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的话,先学辟谷术,先省我不少粮食。”
*
城中的段宅里。
“什么?叶盏也加入了行老选拔?”段行老听了属下禀告,不由得担心。
段义想起自己私自挪用的三百两银子,想起那位长者的威势,不由得心里不紧张。
明明已经给了她教训!
段义原本想的很完美,借此机会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就算选拔都没机会,没想到那一介女流居然能识破他的计策,愣是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硬是反败为胜,如今还能腾出余力去参加选拔。
他心里骤然升起好几种铲除她的法子,最后都化作满心抱负:等着吧,一定好好教训你!
第一个环节叶盏必然会胜利,段义思索起了第二个环节:他已经从老头那里拿到了第二关的考题,相比叶盏已经多了准备。
想到这里段义赶紧吩咐下属:“快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
他掌握了先机,胜利的把握大大增加,一想到自己能挤掉叶盏,这行老之位必然是自己的,段义心情就大大变好。
不可否认叶盏的厨艺很高超人缘也很好,但在社会上立足除了这些还要靠许多灰色黑安的潜规则,叶盏想跟他斗,嫩了点!
很快就到了第二轮选拔的日子。
杀入第一轮选拔的大约有七十人。
汴京厨子众多,想要更进一步做行老的厨子也不在少数,报名的就要近乎几百人,里头大多数是毫无本事只想试试运气的莽撞之辈,连菜都不会做,因此在第一次选拔中就被淘汰了。
等到第二轮选拔,这七十人聚集在食饭行门口,听着管理食饭行的官员们下令:“第二轮选拔,每人分十文钱,你们可以去对面那家商铺采买原料,就看每人用这十分钱做出的菜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为惊讶:“十文钱?”要知道十文钱都不够他们配菜的钱。
“是。”官员慢条斯理宣布,“那家商铺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不会通融你们。”
话说完有些参赛者失望低下头,他们本想趁机去自家相熟的店铺购买食材,谁知道这条路被堵死了。
“除了你们手里的调料和厨具,不许带任何别的东西入场。”
段行老心里则暗暗得意:他早知道题目,所以事先粉碎了海参、瑶柱、干贝、鱼肚等各色鲜货的颗粒,干烘后用小石磨磨成了粉末装在不同葫芦里,算作调料。
不管用什么菜肴,有了这些调料都能做得又鲜美又好吃。
所以这轮比赛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能赢。
在场外看热闹的宓家徒弟们面面相觑:“这还怎么比?”,十文钱够买面、小菜这些基础佐料,但要做出繁复高超的宴席菜显然不够。
旁家参赛者和围观者也都是面露难色,说实话为了参加这次比赛他们早就事先在家中准备好了一套参赛的菜谱,可谓早就胸有成竹,谁知比赛完全不按照常规发牌。
这十文钱,怎么大展宏图?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文钱的大餐却少见。
有人大声抗议,有人低声不满,可是官员仍旧不为所动,只板着脸给每个人发钱,随后宣布:“都听清楚规则了?好,现在开始吧。”
官员的话音刚落,参赛的选手们就冲进了那家店铺。
既然参赛规则如此,那能保证自己尽快买到更好的食材才能更有把握。
店铺内食材倒很丰富:有猪肉、羊肉、鸡肉、鱼、河虾等肉类,还有各色绿油油蔬菜,供君选择。
只不过每样菜上都摆了价格,像手指粗的一点羊肉旁边的木牌上就注明了“十文。”
猪肉价格便宜些:“五文钱”,但也只有手指粗,要炒菜就难为了。
还有旁的,譬如一块巴掌大的豆腐:“五文”。
蔬菜就相对便宜,几根黄瓜,一个冬瓜,一大捧菠菜,样样一看就能炒一盘菜,标价不过“两文”。
选手们本来气势汹汹进来,可此时都为难了:“是买一根羊肉炒两三块肉?还是买一大捧菠菜?”
