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圈那些妇人,“也劳烦诸位陪我一块。”
四处乱糟糟的,妇人哪怕结伴都不一定安全。晏南镜让人都在一块,不管如何齐昀这些亲兵们都得照看。
夜色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这次来的是杨之简。
杨之简脸色惨白,脚下走的极其快。走到帐子外面,听亲兵说人平安无事之后。还是不放心,径直走入大帐内,见着晏南镜和妇人们坐在那儿。
“阿兄?”她站起来。
杨之简快步过来,上下打量她,见着人的确是没有任何大碍,这才缓缓长长吐出口气。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从变乱初始他就始终提着一颗心。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能松口气了。
“他让阿兄来的?”
杨之简点头,又道,“就算不说,我也要过来看看的。”
“知善没有被吓到吧?”
说半点都没有被吓到也是假的,她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点吓到了。不过我也不是第一回 遇见这事了。再遇上,也就那么回事吧。”
杨之简叹口气,“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夜袭的时候,诸将惊骇,齐昀倒是在最初禀告的惊愕过后,马上沉稳下来,令人左右出去传令。
来人是挑在后半夜,人困马乏的时辰夜袭。事发突然,众人乱作一团,连着将领们都是惊慌不定。
见到齐昀稳如泰山,原先的惊慌失措渐渐地平稳下来。赶紧将军令传下去,抵御夜袭的敌军。
晏南镜听着,撑着下巴想了下那时候齐昀的神态,忍不住笑了两声。
“我之前想要过来,但是不得行。”
说着他垂头下来,满是愧疚。
“说起来,我这个阿兄,实在是惭愧。说是照料你,但是每逢有什么事,不是你自己,便是别人。我都没有一次真的救你过。”
晏南镜看见他整个人几乎整个的颓下去,“我不是没事吗?”
“何况阿兄之前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才会提前把崔缇他们几个放在我身边。”
这话并没有安抚到杨之简,“但——”
“阿兄觉得,可以事先料到他们何日何时辰到来,然后精心布好陷阱,小看贼人入陷阱?”
晏南镜摆摆手,“谁也预料不到不是?阿兄一味自责,也没多少用处。”
“我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其实刚才我早已经想好怎么样了。”她压低了声量,“我想着要是真不行,我就让崔缇和孙猛几个带着这些人和我一块赶紧跑了。现如今看来,我也的确能跑得掉。”
她轻轻拉了下杨之简的袖子,“阿兄就不要自责了。”
“对了。”她言语蓦地欢快起来,“我这次安然无事,是不是很厉害,阿兄是不是该夸夸我?”
杨之简知道这话她只是说来逗自己的,忍不住哭笑不得,“知善你——”
抬头看到她的双眼,清亮的眼睛正望着他,他不由得点点头,“知善厉害,比好多人都厉害多了。”
杨之简陪她坐下来,现在虽然已经大致平定了,但是此刻正在到处追捕溃兵。所以他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营帐里几乎都是女子。他坐在里头,开始还好,时辰一长被或是好奇或是调侃的各种打量,弄得坐都坐不住。
浓郁的墨色逐渐翻出了蟹壳青,天际逐渐的透出光亮。
不多时的功夫,阳光出来了。
帐子内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正在晏南镜叫孙猛去看看处置好没有。齐昀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接她过去,晏南镜让人好好安排那些妇人,跟着来人就往外去。
齐昀的营帐和她的大差不差。
内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膳食。
“主君现在还在中军大帐,等会会过来。”
晏南镜点头表示知道,亲兵退下之后,她自顾自的洁面漱口,然后用早膳。
吃完跟前的这份膳食,外面传来足音,她看过去,见着齐昀大步进来。
不等他开口,她径直过去,一拳径直打在了他的胸口。
“你差点害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第165章
齐昀生生挨了她这一下,捂住胸口,对她的指责无言以对。
“是我的错。”
他道。
晏南镜听后,笑了一声,“之前不是觉得都尽在掌握之中吗?没想到现如今却被人暗算了一道?”
