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于国良的侄子于卫海也呆在厂子分配的宿舍里,既是给于国良办理请假看病的手续,也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于卫海对于叔叔的病情倒是没啥特别大的反应,别人提起来,他也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相比起能说会演的白根强,他这反应就显得很平淡了。
在于卫海的衬托下,白根强的孝顺那更是传遍了整个厂子,人人说起来白根强都得感叹两声,说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也不过三四天的功夫,白根强在厂子里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形象,在二号车间人人都夸他不说,还被领导给看在眼里了。
有一天下班之后,甚至被领导叫去办公室,话里话外,是让他不要太担心于国良,好好干活儿,到了明年给他分配更加重要的任务。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之后白根强就没忍住笑出来了,他明白领导的意思了,就是说明年可能会提拔他呗。
有了领导的鼓励,白根强演戏的时候就更加带劲了,说到感动的时候竟然还流眼泪。
现在厂子里只要提起白根强,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好男人,又孝顺又肯干活儿,至于之前隐约听见他打婆娘的事情,也被白根强含糊过去了,说是媳妇脾气也不好,两个人拌嘴打架而已。
厂子里的职工对于白根强现在的话,那是相信的不行了,但萧宝珍不信。
而且白根强越是演戏,萧宝珍就越是觉得这个人虚伪,虚伪的厉害。
她就等着高敬和于卫海俩人赶紧找到这家伙藏在裤子里的狐狸尾巴,一把给剪了。
没想到,高敬那边还没有消息,萧宝珍竟然被白根强给找上了。
这天傍晚,萧宝珍从钢厂下班回来,因为今天家里会来客人,下班之后她特地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副食商店,买了两把韭菜,还买了一点肉,提着这些东西又骑着自行车回大杂院。
结果刚骑到胡同口的时候就被人给叫住了。
“萧大夫,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萧宝珍听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捏着刹车回头看,就看见白根强也正好走进胡同,还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找我有事?”萧宝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心里对这个死变态可是烦透了。
白根强就好像没看见萧宝珍脸上的不耐烦,笑呵呵的说道:“也没啥要紧的事情,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就想着随便聊两句。”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正好到了大杂院门口,萧宝珍下了自行车正要往里面推,忽然感觉自行车被人拉了一下,她转头一看,白根强的手就搭在后座上呢。
“别这么着急嘛萧大夫,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以前不怎么熟悉,现在都在一个厂子里工作,聊聊也不犯法,你说是不?”白根强笑的有点谄媚啊。
萧宝珍本来想呵斥他让开来着,但转念一想,他今天忽然找上自己,这是不是就算他这条鱼上钩了?
想到这,萧宝珍就放缓了进门的速度,“你想聊什么?”
白根强先是说了一通废话,跟萧宝珍关心了一下于国良在市医院的情况,又开始演戏说自己有多担心师父,有多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师父,又说自己特别关心工作。
总之,他在萧宝珍面前演了一通。
这已经让萧宝珍不耐烦了,说到最后,白根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对了萧大夫,我看你们家跟于卫海好像挺熟悉的,你们知道他啥时候回市区吗?”
“怎么的?你问这个干啥?”萧宝珍反问道。
白根强:“我想着他在这也好几天了,我师父一个人在医院里,也没人照顾啊,他不得赶紧回去照顾吗?”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还有眼底那种深藏的恶意,萧宝珍快吐了。
她想了想,似笑非笑的说,“哦是吗,他在厂子里说了好几天了,他找了护工,你这么孝顺的人竟然不知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心虚,你怕他留在这发现啥不对劲的地方吗?”
说完之后她仔细的盯着白根强,就在观察白根强的表情。
白根强眼皮子抽了抽,心脏都跳停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啊,哪有啥不对劲的地方,我真的就是关心一下我师父。”
他扯出个微笑来,“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真的,误解很深,厂子里人人都知道我孝顺,问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他竟然还把问题抛回来了。
萧宝珍锐利的眸子盯紧了他,忽然冒出一句,“行了吧白根强,在我面前就不要装成这样了,你现在这幅表情让我想吐知道吗?”