素菜固然能炒一盘,可谁都知道比赛的话肯定是肉菜天然更占优势:肉肯定比菜好吃。
段行老也施施然走进来,看着焦灼失望的人群,心中很是满意,他特别想欣赏叶盏的神情。
叶盏就算再厉害,能战胜得了自己的秘制调料?
一想到叶盏当众败给自己,段行老的心中就充满了快感,满腔志满意得。
第164章
玉姐儿四处环顾,鼻端萦绕着菜摊各色蔬菜的气味,她忙着四处打量:“妹妹,我们挑哪种?”
这回比赛可以带助手,她就是叶盏的助手,因此一听要求就立刻在菜市场四处打量,想着尽快抢到蔬菜。
不过是电石火光之间叶盏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豆腐、豆芽、一点鸡肉。”
一块豆腐要价五文钱,一大捧豆芽一文钱,剩下四文钱,叶盏特意挑了滋味寡淡没人要的鸡胸肉,也只够买拇指粗的一点点,看着就可怜,最后跟店家商量讨了两片白菜外面剥落的叶子。
“这怎么做?做个豆芽炒鸡胸肉?”看见她的人暗暗纳闷。
玉姐儿也纳闷,明明其他原料还好端端摆在台面上,多挑点旁的多好!
十文买一兜河虾,简单爆炒就是一道美味;或是来一条猪下水,清洗干净也能做个爆猪肝、肝腰合炒之类的菜;再不行买些蘑菇加葱头炒了,素菜也能炒出肉香。
偏偏妹妹挑了豆腐几样,不知道为何。
不过在做菜这件事上玉姐儿相信妹妹,便没多话听从了妹妹的选择。
周围的人买什么菜蔬的都有,他们从最开始的纠结错愕中恢复,也赶紧行动,开始将各色蔬菜纳入彀中:芜菁、牛蒡、矮黄、鹅膏蕈、菠菜、韭黄、鸭肉、猪后腿、脊骨、鹌鹑。
甚至还有人为一些物美价廉的蔬菜起了争执,像菌菇、木耳、河虾这种自带鲜美属性的原料自然很受青睐。
叶盏和玉姐儿刚要回去做菜,就见人群中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豆角?”
豆角手里拎着一兜子最难买的河虾,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一看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她怎么有脸来?”外面围观的人群里酒楼徒弟们也看见了豆角,都甚为不屑,“叛徒,果然跟师傅站到了对立面。”
玉姐儿看见豆角第一反应就是挡在了妹妹前头,警惕看着她。这回比赛若是豆角跟段行老商量好,上来就妨害叶盏可怎么是好?
豆角却面色如常,只是将手里的一兜河虾趁乱要递给叶盏:“师傅,您且收下这个。”
“我们可不敢要,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玉姐儿赶紧摆摆手,"你们兄妹俩一个提亲害得旁人造谣盏姐儿,一个学了盏姐儿的技艺跟她同台竞技,可真是一丘之貉!"
