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胡阿嬷惊得挑起眉毛,她见陶椿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再往外看,她看不清邬老三的长相,但凭身形能看出他个子不矮,穿着冬衣也不显臃肿,一不矮二不胖三正当年轻,不该长了个不中用的家伙啊。
“就是那玩意儿。”陶椿说。
“男人不中用?”胡阿嬷问得直白。
“也不是,就是……”陶椿觉得这个事讲不清,也不好跟外人讲,索性点头说:“是有点。”
胡阿嬷“呵”一声,“等着。”
不多一会儿,陶椿拿着一个半臂长的白翡翠快步走向邬常安。
胡阿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一圈,她关上门,暗嗤一声傻子,看着挺机灵的姑娘,竟然被一个不中用的男人哄住了。
第116章 做出小型榨油机 。
木门的吱呀声显得半山腰的气氛愈发幽静,邬常安重重踩一脚碎冰,他朝陶椿瞥去一眼,见她嘴角上扬着,他咳一声。
陶椿别过头笑一声,说:“走了走了,回去吃饭。”
邬常安想问她跟胡阿嬷说啥了,老太太最后看他的时候都不用正眼看的,嘴角都是下拉的,把他看得都抬不起头了。
陶椿把白翡翠塞给他,说:“装麻袋里,拿手上太显眼了。”
邬常安的心思被转移开,他发现手上这柄白翡翠像山外学堂里夫子们用的镇纸,四四方方,其中一面还有雕花。
“那个……”他抿着笑咳一声,说:“我打磨的时候把这面雕花留着。”
陶椿拧他一把。
邬常安爽朗大笑,惊飞树上栖息的寒鸟。
路过陵长家,陵长家的狗闻声吠叫两声,出来一看是熟面孔,还摇了下尾巴。
胡二嫂出来一看,说:“呀!你俩这时候咋还在这儿?吃饭了吗?家里正在吃饭,进来吃点。”
陶椿为了省事,说:“在胡阿嬷家陪她老人家用了两碗饭,吃过了,二嫂你快进去吃饭,我们也回去了。”
胡二嫂惊住了,她回屋说:“你们猜猜我出去看见谁了?”
“陶椿那个大嗓门,我们在屋里都听见了。”胡家全给她挟一筷子肉,他啧啧道:“我姑奶还怪喜欢陶椿,都……”
“吃你的饭。”年婶子打岔。
胡家全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了,家里除了他和他娘,其他人都不晓得陶椿骂他姑奶的事。
陵长来回扫两眼,“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迷?”
年婶子没接话茬,她敲一下老头子的筷子,说:“你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天,少吃肉,多吃萝卜,免得长一身肥膘,走路都不利索,我看不顺眼。”
话落,她接着说:“我估摸着姑母喜欢性子活泼的人,就像年纪大的老人喜欢古灵精怪的小孩一样,陶椿长得又不丑,投她的眼缘。咱家的孩子见到她都不敢说话,问一句话要斟酌好一会儿才敢开口,没意思,不怪姑母不跟他们说话。”
胡大嫂被这话膈应到,她突然没胃口吃饭了,干脆筷子一丢不吃了。
同桌的人不是没注意到她拉下脸,但没人搭理她,胡家全看一眼他爹,说:“这不能全赖我们身上,要怪还是怪我爹,我们一丁点大就被他揪着嘱咐要尊敬姑奶,我们从小就尊敬老太太,没法在她面前逗趣啊。”
打几句岔,陵长全然忘了之前胡家全差点说漏嘴的话。
另一边,陶椿和邬常安到家了,夫妻俩进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堂哥和二堂哥过来了。
邬常安恰好丢下碗筷,堂兄弟三个合力把拖回来的石板搬回院子里,再用雪水擦洗干净,推起来靠墙晾着。
“明早多喊点人,再去把另一块儿石板搬回来。”大堂哥说。
邬常安累得靠墙喘气,他点头说:“我晚点出门一趟,找一下巡逻的人,明早叫他们跟我们先走一趟,把那块儿大石板搬回来。”
