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画屏醒了,醒来就看见竹清在捣鼓什么东西,她懒懒地问道:“没出去顽儿?”
“不了,昨个顽够了,何况我一个人逛街,不安全。”竹溪回老家探亲了,只她一个人去,没意思。
“那你在做甚?香香的。”画屏问,这个厢房只住了她们两个,屋内的炭火哄得暖暖的,她便只穿个单衣出来,边洗漱边看。
“润肚皮的膏子,我想着王妃有孕,过几个月肚子逐渐大了,怕有纹,我提前准备着,还有润脸皮细纹的。”竹清在现代见惯了各种护肤品,她自己制作起来就更为大胆,什么料都敢用,效果麽,比起这里的膏脂要好上不少。
她捶打着鲜花汁子,惋惜自己不能做生意,不然就像今天雍王妃说的,玩偶都能买卖,利润还不低。
何况她还会看病制香美容……
死契害人啊,不过原主是想多卖点钱厚葬母亲,只这一点,就让她无比赞同了,没事儿,反正她已经升职加薪了,要是雍王妃能成为皇后……
打住!
“润皮子的?”画屏眼睛一亮,穿好衣裳后赶忙凑过来,闻了闻,惊讶道:“好香!”
竹清得意道:“可不,我找花房管事姑姑要的桂花,本来就香,捶出汁水香味就更重了。”她想用别的香味,不过选择很少,叹气。
“竹清……”画屏软着声音,眼神落在桂花上,竹清的医术还有制香什麽的,她们都看在眼里,一点儿不假啊,有效果!
竹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画屏很是上道,给竹清捏肩,边说,“竹清姐姐,你看我不喜欢桂花味。”
“那我到时候给你弄几个没有味道的,暖春还有绘夏姐姐那里就参半。”竹清说,也许她们也会拿去做人情,除了她,三个大丫鬟都是有亲人的。
“竹清姐姐,你真好。”画屏撒娇,甭看她比竹清大不少,但是容貌的事就没有小事,矮着身子也不妨事,只要有美容的膏脂!
约莫是真的很想拥有日进斗金的铺子,刚从宫中回来,雍王妃就喊来竹清,“若是绣一个这般大小的玩偶,需要多久?”
“像袁娘子那样的绣娘,一天能绣两个,若是绣工不太好的,一天一个也难。”
雍王妃皱眉,仔细思索,年节走礼送玩偶是来不及了,不过可以先做几个送到家那边,剩下的,等二月二龙抬头这个大日子再一并送礼,送礼时告知她们的玩偶铺子开张了。
一个铺子想要开起来并且赚钱,装潢、名气缺一不可。
“还得再找一个掌柜。”雍王妃说,虽然麻烦,但是铺子是一定要开的,她掌管中馈,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就说前段时间方侧妃老是不舒坦,还是她使银子,才能让韶光院有流水似的补品。
她摸着肚子,不过,如今她有了自个的亲生孩子,自然是为他筹谋,她的铺子开起来,银钱也是她的,留给她的孩子,不用给王府用。
“王妃若是想找,不若去寻那些掌柜的孩子,他们耳濡目染,肯定多多少少学到了父亲的本事,即便胆子不够,历练着也就成了。”竹清一边替雍王妃揉腿,一边推心置腹地说道:“且掌柜的儿子是家生子,断不会有什麽小心思的。”
“这倒是,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貌似有人举荐?”
“不瞒王妃,奴婢与竹溪交好,她父亲正是王府某个庄子的管事,她哥哥,倒也有些能力,不是个孬的。”
雍王妃似笑非笑的,垂眸问道:“你不避嫌?”
按理说哪怕是陈嬷嬷,在她跟前推荐她的亲朋好友都得小心翼翼地拐几个弯,这个小丫头如此大胆,直截了当地说相识。
同在屋内的画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竹清神色都没有变,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说道:“王妃是想找能力好的人管铺子,奴婢只是恰好认识一个能力相对不错的,也不敢保证他就是最合适的。”
是雍王妃有需求她才提,而不是她想提携旁人,主动在雍王妃面前提,这是两码事。
“既然说他是个好的,且等本王妃试上一试,若果真不错,本王妃赏你,也会考虑他的。”果然,雍王妃都没有真的生气,就像竹清说的,真的得用,她手里有身契,还怕拿捏不了?