“萧宝珍,你这么不客气,就不像话了吧……我干啥了……”
白根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也开始叫起了大名。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宝珍一口打断了,“你干啥了自己不清楚吗?那天晚上钢厂起火,我送于主任去市医院的时候,发现他状态不对劲,昏昏欲睡,被人喂了安眠药,这才是他起火的时候没跑出来的原因。我从市医院回来以后翻阅过医务室的记录,就在火灾发生的两三天之前,你在早上我还没上班的时候,过来开过两枚安定药片,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白根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比身后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
往前几步走,萧宝珍正好把个白根强逼到了墙角,她接着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给于主任喂了安眠药,又在起火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他救出来,做英雄,这些事情是你干的吧,自导自演好玩吗?”
“你、你凭啥这么说,你有证据吗?”豆子大的汗珠从白根强头上冒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都是瞎猜的!”
有那么一瞬间,白根强心脏都给吓得不跳了,还以为萧宝珍真的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萧宝珍都说自己是猜的,既然是猜测,那就是没证据啊。
萧宝珍冷笑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吗?冷汗直冒,不停的摸鼻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心虚。”
她确实是猜测,但白根强的反应验证了这种猜测。
白根强还在才能淡定的笑着呢,现在被戳穿了,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心里都纳闷了,自己跟姓萧的无冤无仇,这疯女人为啥这么针对自己啊。
就算自己真的给于国良喂了安定药片,跟她有啥关系啊?
白根强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飞速的回忆,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原因。
上次大礼堂起火,于国良昏迷过去,萧宝珍准备治病救人的时候,他说这人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赤脚大夫,医术不咋地。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得罪了萧宝珍。
这女人上次就敢给自己放耳刮子,凶悍的要命,他肯定是被这个女人给记恨上了!
一时间白根强心里真是又后悔又恼怒,他觉得自己不该招惹这个母老虎的,但现在既然已经结梁子了,还被人猜到了所作所为,他不能就这么露怯。
不得不说,能干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心里素质都是非常强大的,都被人拆穿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白根强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抹了把汗,站起来说,“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记恨我吧,就因为我说你医术不精?”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随便胡说八道啊,你说我给师父喂了安眠药,有证据吗?”白根强越说越淡定,“是,我确实是在医务室开过药片,但是开药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是因为最近我娘睡眠不好,给她开的,你有啥证据我把药喂给了我师父?你肯定证明不了对吧,否则你现在就应该拿证据,而不是胡说八道。”
“算了算了,就当我今天没问过你这些话,我觉得你对我的偏见太大了,都开始胡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了。”
白根强说着直接绕过萧宝珍,就跟屁股后头有狗在追一样,忙不迭的进了大杂院。
萧宝珍在后面盯着他看了半天,这才推着自行车回家。
放下自行车,拿着自己买的东西进门,萧宝珍才发现高敬已经下班了,就连于卫海不知道啥时候也来了家里。
今天他们两口子请来的客人就是于卫海,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宝珍进门就说,“行了,刚才我跟白根强在门口碰见,我诈了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凶手,你们啥时候能剪掉他的狐狸尾巴?”
第114章 闹鬼的公厕
◎二合一◎
“啥?”
“宝珍姐,你说什么?”
屋子里,高敬正穿着围裙在做饭,于卫海就坐在一旁跟他聊天,俩人也在讨论关于找出凶手的事儿呢,冷不丁的听见萧宝珍说出这么一句话,俩人都愣住了。
萧宝珍转身关了厨房的门,啪的一把拉开灯,她的脸色有点黑,“刚才在胡同口碰见白根强了,这人还在我面前演戏装善良,我就将计就计,拿安定药的事情诈他,他表情特别心虚,后来说不过我,还直接跑了。”
“你们俩那边呢,找到什么证据或者线索没有?”
