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若有不对,悄悄来告知,切莫声张。”显然,雍王妃也察觉到了惠姐儿的怪异。
“是。”竹清应了,按照来时的路出了后花园,这里的小亭或坐或靠着各家稍体面的丫鬟婆子,雍王府跟来的丫鬟连忙上前,到竹清跟前问她,“竹清姐姐,可是王妃有甚麽吩咐?”
“去叫上曾婆子,让她点五个婆子,并你们与我一起走。”竹清言简意赅,很快,她便领着八个人追上了姜二夫人的丫鬟,“我叫竹清,奉王妃的命令去看看九娘子。”
“竹清姐姐好,我叫蕊心,姐姐小心脚下,我给姐姐带路,小娘子们更换衣裙都是有专门的院子的。”蕊心很是谦卑,落后一个竹清身位。两人不敢耽搁,忙疾步到了院子。
只是里面没有什麽人,竹清脸色不好,问候着的小丫头,“可曾看见姜九娘子回来?”
小丫头早上便在此处侍候,认得姜九娘子,闻言摇摇头,回话,“回姐姐的话,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没有人回来呢。”
这下别说竹清,连蕊心也变了脸色。姐儿去向不明,加上今日公子哥儿们多,有些不上场打冰球的,他们会饮酒,冲撞了就不好了。
竹清立刻吩咐蕊心,“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顺带告知王妃,记着低调点。”
“是。”蕊心匆匆忙忙地去了,她还懊恼为了低调而没有叫几个人跟着,这会儿便只能干着急了。
竹清又看向这个小丫头,问她,“我要寻人,那段路是谁负责,找哪个丫鬟婆子?”
小丫头明白事情不小,虽不清楚具体,但也不敢瞒着,清楚地说了,竹清便说,“你去找她们来,我替你在这里守着,快去。”
等两个婆子来了,打头的便说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我看见一个衣摆湿了的小娘子被搀着带去了后方竹林,那里有一个不用的小院子。”
竹清使了她们银子,教她们心甘情愿地带路,一路上,她都在想,或许惠姐儿要不好了。
到了那竹林院子,有两个人守着,一个小丫头与他们聊了两句便进去了。一个婆子摸着手里的银子,竹筒倒豆子般对竹清说道:“姑娘,那丫头便是带着小娘子走的人。三个人我认得,俱都是府上五哥儿的贴身人。这院子小,没有开角门,您若要不惊动他们进去,只怕是不能的。”
竹清暗道不好,对她们说,“你们在此处守着,剩下的随我进去。”她使了一个带来的丫鬟看着这两个婆子,领着其余人气势汹汹地前往正门。
那两个小厮正闲聊呢,忽的就看见一个年青的小娘子颇具气势地走来,他们本就有些不安,见此,出声喝道:“做甚麽的?”
竹清听出来了他们的心虚,她看了曾婆子一眼,命令道:“给我绑了他们。”
除了曾婆子,其他的婆子皆犹豫不决,这可是在别人家,如此,真的好麽?
“出了事我担着。”
“竹清姑娘的话,断然是不错的。”
竹清与曾婆子的声音前后响起,曾婆子说完,率先上前两脚,把两个娇娇弱弱的小厮踹倒在地,再就近抽出他们的腰带,捆猪儿似的,将他们五花大绑。
“呸,婆子我一只手就将你们解决了。”曾婆子只觉得他们弱的过分,燕国公府的小厮怎的比她们王府的孱弱?
她没有细想,因为其他的婆子们也反应过来,急于表现,一窝蜂上前,堵上了这两个小厮的嘴。
竹清进了院子,轻盈如风。很快,她寻到了地方,在门口,一个小丫鬟守着,瞧着也不知在不忿甚麽。
“你是……”她话还没有说罢,竹清像风似的疾步,随后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教这个丫鬟摔倒在地。
屋内隐隐约约传出用具摔裂的清脆声,竹清推了推门,门从里面锁了,不是大锁。她让开身子,命令道:“给我踹开。”
她为甚麽叫婆子跟着?为的就是她们膀大腰圆,力气大,几个人合力硬踹,几下就将本就掩得不算紧实的门踢开了。
门一开,浓郁的熏香扑鼻,教她神色一变,她想起来了,这种香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但是与惠姐儿身上的香味融合,就会催化,变成一味催情香。
“该死的贱人,胆敢不从?”五公子被扇了一巴掌,怒火中烧,他是燕国公府的公子哥,向来是无往不利的,眼前这人是他挑中的妻子,虽然她占嫡,他是庶。但是他可是乡试的亚元,前城一片坦荡,他难不成高攀不起?成了事,姜家不应也得应。
“本公子可是亚元,举子啊,已经能做官了的,你可别不识抬举。”燕国公府里,属他科考最厉害。
而且,他的小娘说的不错,哪怕这事被知道了,为着保全姜家名声,姜二夫人说不得还得帮他遮掩呢。
如若此事被传出去,他只会被人说一句“风流才子”,而这小娘子,可是要被说“浪荡”的!
