不想爬楼梯,故而去了旁边的那处拜了香火,一抬头,竹清就隐隐约约觉得那神像模样有点眼熟。
有来上香的民妇没听清竹清在问甚,不过看她的模样,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不了解,随后热心肠地解释道:“诶呦老孃孃,这位可是我们北安州的知州大人,萧扶风萧大人,她曾经在我们这里担任知州,我们能吃饱饭,娃娃们能读书,全靠她哩,所以我们就……”
日日祭拜?竹清看向萧扶风,“厉害啊。”
民妇以为她在捧哏,当即附和道:“可不是,你看看这大道,看看这到处巡逻的卫兵,都是萧大人治理有方,我们这里……”
竹清时不时地附和,又瞅了瞅听得认真的萧扶风,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淡笑。
看过生祠,两人就觉得圆满了,她们即将踏上去隔壁漠州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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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州与三十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从前这里黄沙满天飞,而今却是绿植盖地。
“你说,漠州如今还有打捶馍馍吗?”萧扶风似乎有些嘴馋,她说道:“吃过一次就忘不掉那个味道了,里面塞满了肉,还有我爱吃的香葱。”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要是那老爹还在,估计开着店。”竹清说,不过等她们寻着记忆找过去的时候,发现掌店的并不是老爹,而是一个与老爹有几分相似的男子。
两人很有眼色地没有询问,而是跟他说道:“来一个夹肉的手打馍馍,要多多的肉。”
“两位客人,手打馍馍没有了。”听见熟悉的名字,那店主有些怔然,说道:“那是我爹在时能做的,我没有学到他的本事。”
“那随你做,让我们尝尝。”萧扶风说。
馍馍与老爹做的不一样,吃起来少了那股劲道,肉似乎也咸过头了,但竹清与萧扶风还是吃完,过后出了小店。
漠州、宜州、随州……她们或是乘船,或是骑马,有时地为床天为被,领略大自然的风光。
草原、大漠、水乡、丛林……她们一一到访,为自己的游物志增添精彩。
其中也有波折,有的店家见她们两个老者,想要欺骗,被识破后还恼羞成怒,想要殴打她们。过后两人亮出身份,一个王爷,一个致仕的老大人,把那店家吓得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地,哀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二位尊贵,还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我一般计较……”
解决完店家,她们又启程了。
安州。
这回轮到竹清撩起车帘子看外头的景色,她眼里有怀念、有惆怅,“心境终究不一样,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安州,想着大干一场。目标的确实现了,但也已经是过去的事。”
“我曾经无数次听你提起过大阳县,过去两年我到南边治理水患,也曾来过大阳县,如今看来,这儿一日比一日繁华。”萧扶风凑过来,两人头挤着头,像小孩子一般。
大阳县有碧桐书院,天然的就比其他州县出名,这儿是上县,所以官员们视其为升官发财的好地方,来了这里任职后,也肯下力气。于是大阳县几乎每一年都有变化。
大阳县有许多竹清的生祠,而且与她十分的相像,两人照例去拜了拜。
“去碧桐书院与晖桐书院瞧瞧?”竹清提议,萧扶风欣然答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