既说罢这个,竹清又讲道:“像玩偶这种新鲜玩意,店铺少不得也得与众不同才好,奴婢想着,小娘子们应当是最肯花钱买的。”
“嗯?你有什麽好的想法,说与本王妃听听,要是办的好,本王妃赏你。”
听见雍王妃说有赏,竹清才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上,“以往首饰铺子的大气以及周正是保留的,咱们可以在内里做文章……”如此这般足足讲了半刻钟后,她才停住了。
雍王妃回过神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看到一旁候着的画屏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便笑着说道:“瞧瞧你,都听得入了神去,还不快给她倒杯茶,可怜见的,嗓子都哑了。”
竹清接过画屏递来的水,毫不客气地喝完,听着雍王妃夸她脑瓜子灵活,她就回道:“奴婢雕虫小技,但愿能帮到王妃,许是从前没见过什麽大场面,奴婢想法就跳脱了一些。”
“不是坏事,去领赏吧,开了本王妃的妆奁,挑两根珠钗。”雍王妃随手一指,那个妆奁是宫中德妃赐给她的年礼,德妃,是宣王的生母。
至于祁王的生母,生他的时候过世了,虽两次追封,如今也是端文贵妃了,到底不在,以至于祁王的地位略略逊色与其他两个兄弟。
竹清拿着挑出来的珠钗,有些失望,宫中制作的东西虽然体面,但是不能卖,也不能融了做其他的式样。
这次小亏!
*
初七,竹清随着雍王妃出府。
这回陈嬷嬷也跟着来了,她坐在马车的一边,说道:“也不知这次九姑娘能挑个什麽样的夫婿。”
她们赴的宴,是燕国公府国公夫人办的溜冰宴,盛京城寒冷,大一点的湖泊都有结冰的,冰层厚度不低,适合打冰球。
虽说是溜冰宴,不过也是一场相亲的宴会,雍王妃本不必来的,此次答应,也不过是为了隔房的婶婶和堂妹撑场子。
雍王妃因着有孕,颇为困倦,闻言也只是说道:“但愿是个好的。”只是这挑夫婿,比那赌钱还要讲运气,男子麽,一时一个样。
就像她之前嫁给雍王,也曾想过与他琴瑟和鸣,可是这才几年?外室都弄出来了。
嗤笑一声,雍王妃忽然问道:“竹清往后想找个什麽样的夫婿?告诉本王妃,为你做主,等你出嫁,本王妃给你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听罢,陈嬷嬷也笑着看向对面的人,她脸上有了一些肉,不似从前刚买进王府进正院伺候的模样,这般瞧着,姿容清丽,饶是还有些瘦弱,也不难看出日后的美丽。
“竹清可是快快说与咱们听一听,这好的夫婿,都得早早定下,像暖春她们三个,都有婚约的,只待岁数一到,就放出去了。”陈嬷嬷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说与王妃听,王妃定给你找一个好的。”
就如大部分女子所想,陈嬷嬷也觉得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不过麽,嫁人了也可以伺候主子,只是得像她那样,做个奶嬷嬷。
竹清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三个大丫鬟都有婚约了,她没空细想,抬头,认认真真地对雍王妃说道:“王妃,奴婢不想嫁人,只想陪伴王妃一生,一辈子伺候王妃和小主子。”
嫁人有什么好的,要生孩子,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十条命都不够的,不划算!
“嘶。”陈嬷嬷倒吸一口气,连假寐的雍王妃也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竹清,“不嫁?你要自梳麽,可想好了?本王妃面前,容不得诓骗与不守信用的人。”
“是,奴婢想好了,过了二十岁,就自梳,终身不嫁。”竹清的话铿锵有力。
雍王妃想说什么,神色有些复杂,马车里一时间只剩下车辙吱嘎吱嘎的声音,半响,她才柔和地说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怕到时,你会后悔。”
伺候她的丫鬟,还没有一个说要自梳的,像暖春绘夏,过一两年就得放出去嫁人了,画屏还能留个三四年。
她担心竹清年纪小,见识了王府的富贵,不愿离开,到了年纪,那些背后的吐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不会改变。”竹清自始至终都看着雍王妃,与她四目相对,等雍王妃深深地看她一眼,点点头又闭上眼睛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前程,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第035章 结仇
马车略有些颠簸摇晃,一阵儿过后,外头的小丫鬟脆生生地说道:“启禀王妃,燕国公府到了。”
帘子被掀开,竹清率先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然后她转身,扶着陈嬷嬷下来,又与陈嬷嬷一道,小心翼翼地让雍王妃下来。
此次出来,雍王妃一共带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小厮粗仆也有十来个,不过他们是不进内府的,只在主人家准备好的院子略微歇息等着主子吩咐。
早有人去禀报,这不,雍王妃一下车,就有一个穿着打扮低调精致的娘子迎上前,她头上没甚麽繁多的头饰,只几个点翠式样的华美之物。她身后,并两个容貌姣好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娘子,打扮也同她一般。
“燕国公府万氏携独孤氏与林氏见过雍王妃,王妃一路来想必也累了,快快让妾身带您上座。”打头的大娘子行了礼,报了名号,如此,就让人知道了身份。
竹清一听就把她们与请帖上的姓名对上号了,万氏是燕国公府国公夫人,独孤氏与林氏是她的两位儿媳,这里的儿媳,指的是嫡子的妻子。
实际上,燕国公府庶子庶女一大堆,不过都是不作数的。
雍王妃走在正中间,问她,“那些个小娘子们公子哥儿们顽起来了没,我可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冰嬉与打冰球了,这回要好好看看。”
“还没呢,俱等着王妃您,妾身那孙女还说呢,定要赢了今儿的溜冰。”万氏笑着说。
一行人穿过几道拱门,再跨过一座平桥,就到了燕国公府的花园湖泊。
湖早已经结冰,不少哥儿娘子们穿着劲装,在活动着自个,瞧见雍王妃来,优雅地行礼。
其余两位王妃没有来,此处身份与雍王妃不上不下的,也就是大长公主唯一一个女儿,昭平郡主。
两人见了平礼,随后各自坐下,昭平郡主说道:“可把你给盼来了。”
“难得的晴天,外头人多,马车行的慢,故而略迟了。”雍王妃解释了一句,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宫里制的流苏,放到丫鬟端着的盘子上,说道:“这是本王妃添的礼。”
昭平郡主眼神扫过那根流苏,眼里晦暗不明。
竹清听着丝竹管弦的声音,就知道溜冰宴开始了。她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从第一声丝竹声传出后,偌大的冰面上就有红衣金带的舞姬们翩翩起舞,这是热场子的冰嬉。
冰嬉过后,才到哥儿娘子们上场。
“见过雍王妃。”右边,一个夫人领着一个小娘子来拉家常话,雍王妃抬手,“免礼。”她看了看自个的婶婶与堂妹,“惠姐儿这是准备溜冰的?”