豆角面色红一阵白一阵。
叶盏摇摇头,扯扯玉姐儿胳膊:“别说了,走吧。”
段义也看到了豆角。
他并不意外,只是上前问她:“娇娇,你缺什么菜蔬?”前些天离家出走多日的妹妹忽然归家,惹得家中一阵人仰马翻。
问她经历她只是摇摇头,爹娘也不勉强,随后妹妹就用一手厨艺震撼了家里人,娘看着哭,觉得女儿在外面吃了大苦头。
爹大喜,甚至心软将家里一个小脚店交给了妹妹经营。段义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正过两年妹妹也要嫁出去。
这次她甚至来参加行老臻选,段义也没当回事:妹妹那点手艺离当大厨还远着呢,说不定还能在现场被烹饪世家的公子哥瞧中,也算是一段佳话。
段义虽有高鲜味的调料,但他也没松懈,选中了山药和栗子两样,这两样一黄一白,是高门流行的金玉羹,加调料提鲜炖煮后又滋味醇厚又色泽丰富,可谓是稳赢。
叶盏回到自家的厨台,先拿起讨来的白菜叶清洗,卖菜人为了好出售菜品都会将最外面一层的白菜叶剥下来,这白菜叶只是蔫吧了些,但没有腐烂,还算干净,清洗后还能用。
随后将白菜叶、一部分鸡胸肉和部分豆芽放入汤锅中开始加水炖煮。
“这是要做个炖菜?白水煮菜恐怕不香吧?”外面看热闹的人瞧着纳闷。
他旁边叶盏的徒弟们维护师傅:“这是做高汤呢。”百叶豆芽豆腐都是素高汤的原料,看似不起眼,但炖煮后却能呈现出独特的鲜美味道,加了鸡肉是想增添风味。
不过她们嘴上辩护,心里却犯嘀咕:平日里吊高汤都是大块脊骨、整个的鸡骨架、干贝等海货,这回只用这么简陋的高汤,能比拼过旁人吗?
叶盏小心清洗豆腐,再拿起了刀开始切豆腐。
此时其他参赛选手还没就位呢,因此人群大半目光都被叶盏吸引过去了:“这豆腐固然算大餐,但是再好吃的豆腐也比不过鱼虾肉啊!”
不过其他选手还在挑菜买菜,所以百无聊赖也只好看叶盏切豆腐。好在叶盏背形笔挺,相貌俊丽,但是拎菜刀站在那里都英武中带着美艳,让人挪不开眼去。
可看着看着却发现不对:怎么这么麻烦?先是在豆腐上洒水,竖着切完又横着切?而且切的刀数似乎有点多?
叶盏切完后潇洒将豆腐整块斜倾,再撒水,又换个角度切。
刀锋过处,糯软的豆腐听话绽开、倾倒,案板上看上去一片白色的豆腐泥,很是杂乱。
段义百忙之中还瞧了叶盏一眼:似乎要剁豆腐馅?
可没有了其他调味料,豆腐泥有什么好吃的?
看来今日是稳赢,他得意洋洋收回目光,专注自己的美食。
没过一会,段义就听见外面观看比赛的人群忽然迸发出了惊讶的低呼声:“啊?”
他抬头,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叶盏正将用刀运送那些“豆腐泥”进了旁边的水。
入水后豆腐泥忽然有了形状,变成了一丝丝的豆腐丝!
无数缕豆腐丝在水面里绽开,仿若万千银丝,又如菊花花瓣。
人人惊讶,都眼睁睁盯着那盆里的豆腐,说不出话来:
原来刚才看似杂乱的豆腐泥并不是泥,叶盏也不是在剁馅儿,而是在切豆腐!
她横切又竖切,将豆腐块切成了无数根豆腐丝,放入水中冲洗才见真容!
那细丝几乎跟头发丝一样细,说实话换个硬点的瓜类、肉类能切出来这种细度都很绝,叶盏还是用豆腐切的!
豆腐,又软又滑,而且叶盏所用的豆腐不是北豆腐,还是豆腐中最嫩最软的南豆腐!
平日里拿起南豆腐处理时都会不小心损坏边角,拍拍都能弄碎。
叶盏却能轻易让豆腐调教得无比听话!
非但如此她还得运刀块、手稳,才不会切坏。
这一手刀功就足以让她睥睨汴京厨界。
段义惊讶得合不拢嘴,豆角在后面嘿嘿笑,冲叶盏的方向竖了竖大拇指,宓家酒楼的徒弟们纷纷昂首挺胸,其他厨子则不可置信,就连安静的评审席位都免不了交头接耳,低语什么。
叶盏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将边角碎豆腐铲掉,倒入高汤锅中继续炖煮。
看着高汤煮得可以了,便一分为二舀出一部分盛出,随后拿起豆腐丝又倒进了锅里。
看得玉姐儿在心里急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