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一寂,随即沸腾起来,离得近的人纷纷询问她真就和离了?
“这才几天,陵里离了两对,还是一家的,女儿回去了,儿媳妇走了,也是好笑。”大棚里剁番薯的人大声嘲笑。
“真和离了,他们一家德行不好,我待不下去,也担心他们教坏我的孩子,我还是带孩子回去投靠我爹娘吧。”陈雪说。
“这事做的对,可不能让他们教坏三个娃娃。”邬小婶赞同。
“我姑娘回娘家住,三个孩子也是我陈家养,劳大伙儿回去教教孩子,别欺负他们了。他们不随爹,随我陈家的人,随他们娘,能为陵里操心跑腿,不是小叛徒也不是小贼。”陈伯接过陈雪怀里的木箱,趁机高声说。
“对,陈雪有主见能扛事,愿意带着孩子监督她前婆家,为陵里分忧。我安排她日后负责接待外陵过来的人,大伙儿给她们母子四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啊。”陶椿接话,“以后陵里再来外客,你们见到了就跟陈雪说,让她去招待。再一个,要是缺什么少什么,或是要出手什么好东西,以及外客多的时候摆摊卖货,都去找陈雪,由她下去安排。”
之前陵里的人对陶椿重用陈雪的举措还颇有微词,眼下听她说陈雪是给他们跑腿办事的,他们立马没意见了,纷纷应好。
陈伯看他忧心的事就这么摆平了,他感激地看陶椿一眼,忙带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回家。
热闹看完了,大伙儿继续忙手上的事。
陶椿射出一箭,这把弓跟邬常安的弓是一样的,弓身重,木质坚硬,再怎么用力,弓臂都不会变形,用这把弓射箭,箭射出去的力道极强。
箭头扎在箭靶上,箭靶受力晃动好一会儿。
陶椿活动一下胳膊,说:“婶子,我有意以陵里的名义给我、陈雪、胡二哥、石慧还有你和老陵长发年俸,也不单是我们,山上养牲畜的也选出两个管事的人。我们这些人各负责一部分事,不仅出力还耗心思操心,理当要有额外的俸禄,要跟陵里的陵户区分开。不然大家同为陵户,为什么要比旁人多操心?对吧。”
年婶子想了想,问:“我接管演武场上的事?我领俸禄是可以的,但你叔领什么俸禄?”
“他是老陵长啊,为陵里操心半辈子,咱不能卸磨杀驴啊。这在山外叫荣养,荣养的大官,皇上还要慰问呢。”陶椿说。
“行,依你。”年婶子不插手陶椿的决定,她提醒说:“陵户都有俸禄,陵里年年还分粮分肉,眼下更不缺吃喝,你别把年俸给高了,我们都不缺这点东西,有个名头是个荣誉就行,免得让人有意见。”
陶椿点头,“行,我回去琢磨琢磨。”
陶椿又练小半个时辰的箭,最后累得胳膊抬不起来,她跑回去找邬常安给她按摩。
邬常安在家凿木,准备做榨油的工具,陶母不叫陶椿劳烦她女婿,她回屋用蛇酒给陶椿搓几下。
“邬老三,陶陵长在家吗?”
邬常安抬头,他以为花眼了,低头再抬头,还是胡家文。
“陶陵长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胡家文又问一遍。
“在、在……”邬常安觉得他见鬼了,他扭头喊:“陵长大人快出来,有人找。”
陶椿听到声了,她穿上衣裳开门出来,诧异道:“胡大哥,是你啊,有事啊?牺牲所的牲畜出问题了?”
“不是,我晌午上山统计了一下猪牛羊的数量,母兽公兽还有小兽都清点了一遍,我写纸上了,给你送来,你留个底,心里有个数。”胡家文递出一张纸。
陶椿心想年婶子的动作这么快?她不由问:“你下山就过来了?回家过吗?”
“没有啊?咋了?出啥事了?”胡家文不解,他惊慌道:“我爹出事了?”
“没有没有。”陶椿心想真是活见鬼,没有年婶子的嘱咐,这人怎么态度陡然大变?