姜九娘子握着一块瓷片,满脸通红,摇摇欲坠地撑着桌面儿,说道:“滚!”她满心绝望,瓷片凑近白皙的脖颈,心里做好了保全名声的准备。
“等会儿就让你爽。”那五公子一副纯良的模样,内里却肮脏不堪,正准备夺过九娘子手里的东西,好好教训她,却被一阵劲风一脚踹到地面上,啪的一声,头撞到地面上晕了。
姜九娘子呆呆地看着方才还在堂姐身边的丫鬟又踹了几脚那浪子,“你,怎麽在这儿?”她撑不住了,歪歪软软地靠着竹清。
竹清赶忙扶起她,好在这几个月养了一些力气出来,她用帕子挡住了九娘子的脸,扶着她,又命令曾婆子,“把他也绑起来,外头三个人,俱都丢进这里,别冲撞了来来往往的夫人。”
不然难免影响到惠姐儿的名声。
那两个婆子还在,只不过竹清提前让人把她们带走了。如此到了僻静的竹林里,竹清在两个荷包里翻找,找出了能压制香薰的药,直接用手指碾碎,喂给了惠姐儿。
又佐以银针,极快地压制了那股霸道的药性。
过了一会儿,惠姐儿好些了,脸上红色逐渐褪去,看着竹清说道:“多谢你,要不是有你……”她真的会下地狱的,一旦被那狂徒玷污,要麽死,要麽,嫁给他,可是能做出此等下三滥事情的人,怎麽嫁的过?
“九娘子不必言谢,您还能站起来吗?等下有人来寻,您得立起来,才教人看不出不对劲的事。”
她们缓了好一会儿,竹清扶着惠姐儿离开了,有几个婆子先去探路,她们遇见人就避开。如此,穿过连廊,她们一行人风平浪静地回到了更换衣裙的院子,竹清神色平静,说道:“刚刚姐儿去了吹风散心,一时忘了时候,可有人来寻?”
小丫头回答道:“是有,方才好多姐姐奉命来找。”
竹清让曾婆子随她去报信,自个则是伺候惠姐儿换衣裳,眼下没有人,惠姐儿一把抓住竹清的手,问她,“我,我,她们会不会看出来,会不会说闲话?”她话里有些哽咽,若果真这般,她最可能被送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她不愿!
“姐儿莫怕,您只需要按照咱们方才说好的,就不会出错的,您只是因着打冰球摔倒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半路去吹风,伺候你的小丫头不愿意走那么远,撇下了你,你兜兜转转迷失了,直到奴婢去寻你。”竹清说,至于那个小丫头说的话,没有人会在意,做出这种事,燕国公府为了给一个交代,肯定会弄死她。
“好。”姜九娘子吸气呼气,手还是微微颤抖,直到听见她娘亲的声音,一下子就带着哭腔说道:“娘亲,我在这里。”
院子里站了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基本上都是燕国公府与姜家的人,甚麽大娘子主母,丫鬟婆子,一溜烟涌进来。
竹清替她打掩护,“瞧九娘子,面皮薄,觉着方才丢脸呢!”
顾氏感激地看了竹清一眼,她已经听来寻她的婆子说了前因后果。从后花园过来,一颗星不免七上八下的,看见女儿安然无恙,她心头大石落地,一把搂着心肝宝贝,说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娘子,独自跑出去,害的咱们那么多人去寻。”
“小娘子没事就好,也怪我粗心,养了不成器的玩意,等回去,我就打死那丫鬟,带着姐儿都敢发脾气。”燕国公夫人说,她表面上是说丫鬟,实际上是在说五公子,这件事,他们必然要给姜家一个交代的。
“我要是有这样的贱皮子,不消旁人料理,我亲自给他几巴掌,然后让他一辈子说不出话,对着姐儿都敢吆三喝四的。”顾氏一想到刚才狂徒醒来还敢大放厥词,瞬间怒上心头,也不管以后的交际了,领了九娘子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多的好处,姜家的人和雍王妃身边的婆子们推开燕国公府的下人们,护着两个主子离开了。
到了席上,还有人问顾氏,“方才见你出去了,这是怎的了?”