上午的时候,他们三个挖出来四块儿石板,其中最大的一个估计有七八百斤重,堂兄弟三个合力只撬起来一个角,所以只搬回来一个三四百斤的石头。回来的路上,刀疤脸拖不动,三个人还跟在后面推。
想到这儿,邬常安出门一趟,再回来,他牵回一头大青牛,还有之前运粉条和陶器时用的木雪橇,家里的这块儿木板运石头的时候压裂了。
忙完白天的事,夜里洗漱罢了,邬常安把他雕石的工具统统搬进卧房,他点着油盏坐在桌前捧着白翡翠细致地打磨。
“你会雕玉?”陶椿问。
“没雕过,不过会雕石啊,听说玉是石头生的,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邬常安头也不抬地说,“你去睡吧,别跟我说话。”
陶椿翻个白眼,还嫌她打扰到他了。
陶椿又陪坐一会儿,她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拄着脑袋琢磨榨油机的形态,想到最后头都疼了,草纸也写毁了几张,她没耐心了,起身倒在床上。
邬常安压根没察觉到身边的人走了,一直到油盏里的灯油烧尽了,他才打着哈欠去床上睡觉。
隔天巡逻队的人帮忙把另一块儿巨石搬到木板上,刀疤脸和另一头大青牛合力拖回来,之后邬常安就不出门了,他白天坐在院子里雕石磨,晚上坐在油盏下打磨翡翠。
陶椿也没闲着,她从邬常安砸下来的废石中挑一块儿巴掌大的石条,按他交代的,石条在温水里泡一泡,擦干了再用猪油涂抹,抹上厚厚的猪油放置两天,开凿的时候,凿击声温润了许多。
陶椿是想做个长“回”形的石框,因为石条小巧,开凿的时候容易开裂,所以要耐着心仔细敲。
头一天,她只给石条凿破一层皮。
一天天下来,
邬常安开凿的石磨底盘都雏形初显,准备要凿石槽了,陶椿凿的石框还是个石坑。
半个月过去了,新一轮巡逻要开始了,邬常安和陶椿放下手上的活儿,换上长靴和狼皮袄,拿上弓箭和砍刀走出家门。
白天巡逻,晚上归家,两口子点着油盏对坐在桌前,一个继续打磨翡翠,一个则是拿着长“回”形石框研究榨油的法子。
陶椿夜里琢磨,白天也琢磨,终于在二月半这天用石框、石条和木条做出了榨油机。
“邬常安,你看。”陶椿把折叠的湿草纸塞在石框里,空余的地方依次用木条和石条填塞,当三者把石框填满时,她拿起木锤敲其中一个前窄后宽的木条,挤压下,湿草纸里的水被挤压了出来。
邬常安看明白了,同时在脑中勾勒出更大的榨油机,包括底座和支撑的框架都填补上。他拿过一张草纸,用炭条在上面画图,画到一半,他停下说:“不成,找不到合适的石柱,但要是木头的就方便多了,砍一棵二人合抱的古树,中间掏空,横在屋里,两头用木头垫起来,下面放接油的桶。”
陶椿连连点头,“可以,可以用木头代替。”
“那明天就去跟陵长说,恰好开春要进山补种树苗,不如趁机再砍一棵树。”邬常安说。
陶椿没意见,她扬起桌上的草纸,得意地说:“哎呀!我陶椿真是聪明伶俐,竟然做出榨油机了。我这是在大山里,要是在山外,估计也是一方小财主了。”
“做不成财主,来日你是我们公主陵的陵长大人。”邬常安用布巾擦擦手上的玉屑,他俯身抱起她大步朝床上走,说:“让我来伺候伺候陵长大人。”
第117章 老陶匠死信传开 大哥大嫂归家
雄鸡报晓,天光微亮时,陶椿醒了,身侧的人身上太热,她移开一点,伸个懒腰准备起床去做饭,身侧的男人贴了上来。
“还有劲儿?今天要去深山,早上不能折腾,快起。”反正陶椿昨晚是尽兴了,这会儿完全没兴趣,她推开他,掀开被子一个跨步溜下床。
邬常安“哎”一声,他抱怨说:“你真不厚道。”
陶椿穿上棉袄套上棉裤,她俯身上去拉过他的手,他连着半个月雕刻石头,掌心和指腹在石头的打磨下糙得像一张外硬内软的砂纸,昨夜在她身上摩挲的时候,摸哪儿哪儿起火,又痒又酥麻。她握着他的手摩挲两下,凑他耳边说:“你自己解决,相信我,它会非常激动的。”
邬常安摊开手看一眼,他觑眼问:“你要不要看?”