第150章 竹林遇毒蛇 舍命相护
陶椿展开折叠的宣纸看一眼,牛有八十二头,羊有一百五十二只,猪最多,足有二百四十头。她上下扫一眼,对公的母的、大的小的不感兴趣,她记得总数就行了。
“你等一等。”陶椿转身回屋,走到一半又停下步子,她折返过来,把手上的纸递还给胡家文。
“我今天刚跟年
婶子说,要从养牲畜的陵户中选出两个管事的,管事统管养殖的事,包括人和牲口。胡大哥,你要是愿意出力,你就担下一个管事的名头,再给我推荐一个。”陶椿说。
胡家文立马明白先前陶椿问话的意思,她以为他是他娘指点过来的。
“我晌午出门后一直在山上,下山后直接来找你,没有回家,也没见到我娘。”他再解释一次。
“我晓得,是我误会了,以胡大哥的为人,你要是不愿意,年婶子逼不了你,更何况你也不一定稀罕当个管事。”陶椿说。
胡家文不好接话,他觉得她口中“他的为人”或许不是什么好性子,而且目前他还真稀罕这个管事的名头,当不了陵长他无力改变,要是在牺牲所养牲口还要受族人管辖,他受不了。
“我二叔你看可以吗?他年纪是大一点,但族里的人都服他,要是选个年纪小的,腿脚虽然灵便,但使唤不动人。”胡家文考虑过后选择推荐他二叔,也就是之前去抱月山换粮的胡老。
“行。”陶椿点头,“当管事有年俸,年底祭祀当天当着陵里陵户的面发放,至于发放什么我还没想好。你回去跟你二叔说一声,过两天我会把名单张贴在告示牌上。”
还有年俸?还当着全陵人的面发放?还是祭祀当天?胡家文险些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哪怕年俸只有一块儿肉,面子是给够了。
“好,我回去就跟他说。”胡家文庆幸今儿过来走一趟,他心想得去感谢一下他的前大嫂,要不是她早上喊他过来,他可没这个觉悟。
陶椿指一下他手上的纸,说:“你回去用张整洁的纸再誊抄一遍,字写大一点,布局规整一点,要方便人细看。写好之后拿过来贴在告示牌上,这是陵里共有的财产,不止我心里要有数,也要叫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胡家文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有些发烧,他爹还是陵长的时候,山上的牲口都是他们族人吃剩的,余到年底才宰杀分给陵里的人。
“有问题吗?”陶椿问。
“没有,我待会儿就过来张贴。”胡家文说。
“可以。”陶椿点头,她偏头看她娘和邬常安都盯着她,两人脸上满是赞叹,她悄悄弯一下嘴角,干劲一下就来了。
“这个张贴了,你还要留个底,跟我手里的账本一样也做个账本,年底交给我检查。”陶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私下留底的账本做细一点,比如今年哪只公猪跟哪只母猪交配,冬天留种的时候就注意点,不要让公猪跟它的孩子整一起了。今年外陵不是送来猪崽和羊羔?你都给做个标记,也留个底,年底宰猪的时候把外陵送来的猪崽羊羔留下续种。”
胡家文连连点头,“我明天就着手张罗。”
“这只是我跟你说的,旁的还需要你们操心,比如外陵的牛群过来,可以借种。我们陵里的牛群这些年都是那一群牛相互繁殖吧?”陶椿又问。
“这个我不清楚。”胡家文说。
“那你跟你二叔多操心,养在山上的牲口往后一年比一年多,比陵里的人还多,你们不比我少操心,要受累了。”陶椿说几句客气话。
胡家文还不会说客气话,他浑身不自在地“哎”两声,见陶椿没有要交代的了,他迫不及待说:“那我这就回去了……你、你忙。”
陶椿点头。
胡家文拔腿就走。
院子里安静下来,估摸着胡家文走远了,邬常安一个猛子站起来,他不顾还有丈母娘在,一个托举把陵长大人抱起来。
“陵长大人,你真厉害呀!几句话的功夫就杜绝了胡氏一族的人再偷偷摸摸宰猪杀羊往他们自己嘴里塞。”邬常安把陶椿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再长十张嘴来夸她。
“娘,我们的陶陵长厉害吧?”他问。
陶母都走到灶房门口了,这小两口腻歪得她没眼看也不好意思听,她头也不回地说:“厉害厉害。”