“正是,等这舞跳完,她就得去了。”三十多岁的大娘子回道,她看着风光无限的雍王妃忍不住羡慕,要是自个的女儿也能这般就好了,不过,家里郎君给惠姐儿相看的哥儿也不差。
“来,让本王妃瞧瞧,有几年不见你了,愈发出落了亭亭玉立了。”惠姐儿把手搭到雍王妃手掌心,两姊妹就叙起旧来。
竹清原本欣赏着衣诀纷飞的舞女们,忽然一阵风缓缓吹过,带来了许多脂粉香气,什麽梨花香、桂花香……等等,好似有一种香气不对劲。
她低头,灵敏的嗅觉一下子让她知道了那股香气来源是谁,惠姐儿。
她的状态明显的不对劲,似乎很是精神,与雍王妃聊天时,一个人便能说上好几句。
“瞧你,与雍王妃聊得这样起兴,知道你们姊妹情深,也要注意时候,到你溜冰嬉戏了,快去吧。”她娘亲赶忙岔开,生怕自个女儿没完没了。
等惠姐儿走了,她才向雍王妃告罪,雍王妃摆摆手,“都是姊妹,合该这般亲热才好,冷冰冰的有什麽意思,婶婶莫紧张。”
竹清视线随着惠姐儿走,看着她与其他小娘子站在一起,舞姬们下去后,打冰球的小娘子们陆陆续续到冰面上站好,激昂向上的管弦声一起,两队拿着勾棍的小娘子们便去追逐冰球,谁先把冰球打进筐里,三局两胜,哪个队就赢了。
别看很轻易,竹筐有些小,要正正好打进去是很难的,何况还要避开其他人的抢夺。
下一批上场的公子哥儿们俱都站在一旁看,他们有些有心仪的小娘子,此刻暗暗替她加油打气,有些则是家中姊妹在场上,也少不得鼓励鼓励。
夏日打马球,冬日打冰球,若是不适合在室外的,就投壶打叶子戏,这上流贵族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有滋有味儿。
竹清看着惠姐儿如同翻飞的雀儿,在人群中穿梭,她拿着勾棍,用力地打出一击,“嘭”的一声,正中竹筐!
“好!”公子哥儿堆里猛然爆发出喝彩声,紧接着便是热烈的鼓掌声,不少哥儿的眼睛都盯着惠姐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竹清却皱起眉来,惠姐儿过于兴奋了,随着出汗,她的脸色红通通的,不过不单是她,其他小娘子们也是红脸,只不过她的要格外明显一些。
第二场很快开始,雍王妃望着一马当先的妹妹,挑眉疑惑道:“几年不见,惠姐儿如此擅长于打冰球了吗?”
世家贵女从小练习滑冰、打冰球,雍王妃也会,只不过许久不滑了,她自然看得出惠姐儿很亢奋,一点儿也不像往常娴静安宁的模样。
她仿佛记得,从前与惠姐儿打冰球,她也不是这个模样的?
忽然,惠姐儿脚下一滑,在冰面上摔倒了,席上,不少娘子站起身,特别是惠姐儿的母亲,恨不得马上下去查看,过了一会儿,惠姐儿被搀扶着下了冰面,有小丫鬟前来禀报,“姜九娘子无事,只是衣摆湿了,需要更换。”
她们复又坐下,只是姜九姑娘的母亲心神不宁,吩咐了自个的丫鬟去瞧瞧是甚麽情况。
竹清见状,低头在雍王妃耳边说道:“王妃,不若奴婢也去瞧瞧九娘子,也好教您安心。”
她没有直接说惠姐儿情况不对,只是寻个由头去看看,若真的有问题,才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