“不看。”陶椿饿了,她要去做早饭。
陶椿烧热了一大锅水,邬常安才出来,手上还攥着昨晚换下来的床单,他拎盆舀热水,陶椿煮饭的时候,他把床单和二人换下来的脏衣裳都搓洗干净。
吃过早饭把牛喂了,陶椿和邬常安拿上弓箭背上火炉、砂锅和冻饺子出门了。
山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年婶子昨天传信让巡逻队往山里走,去巡看深山的情况。今天要去的是断头峰,主要目的是远远巡看一下野猪岭,看野猪岭里还有没有野猪活动,顺带再给住在山谷里的老陶匠送一二百斤粮和肉过去。
陶椿和邬常安到演武场时,巡逻的人还没来齐,陶椿趁机去找陵长说话:“陵长,我做出了榨油的机子,需要从山里砍一棵二人合抱的树,木质要坚硬,砸捶不容易裂的。”
“榉树坚硬,用来做弓弩都行,你跟他们巡山的时候去主峰上转转,要是有合适的断木,你们直接搬回来。”陵长说。
陶椿摇头,“能在风雪天拦腰折断的树都是被虫蛀坏的,我不要。”
“那、那你巡逻的时候先看看,有看中的先跟我说,我过去看看。”陵长有点舍不得砍树。
“陶椿,我们该走了。”邬常安走过来喊。
陶椿应一声,她匆匆说一句:“我傍晚回来再来跟你们谈,陵长,我觉得我们该有个正经的作坊,就算不为榨油也该为下粉条盖间房子,总不能今年下粉条还在我家,搞得我们吃饭都吃不得劲。”
说罢,陶椿跑了。
一行二十四个人从主峰东边的山脚往南走,山里树木深,积雪比陵里的厚,山的背阴坡,雪深处还齐成年男人的大腿根。前路艰难,一行人拐道绕到山的向阳坡,向阳坡的雪化的快,山里已有汩汩流水声,山洼里的奇石也破雪而出,露出原本的青灰色。
“这儿也倒了棵树,连根拔起啊,还是棵槐树。”陈青云说。
“我们回来的时候抬下山,免得日后还要再跑一趟。”邬常安提议。
“抬下山咋分?”有人问。
“不如这样,我们巡逻期间遇见断木能搬的就搬下山,巡逻结束后再抽一两天,大伙儿聚一起把树劈了,到时候论斤称,大伙儿平分。”陶椿提出个主意。
这个主意没人反对,就这么说定了。
跋涉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抵达断头峰的山下,没人再说话,就连脚步都放轻了,上山的时候一边警惕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扫视雪地里的脚印和粪便。
行至半山腰,陶椿闻到淡淡的臭味,她还没确定臭味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随行的狗齐齐朝西南边奔去。
一行人追上去,发现一具轻微腐烂的狼尸,肚子是鼓胀的,但狼头是干瘪的,估计是饿死的,死的有好些日子了。之前雪没化的时候,狼尸没腐烂,近些日子天暖了,雪化了,尸体腐败了。
陈青云赶走狗,说:“挖个坑,把它埋了,免得有瘟疫。”
闻言,其他人都动了起来,没带锹,他们就用砍刀挖坑,耗一柱香的时间挖个深坑把死狼埋了,一帮人带着狗继续往山上走。
剩下的路轻松许多,狼在山上能饿死,死了还没被啃食,可以料见,这座山上没有旁的能伤人性命的野物了,剩下的估计都是食草动物。
在断头峰上转半圈,到晌午了,一行人停下生火吃午饭。
“我们吃过午饭先去山谷给老陶匠送粮送肉好吧?把肉和粮送过去了,我们再去野猪岭。”陶椿觉得要是先去野猪岭再去老陶匠家,到时候发现老陶匠死了,再在山谷里耽误一会儿,回去就要走夜路了。
“行,先把肉和粮送过去,免得我们一直扛着,挺累人。”李山说。
陶椿见他说话,她想起他去年曾说过他媳妇怀娃吃不得荤腥,于是打听道:“去年听你说你媳妇怀娃了,生了吗?”
“生了,是个小子,快满月了,已经报给陵长了,等送俸禄的人上山,我家能多拿一份俸禄了。”李山哈哈笑。
“恭喜啊。”陶椿说。
李山又笑两声。
“话说去年秋天送俸禄的人咋没来?”有人问。
“估计被旁的事绊住了吧。”其他人不当回事,“再有一个月,也该来了。”
填饱肚子,一行人灭了火,收拾东西往西南峰走。步行一个时辰来到山谷,山谷里积雪化水,山上的水也往山谷里流,谷底积水已漫过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