说起这个,高敬也有话说了,“之前你们说怀疑白根强,又说起安定药片的事情,我就怀疑大礼堂的那场火灾是不是也是他设计的,所以我去了治安队找线索,还问了大方起火的真正原因,他私底下跟我说,那场火灾对外说是因为线路断裂,其实电线是被人故意剪断的,切口很整齐。”
“妈的,肯定又是这个白根强,我真想把他抓出来打一顿。”于卫海恨恨的盯着隔壁白家的方向,气得头发根子都快竖起来了。
“我也怀疑还是白根强剪断的电线,所以又去大礼堂找证据,还问了二号车间的人,拼凑出来一些结果,据他们的说法,大礼堂不是一共放了三天电影吗?火灾发生在第三天,而第二天电影结束之后,确实有一段时间他们谁都没看见白根强,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去剪断电线了。”高敬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但还是那个问题,没有证据啊,一切都是我们的推算。”
是了,在六十年代,既没有高精端的侦查设备,又没有监控摄像头或者dna检测之类的手段,很难去查证一个人的犯罪事实。
不然那么多悬案冤案是哪来的?
萧宝珍看着高敬,高敬又去看着于卫海,最后俩人一起看着于卫海,想听一听他最近找到的线索。
于卫海揉着太阳穴,一副蛋疼的样子,“我这两天在厂子里走访了一下,也打听了一下我叔跟白根强的事情,大家伙儿都说他们感情特别好,我叔对白根强很严厉,但白根强从来没生气过,逢年过节总会提着礼品上门,总之啊,这人在厂子里经营的特别好,名声特别好,我就算现在去跟大家伙儿说,这人害了我叔,不会有人相信的,咱们非得找到证据,一下子把他摁死才行。”
“但关键就是,证据咋找啊?”
于卫海摊了摊手,求助的看着高敬和萧宝珍夫妻俩。
萧宝珍也皱眉了。
关键就是在这个要技术没技术,要设备没设备的时候,怎么找到证据啊。
或者说,要怎么找到一个切入点,才能让白根强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让一个罪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亲口承认自己犯了罪,这听上去有点不现实啊。
谈话陷入了僵局,厨房一下子没人说话了,只剩下煤炉子上汤水烧开的动静,发出的那种咕嘟咕嘟的声响,越是咕嘟,三个人心里就越是焦急。
“宝珍,你在吗?”
忽然有人敲响了厨房的门。
萧宝珍跟高敬对视一眼,跑过去打开门,打开之后一看,竟然是玉娘,手上提着一个酱油瓶子。
“玉娘你怎么来了?”萧宝珍纳闷的问道,要知道她家跟白家的关系可不咋地,上次他们当着面把王大妈给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顿。
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但来往的并不多,玉娘这么贸贸然的上门,王大妈不生气?
玉娘左右看了看,看上去有点紧张,结结巴巴的说道:“家里酱油没了,我过来借点酱油,能让我进去吗?”
“这……你以前从来没上我家借过酱油啊。”萧宝珍狐疑的看着玉娘,觉得她今天的举动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对,我今天就是来借酱油的。”玉娘依然在说。
这下萧宝珍看出来了,玉娘过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事儿,她一个侧身就把人给放了进来,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于卫海一转头的功夫就看见厨房里多了个人,吓一大跳,“这位女同志是谁啊?”
“白根强的媳妇,就住在隔壁。”高敬言简意赅的解释。
一听是白根强的媳妇,于卫海那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审视和警惕,“她刚才听见我们说的话了?所以特地上门?你想干什么?给白根强通风报信去?”
劈头盖脸的几个问题,直接朝着玉娘砸过去了。
玉娘本身性格就内向,还有点畏畏缩缩的,被他这么一质问,肩膀就更加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