的确,齐昀早就料到那些辽东大族势必要给他下马威。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他才到大营不久,就让人夜袭。看这架势不像是临时起意,可能是早就有所谋划。毕竟扎营于此,可不是为了春暖花开之后,能把酒言欢的。
只是见着齐侯之子亲自过来,干脆就定在了今日,趁着换主将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这个年轻的主将一个下马威,若是能打击到齐军士气,那就更好不过了。
“我预料到了,但是没料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失误。
她凉声笑了几下,坐在榻上,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不说话了。营帐里一阵寂静,其实这个时候她哭也好,骂也好,都好过现在这种毫不做声。
齐昀想要过去,被她一眼制止住。
“你别动。”
齐昀站在那儿,之前已经得了亲兵们的禀报,说人没有大碍。但是听人说不够,非得自己亲眼看到。
她正在怒气上,就算是他,也不敢多说话。
“知善——”他想要问问她身上现如今好不好,但是话语不管如何都说不出口。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晏南镜看着他颇有些无措的脸庞,突然有些好笑。
她也不接话,径直在那坐着。
平日里见多了他或是自傲,或是柔和的模样。眼下这慌乱无措,光是看着就有几分的新鲜。
“你自己的纰漏,落到我的身上。”她把快要出口的笑声给压了下去。脸上勉强维持住方才冷笑的姿态。
齐昀自知理亏,心里挂念,也不敢上前,自然没有看到她脸上那点诡异的变化。
此时就是他出的差错,她怪他都是理所当然的。
晏南镜等了好会,都没有等到他开口说话,她不由得看过去,“怎么不说话?”
齐昀摇摇头,“我无话可说。知善说的对,此事的确因我而起。”
说完,嘴唇颤了几下,“你那时候——很害怕吧。”
晏南镜去喝水,说害怕有点,但是不多。到底已经是老手了,这种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再来一次,除却最开始的惊慌之外,很快她就想着要如何应对了。至于别的,一时半会根本就来不及想。
先活下来再说,至于别的,等事后再说。
他这么说了,晏南镜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脸上连最开始的冷笑都没了。化作了一片空白的虚无只是坐在那儿呆呆的望着脚下。
出征在外一切从简。齐昀也没有什么奢侈的喜好,所以帐内的地衣上都是普通的毛毡,甚至上面还有几绺羊毛从经纬里抽了出来。
齐昀望见,心头绞痛,有些事情就算来的突然,他也能有把握稳住局面,甚至翻转胜败。但是若是牵连到另外一个人,这绝不是他能容忍的。
“我知道了。”
她对这没头没脑的话颇为迷惑。知道,知道什么了?
晏南镜看向他,眼底满是迷惑,齐昀却没有半点解释,他迟疑了下,还是走过了两三步,“你有没有受伤?要不然还是让军中的疾医看看。哪怕开个安神药定定心神也好。”
说完,见她没有表示,他头颅低下来,“你气我也好,什么样都好。不要拿自己不当回事。”
这话说得她迷惑的很。这世上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在乎她了。怎么可能就为了她,不把自己不当回事了?
“我没有。”她顿了顿,“我没有受伤。可能那些人主力都在你那边,所以到我这边的人不多,没几下就被掀翻在地。”
她顿了顿,“不过,现在的确是累了。”
后半夜起来,一路绷紧到方才,才有片刻的放松。
原本紧绷的那根弦放松,那股强行压下去的疲倦在这个时候又重新翻了上来。
齐昀见着她打了哈欠。
“知善先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刚想要起身,又想到什么蹙着眉头望向他。
齐昀道,“这事已经平定下来了,这时候恐怕那些逃散的人都已经抓捕完。没什么事。”
她这才点点头。
齐昀让人护送她一路回去,等到再回头的时候,面色阴冷得几乎滴水下来。
陈虢过来复命,见到他那面色,心头一震,连忙低头下去,不敢看他。等到齐昀看过来,才叉手禀报,“抓捕敌军残党共百余人。”
“将军这些人——”
“埋了吧。”
没等陈虢说完,就听到齐昀开口。
陈虢一顿。他跟随齐昀已经有些年数了。并不嗜杀,对杀俘虏也没有多少兴致。
现如今听到他对这些人的处置,不由得愣住,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齐昀一声质问,直接将他惊醒,立即点头出去。
说到底也都还是带兵的主将,仁不掌兵,如果真的是性情仁慈的人,在这个位置待不下去的,光是堆积起来的人命,都能把人活活逼疯。
陈虢立即去了,这种事不必让他来做,而是另外让自己手下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