“我也觉得厉害,太厉害了。”陶椿正经谈事的时候,邬常安觉得她浑身发光,看得他骨头酥麻,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恨不得求她走过来摸摸他。
陶椿见陶母进灶房了,她低头捧着男人的脸,笑眯眯地凑近亲一口。
“再亲一下。”邬常安难耐地吞咽一下。
陶椿抱住他的脖子,低头又亲过去。
“女鬼大人,我太喜欢你了。”邬常安抱紧她,头埋在她胸前平复情绪。
陶椿往灶房看一眼,没人出来,她伸手择他头发里的木渣,笑开的嘴怎么都拢不到一起。在邬常安这里,她总能享受到钦慕的目光和爱慕的言语,在他这里,她的虚荣心和成就感能得到大大的满足,当个小小的陵长当出了做皇帝的滋味。
陶母要出去舀水,她咳两声,屋外快要长在一起的两口子迅速分开,陶椿攥着邬常安的手,坐在他对面看他干活儿。
“陵长大人,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做。”陶母出门笑问。
陶椿笑成一朵喇叭花,她拄着下巴说:“炖两只熏□□。”
“行,你俩去掰两个春笋,用鲜笋炖鸡。”陶母打发小两口出门。
邬老三立马放下凿头,牵着陶椿大步跑了。
橘红色的晚霞色彩正艳,山林间,红花绿叶葳蕤生长,晚风里草木的味道清新宜人,陶椿和邬常安手牵手走在青青草地上,雀跃的脚步要飞起来。
路过一棵皂角树,邬常安抬手摸一下,陶椿跳起来打一下,牵扯到酸疼的胳膊,她没忍住“哎呦”一声。
“晚上我给你揉,保准明早起来就不疼了。”邬常安快走两步挡在她身前,说:“我背你走。”
“我是胳膊疼又不是腿疼。”
“我想背你。”
陶椿扶着他一跳,趴在他宽阔的背上。
路过外陵人住的地方,陶椿要下来,邬常安不肯,他大摇大摆地在众目睽睽前路过。
“呦!陶陵长,腿受伤了?”
“对,崴了一下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明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来送了。”
外陵的人闻到药酒的味道,没有怀疑她的话,纷纷叫她不用客气。
路过邬二叔家,翠柳拿着夹袄撵青果出来,见老三两口子,她逮住青果,调侃说:“你问你小堂叔和小堂婶羞不羞。”
陶椿哈哈一笑,“我崴脚了。”
“我看你是崴嘴了。”翠柳给青果穿上夹袄,问:“你俩这是要去哪儿?”
“去掰两个笋头,晚上我娘给我做鲜笋炖鸡。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两个回来。”陶椿说。
“行,给我带两个,我明天炖鸡。”
青果指着墙根大叫一声,三人看去,是菜花蛇在墙根游走,腹部鼓起,估计是逮到耗子了。
邬常安背着陶椿继续走,陶椿发现菜花蛇跟来了,她扭头看一会儿,它还真是要跟着他们走。
“不是去炸耗子洞,你快回去。”陶椿跟蛇说。
“它能听懂才是见鬼了,让它跟着吧,跟过去再跟回来。”邬常安颠了颠她,提醒她跟他说话。
走到竹林,天上的晚霞散去大半,竹林里光线昏暗,邬常安放下陶椿,他捡一根折断的竹竿带头走进去。
为了扎竹架编竹箩,竹林里的竹子被砍了不少,遍地的竹茬,菜花蛇在地上游走不方便,它爬到竹子上。
雨后笋头长得快,陶椿和邬常安随便踹几脚就踢断了十个笋头,选六个个头大的带回去。陶椿抬手准备掰一把细竹枝绑住笋头,微弱的霞光从缝隙里洒落,她看见一条缠在竹子上翠绿的蛇,蛇吐出了蛇信子。
邬常安也看见了,蛇的三角头跃跃欲试地探向陶椿下垂的手指,他扑过去一把拽住她,跟着覆上身护着她。
“咚”的一下,竹子晃动,一条粗长的蛇尾垂了下来,下一瞬在陶椿的余光里卷在竹子上,迅速向上游走。
邬常安护着陶椿快步退出去,光线骤然一盛,陶椿艰难地直起身子,他的胳膊要箍死她了。
“怎么样?没被咬到吧?”陶椿站在他身前检查他的脸和脖子。
“应该没有,就是菜花蛇的蛇尾抽了我一下子,估计给我挡住了。”邬常安心跳得厉害,他低下头,说:“你看看,这边脖子疼,应该是蛇尾抽的。”
陶椿反复检查,有红印没牙印,也没有血渍,她松口气,紧紧地抱住他,“幸好幸好,吓死我了,我上辈子就是被毒蛇毒死的。”
邬常安也吓个半死,这会儿腿软得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