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杀妻杀子,诬陷当朝公主,欺瞒太后,诓骗太妃……罪名很多,所以开封府尹邱大人亲自在宫门外等候提审。”
一下说了这么多罪名,把蒋固康都给说傻了,整个人虚脱一般软在地上,还是长公主亲自唤人进来,把他拖了出去。
蒋贵太妃到此刻才终于咂摸出不对劲,长公主无奈责怪:
“太妃心善是好的,但也该明心明德,好自为之。”
长公主说完,便对太后行了一礼,拉着五公主祁珂头也不回离开永寿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来到一处花团锦簇的凉亭,祁瑶屏退左右,对祁珂训道:
“你怎么回事?有没有脑子,竟被人算计至此!”
祁珂委屈,但也知道长姐是担心自己,顺从认错:
“我错了。没想到蒋固康竟会挖这种坑给我跳,还有锦娘……锦娘不会自尽,肯定是被蒋固康害的,长姐,你帮忙帮到底,帮锦娘讨个公道吧。”
长公主长长一叹:
“开封府已经在查了?是非曲直,总有公断。”
祁珂想起之前开封府送来的刘氏死因,对他们的办事能力十分质疑:
“公什么断,若非长姐下令,他们又岂肯详查?一群尸位素餐的蠹虫!”
长公主疑惑:
“不是我下的令。”
祁珂不解:
“什么?不是长姐下的令,开封府又怎会这般迅速提审蒋固康?”
长公主想了想,问祁珂:
“我本在西郊狩猎,看到这张纸条才来找你的。”说完长公主从袖袋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祁珂,字条上写着一行字:
【我在永寿宫,长姐救命。】
竟是祁珂的笔迹,看起来一模一样,祁珂震惊表示:
“是我的字!但不是我写的,更不是我让人送的。”
长公主沉吟片刻后问:“你在宫外,可有人帮你?”
其实收到字条的时候,长公主就曾怀疑过是不是真的,但想着既然字迹相同,地点又在永寿宫,就算是假的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这才马不停蹄从西郊赶过来。
宫外,有人帮她?
祁珂脑中浮现出一人,惊喜点头:“是梧秋!肯定是她!”
她身边愿意对祁珂出手相助,又有这个能力的人,除了金梧秋之外,祁珂想不到第二个。
“梧秋是……”长公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祁珂兴奋解释:“是我最好的朋友,金梧秋,江南金氏的,当年就是她的商队把我从北辽救回来的。”
听祁珂提起北辽,长公主总算想起在哪听过‘金梧秋’这个名字了。
“是她!”
当初祁珂做的那些糊涂事,险些让她丧命,所幸运气好遇到一个大祁商队才被救回,商队主事的名字就叫‘金梧秋’。
长公主至今没忘记,祁珂被送回京城时,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模样,虽然她自己不肯多说什么,但显然是在北辽受过很多苦的。
等她身体稍微养好一点后,长公主便想见见祁珂这位救命恩人,可惜金梧秋那时还在江南,不常来京城走动,长公主便暗自记下了这份情。
“肯定是她!我进宫前梧秋就猜到蒋固康有问题了,是她在宫外帮我。”祁珂既高兴又欣慰,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宫,抱着金梧秋大大的亲几口。
“她有心了。你交了个好朋友。”长公主由衷道。
父皇一共生了六个子女,除了老六当了皇帝,其他五个公主,就属老五最不省心,但也不能怪她,她的生母云妃是宫廷舞姬出身,身子又不太好,生下老五没多久就香消玉殒,老五自小没有母妃教导,十分缺爱。
祁瑶身为长姐,自然也会对她多加关照,可她毕竟年纪轻,没照顾过人,时常有所疏忽,后来她又跟着将军夫人去了边关数年,祁珂在宫里,由嬷嬷们照看着长大,对人对事极度天真,这也是她身为公主,却轻易被一个北辽的男人骗走,失身又失心的主要原因。
对这个妹妹,长公主心中有愧,因此她回京之后性情大变,一改往日乖顺性情,在京中高调行事,只要她好好的,长公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多加干涉。
没想到今日她竟被人算计至此。
“改日我在府中设宴,下帖子请她来聚,我要当面谢谢她对你的屡次搭救之恩。”长公主诚心诚意的说。
祁珂没有生母教导,自小便对长姐言听计从,又是宴请自己的好朋友,祁珂无有不应的:
“好,我替梧秋先谢过长姐,到时一定抓她去赴宴!”
长公主失笑:“什么抓去赴宴?是请!郑重的请!”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凉亭下传来一道轻柔的笑声:
“二位公主要请谁?不知可否带上婉儿?”