顾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等注意到附近几个夫人都在偷听之后,她冷笑几声,若无其事地说道:“还不是这个不省心的,觉着方才跌了一跤,丢面呢,自个跑了出去,害得我担心。”
娘子们一听点点头,也没有怀疑什麽,这还挺正常的,小娘子嘛,在如此多郎君面前跌份,肯定是心情不虞的,散散心也没什麽。
“小娘子面皮薄,你莫怪她,好好哄着她就是了,她打冰球打的好,你可不许骂她。”一位与顾氏交好的夫人开口。
顾氏点点头,“便应你,我不大声。”如此,面上便全了,竹清回到雍王妃身后,眼神示意,雍王妃眼里的情绪瞬间变了,她虽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是一看就知道,惠姐儿这是受委屈了,该死的燕国公府!
郎君们的打冰球要更为激烈,他们胆子大,且附近如此多小娘子们观看,他们有了表现的心思,一个个都不惧怕撞到,很是凶猛。
打冰球结束后,顾氏带着九娘子先走了,旁人还不解,“这宴席不吃便走吗?”
雍王妃跟着解释了一句,“九娘子摔了,怕有什麽伤,回去看看也好。”她没有离开,因为惠姐儿不小心摔了,又不是出其他事情,这是全乎惠姐儿的面子。
否则她也离开,岂不是告诉其他人,惠姐儿身上有事?
“是极,女子娇弱,有些内伤不易探出来。”
等宴席结束,雍王妃先行离场,马车上,她听闻了全部经过,勃然大怒,“荒唐!这燕国公府的庶子,什么徒登子,烂泥巴,臭的东西也敢沾染咱们清清白白的姐儿。”
“还好你去寻了。”雍王妃看向竹清,竹清说道:“也是没耽搁,这才让姐儿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要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那领着姐儿走的丫鬟不是故意好东西,庶子的贴身小厮也知情,倒是伺候换衣还有带路的两个婆子,不知内情。”竹清斟酌着说,她觉得要是闹大了,对惠姐儿名声有影响。
“呵,知情的通通打死,不知情的,就留一条命,还有那个庶子。”雍王妃眼里满是厌恶,“若是乔家不处理了他,本王妃就得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养孩子的,本王妃记着,他们乔家有几个娘子参加了选秀的,是不是?”
陈嬷嬷知道这件事,点点头说道:“是,王妃好记性,那乔家六娘子、七娘子、九娘子、十娘子还有十二娘子俱参与了选秀,听说七娘子与十二娘子样貌不俗,进宫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做娘娘?想的美,要是这件事影响到了惠姐儿,她们便等着吧,第一轮选秀本王妃就让她们打道回府。”雍王妃眉眼处含着几分讥讽,选秀的女子,一般没有大问题的,都会进入第二轮,第三轮就是殿选。
如果乔家几个小娘子第一轮就被刷了,就证明她们有问题,身体、面貌、学识至少有一样不过关,到时候她们的婚配,也难。
“他们为难我们的姐儿,我就为难他们的,何况乔家养出来了一个徒登子,那么他们教养的女儿,也未必是什麽好东西。”雍王妃还是怒,也不怪她这样想,要是今天惠姐儿真的中招了,闹大了,那么姜家所有女子,出嫁的待嫁的,都会名誉受损,特别是她几个待嫁的妹妹,全都会被打上不知廉耻的名声,到时候,不去上吊已经很好了。
“旁的奴婢不知道,倒是那个徒登子,着实轻浮恶心。”竹清蹙眉,后悔没有多打几拳头,不过情况紧急,也是来不及。
她当时担心那个丫鬟进来,故而不敢停留太久。
“还有他们乔家的哥儿,一个也别想好过。”雍王妃冷笑连连,名誉对女子多重要,乔家是想逼死惠姐儿麽?