竟是从永寿宫寻来的谢婉,张公主与祁珂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她来作甚’的意思。
“谢三姑娘在宫中陪伴太后,如何得空?”长公主抬手免了谢婉的行礼,和气的说。
谢婉优雅起身,柔柔的说:
“圣寿节不是快到了,我已向太后请辞,要回府做一番准备,正好空出些时日,不知长公主何时宴客,婉儿定要到场凑一番热闹的。”
谢婉是信国公谢忱的第三女,她的长姐谢珺乃是已故玉贞皇后,十八岁时嫁给当时只有十六岁的祁昭,不过半年便病逝了。
一个皇后才做了半年,谢家始终觉得遗憾,尽管后来二公主祁淑主动要求嫁给信国公世子谢恒,将谢家与皇室的关系重新联结,但世子当驸马,又怎比得上女儿当皇后呢。
所以这些年,谢家与太后一直在努力,想着从谢家再推一个皇后出来,被选中的就是谢婉今年才满十六,去年的及笄礼办得空前盛大,所有人都知道,谢家就是把她当未来皇后在培养。
“不过是请个朋友,谢三姑娘不认识,怕是会觉着没趣儿。”
长公主是想单独宴请金梧秋以示郑重,没想到被谢婉缠上,只得委婉的劝她放弃。
谁知谢婉像是铁了心要凑这份热闹,仿若没听懂长公主的劝说,执意道:
“不认识有什么打紧,长公主与五公主的朋友,便是婉儿的朋友,你们介绍一下我不就认识了。”
谢婉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韵,说话不紧不慢,神情不卑不亢,叫人难以拒绝。
见长公主和祁珂仍在犹豫,谢婉再抛一言:
“亏得婉儿先前在太后面前替五公主说话,长公主竟连一顿饭都不愿请婉儿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长公主若再拒绝便要置气了,想着反正是宴请,己方这边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便看向祁珂,问她的意思:
“金老板会介意吗?”
祁珂对谢婉借她邀功,强行介入私宴有些不满,但也不想让长姐为难,遂应道:
“梧秋是个爽快人,怎会介意。”
长公主闻言点头,对谢婉道:“那等定下日子,我派人给三姑娘送帖子去。”
谢婉欣然应道:“那我便在家等着了。婉儿告退。”
看着谢婉离去的窈窕身影,祁珂不禁感慨:
“这小姑娘架子端得,真当自己是未来皇后了。”
长公主环顾四周,见西南角的花丛略有动静,赶忙轻撞了一下祁珂,提醒她慎言,又对凉亭下方等候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刻朝西南角花丛那边查看而去,片刻后回来,对长公主摇头回禀:
“公主,人已经跑了。”
西南角的花丛离凉亭不近不远,是隐蔽却又刚好能听见凉亭中对话的距离,婢女查看过后,那处确实有人藏身的痕迹,可惜在婢女过去之前,人就离开了。
长公主英气十足的眉峰微蹙,沉声道:
“看来她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祁珂不懂:“什么意思?”
长公主怕宫中耳目太多,便未曾解释,而是说了句:
“谢家这一辈若是真有人能当皇后,只怕就是她了。你今后切不可因她年纪小便有所怠慢,她与你说的事,让你做的事,你都务必多动脑子想想才行。”
祁珂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才跟着长公主身后离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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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梧秋给蒋商和大刘氏出谋划策,让他们带着状纸去开封府衙告状。
虽说子告父有违人伦,要先受十杖,但蒋商恨意滔天,无所畏惧,说哪怕要先受百杖他也要拖着一条命将杀母恶父告上公堂。
金梧秋佩服这孩子的勇气和胆识,为他花大价钱请了最好的状师随堂,又让两名大夫在公堂外候着,等人一出来就即刻医治。
她甚至让人驾了马车,停靠在离府衙最近的一个街口耐心等候。
这场官司最终能否成功,金梧秋其实心里也没有底,蒋家毕竟是伯爵府,若开封府尹是个昏庸的人,稍加包庇的话,蒋商这案子前景难料。
她兀自在马车里担忧,过了一会儿后,她派出去打探情况的车夫就火速归来回禀:
“东家,蒋小郎进去一跪,还没开口说话,状纸就被府尹大人接了过去,连子告父的十杖都给免了。”
“府尹大人看了状纸,怒不可遏,居然亲自点兵去拿长恩伯,现下蒋小郎在堂中候着呢,估计这案子得审到深夜,也不知一夜审不审的完,东家何不先回,小的继续在这盯着,若有情况,小的立刻回去禀告。”
车夫眼看这案子颇为耗时,对金梧秋建议道。
人已经进了公堂,金梧秋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留下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应了车夫的建议,率先回涌金园。
此时已入夜,街上灯火万盏,人|流如织,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金梧秋心事重重回到涌金园,没什么胃口,便对珍珠姑娘说自己在外用过了。
书房里亮着灯火,金梧秋稍加恍惚后就想起,曾经她的地盘已经不再单独属于她了,来了个从不知道‘客气’怎么写的家伙,让金梧秋又爱又恨。
推门走入书房,看见那人坐在软榻的矮桌旁盘弄着什么,连金梧秋进门都没舍得抬头看她一眼,只说了句:
“回来啦。”
这淡定自若的样子,搞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金梧秋无奈上前,在矮桌对面坐下,看了一眼矮桌上放的东西,面露迟疑的问:
“你买这些给谁玩儿?”
装了轮子的小木狗,翅膀能动的小蝴蝶,还会一个劲啄米的手工鸡……全都是玩具。
某人指了指他自己,理所当然的回道:
“我啊。”
金梧秋挑了挑眉,问:“阁下贵庚?莫不是才三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