姜家,姜二郎君一回家,就被顾氏的贴身人请到了正院,听闻了这样的事,一挥袖子把桌上的一整套茶具都给扫落在地,胡子都气到翘起来了,“乔家做出的好事!竟差点害了我的女儿,真是不知所谓,一个需要靠女人嫁人维持家世的破落户,也敢算计这些。”
顾氏用帕子擦泪,哭的可难过了,“咱们精心养着的姐儿,平常我都不会与她大声说话的,那徒登子一凑近,姐儿为着自保,握着那碎了的瓷片,险些就抹了脖子。郎中可说了,姐儿手上的伤,会留疤呢,我可怜的惠姐儿呀……”
这回乔家不给个让他们满意的做法,那么姜家与乔家就结了仇了。
“惠姐儿如何了?可惊了心神?”姜二郎君问,他的嫡女不止惠姐儿一个,不过就惠姐儿最得他疼爱。
“惊了,郎中说亏得有人给她用药快,稳住了心神又消退了那催情的药物,不然等回来再治,伤身子不说,只怕对日后生育都会有影响。”说到这,顾氏眼泪不禁簌簌流下,她十月怀胎生的娘子,遭这样的罪,若不是为了顾全名声,她当时在燕国公府,都想押了那贱人回来。
“夫人莫哭,我在这儿呢,诶,你说的是谁给她用了药?可是乔家的人?”姜二郎君思索,若是乔家的人,那就难办了。
“不是,是王妃身边的人,跟着进内室的,就她与陈嬷嬷,叫竹清的,从前未曾见过,应当是新提上来的。”解释完,顾氏接着说道:“也是她最先发现姐儿的不对,我问了她,她说姐儿过去与王妃叙旧时,她就闻到了不妥的味道,只是不宜声张,后边惠姐儿湿了衣裙,她觉着不好,跟上了,之后……”
如此说罢,姜家二郎君便摸着胡须,“嘶,看样子,她聪慧又有本事,得意人物啊。”
“要是咱们家的姐儿身边都有个这样审时度势的丫鬟,就不用愁了。”
“哪那么容易?”顾氏翻了一个白眼,又说起旁的,“我打听好了,她十四岁不到,我搜寻一些合适她的首饰衣料,过几日送过去,她善医,就再搜罗些名贵的药材。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医术居然不错,我们常用的郎中都觉着厉害。”
“可惜了。”姜二郎君说,“今日不是说要相看杨家的四哥儿?如何?”
“甭提了,那个不行,我可是看见了,他盯着旁的娘子入了神,再加上走路摇摇晃晃的,且打冰球时抢不过别的郎君哥儿,不中用。”顾氏拧眉,为自个的女儿担忧,“找不到合适的人家,难不成要进宫选秀?”
选秀被看中也不一定是做后宫的娘娘,皇室宗亲的子弟也会被赐婚,顾氏说道:“惠姐儿貌美,我担心文王想要她作继室。”
谁不知道文王前后有四个王妃?俱都去了,留下的嫡子嫡女加起来八九个。
“文王不行,那是圣上的亲兄弟,与圣上一个年纪,后院莺莺燕燕一堆,儿女成群,嫁过去作什么?”姜二郎君也愁,忽然想到一个人选,又与顾氏讨论。
……
翌日早上,几位大丫鬟都在,各自忙碌自个的事,雍王妃忽然吩咐,“暖春,以后你教竹清如何管库房还有看账簿。”
“是。”虽然疑惑竹清为何如此快得到重用,但暖春还是利索地应了。
竹清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天她的行事让雍王妃更加信任她了。
“王妃。”一个婆子被领进来,“春莺姑娘说,这几日肚子有些不舒服。”
“呵,王爷没理她了,本王妃也忙起来了,她就害怕自个被抛弃?回去告诉她,本王妃与王爷商定了,十三那日迎她入府,正好十五元宵节让后院众人见一见这位通房。”
“是。”婆子退下了。
陈嬷嬷感叹,“还好元宵节那日方侧妃还不能出来,不然铁定引起风波。”她不敢对着王妃撒气,但是一个怀孕的通房,就很难说了。
“本王妃昨个晚上才求了王爷,元宵节合该团聚,那日,方侧妃也能出来。”雍王妃笑了笑,也只有在后宅中受了委屈觉得不安,春莺才会愈发依赖她,才会本本分分。
说罢,她看向竹清,“那日你打头出府把她带回来,安置在修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