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算算,打回来的野猪要先给巡山的人分一半,这次去巡山的有七家,我们估计能分到五六十斤野猪肉。”姜红玉说,“我们还要一挂大肠,再要个猪头。”
山下又来一波人,陶椿看见陵长了,他扬声说:“把山货搬到我家门口,可别搬回去了。”
陶椿应一声。
有这波人上山帮忙,野猪和黄精很快就搬下山,所有人齐聚陵长的家门外,巡山的人汇报山里的情况,好生热闹了一阵。
陵长让人把黄精称了,一共挖了五百八十二斤,其中二百斤分给上山采挖的人,剩下的黄精再由山里的四十六户陵户平分。
轮到邬家,姜红玉去领了二十二斤黄精。
陶椿这才察觉到分户的好处,若是邬家兄弟俩分户了,眼下领黄精,他们能得四十四斤。
“山果子不用去领,我跟老三的背包里装的有。”邬常顺说。
“行,这趟搬下来的果子不多,分下来估计也没多少。”姜红玉说。
“让小婶把我们的那一份领了,二堂嫂怀娃嗜酸,她多吃一点。”陶椿说。
“对,你倒是提醒我了。”姜红玉去找邬小婶。
“让让,让让,都看好孩子,可别撞水桶上了。”
烫猪毛的水挑出来,男人们都过去搭把手,陶椿抓住小核桃,她牵着小丫头过去看。
野猪毛又硬又密,开水烫过之后,他们拿刮毛刀刮毛的时候嚓嚓响,声音入耳,陶椿感觉浑身舒坦,像是自己身上的毛孔也张开了,头皮一阵酥麻,听久了想睡觉。
为了听这个声,陶椿牵着小核桃跟着刮猪毛的人挪动,一连刮了七头猪,她跟在一旁飘飘然地要飞起来。
去毛的黑皮猪淋水洗刷干净,拿斧头的屠夫挥手让旁观的人走远点,随着斧起斧落,又硬又韧的猪皮划拉开,肉渣飞溅,浓郁的腥臊味弥漫开。
“真难闻。”有人走了。
“姜妹子,我们来商量商量,分给我们七家的三头猪怎么分。”一个年长的妇人说,“陵长说分我们三头猪外加一个猪头,要猪头的人不要猪肠,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分也算合理,姜红玉没挑剔的,她抢声说:“我家要个猪头。”
“我家也要个猪头,我吃不惯猪大肠。”另一个小媳妇说。
“那我家要一挂大肠,猪心猪肝分我一挂。”一个男人说。
“……”
七家人先把猪头和猪内脏分了,剩下的猪腿、猪排骨、以及剔下的肉没什么挑的,各家各户都有。
这一通忙活,天也黑了,回去的时候,邬常安挑着担子,邬常顺抱着小核桃,陶椿和姜红玉走在后面,一人挎个沉甸甸的包。
两只狗已经先回来了,人还没到家,它俩颠颠地迎出来。
陶椿摸摸狗头,“你俩没受伤吧?”
“我们回来都没见你问一句。”邬常顺半真不假地挑刺。
邬常安“啧”一声,撂挑子的时候动作重了点,他开口说:“你话真多,不饿啊?”
“你……”邬常顺气死了,他在为谁打抱不平?
陶椿打哈哈,“我有眼睛啊,一看就知道你们受没受伤,还用问啊?”
邬常安嗤一声,看个鬼,她进山一心忙着看山果子去了。
邬常顺:……
这憨东西,怼他他能理解是维护媳妇,这对媳妇又嗤来哼去是什么意思?两头得罪,两不落好,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懒得管了,由着这犟骨头折腾去吧。
灶房里的油盏亮了,姜红玉把火折子递给丈夫,她打发说:“回屋拿个油盏出来,你们把猪腿猪头和排骨腌了,腌一晚,明天挂起来熏一熏。”
邬常安见没他的事,他把包里的山石榴、山苹果和山楂倒出来,然后拎着东西回屋了。
苹果果香浓郁,陶椿舀水洗几个搁饭桌上,她给小核桃递一个,自己拿一个啃一口。
“嗷!呸!好酸。”陶椿酸得呲牙咧嘴的。
小核桃跟着小心翼翼咬一口,她被酸得乱蹦哒,“好酸好酸。”
邬常顺端着油盏出来,说:“苹果酸的很,山里的猴都不吃,我们想着家里有蜂蜜才摘了一兜回来,你们沾着蜜吃。”
陶椿拿个石榴剥开,她先尝一口,嘶,酸溜溜的,她勉强咽了进去,一下子给她酸精神了。
大概是山里的野果子为了不被吃才可劲地发酵酸味,也可能是山里果树的品种没改良过,所以都难吃。核桃和板栗也是,都长着厚厚的壳,吃的时候很费力。
陶椿放下石榴,心想山里的果树或许是很多年前的老品种,要是有机会可以从山外买点果树苗回来。
小核桃晃了晃陶椿的手,说:“婶婶,我想吃蜂蜜。”
陶椿去给她舀两勺出来,苹果也给削了皮切成片装碗里,她拿苹果沾蜜尝了尝,还是酸,好在能下咽了。
“你尝尝就行了,别把胃酸坏了,明天我把苹果做成蜜饯,或是煮苹果水。”陶椿跟小核桃说。
“弟妹,你进来。”姜红玉在灶房喊,“我把猪臀肉洗干净了,你来看看怎么做才好吃。”
“今晚炒一点,要是太难吃就不吃了,剩下的我留着烤成
肉干或是烤成猪肉脯,没事的时候嚼一根打发时间。”陶椿早有主意,野猪肉柴,做成肉干或是肉脯只会更硬,实在适合肚子不饿的时候消遣嘴巴。
“烤成肉干也不好吃,肉里的骚味怎么熏都熏不掉。”姜红玉不晓得肉脯是啥东西,但知道肉干,她不怎么看好。
“我试试吧。”陶椿也不敢打包票。
“行。”姜红玉没意见,“晚上煮疙瘩汤,我来做,你负责炒肉。”
陶椿应好,她把油盏端到菜板旁边,一手拿刀一手扯着黑猪皮,刀刃下划,贴着筋膜把猪皮切下来,猪皮扔了喂狗。
末了,她切一块猪臀肉泡水里,又去仓房抓一碗干木耳舀热水泡在瓢里。
锅里的水烧开了,姜红玉喊他们兄弟俩先打水洗漱,山里没条件,他们进山半个月没洗头没洗澡,比两只狗还脏。
猪肉里的血水泡出来了,陶椿把猪肉冲洗一下,对着火光切薄片,如片鱼一样,肉片薄得能透光。
邬常安舀水的时候多看两眼,很是羡慕她的刀功,他心里暗暗琢磨要是有机会了,他要跟女鬼请教一二。
巴掌大的一块儿猪肉,陶椿切了一柱香的功夫,洗澡的人泼水了,她才收刀腌肉。
家里没有淀粉,陶椿只能舀一勺面兑水化开,面粉水里兑酱油和姜汁,搅匀了,她把肉片倒进面粉水里腌着。
“大嫂,我们家有菜园子吗?”陶椿问,“我想种点姜蒜。”
“噢,房子外面就能种菜,本来是有的,后来草长得太快,还有鸡去吃,我顾不上去打理,就荒了。”姜红玉有些脸热,“你要是想种,明年我帮你把菜园子挖出来,今年我还让老三从山外买了好些菜种子。”
“行。”陶椿记得她捡鸡蛋的时候好像在草丛里看见过野葱,她端一个油盏出门,去柴垛后面翻找。
小核桃和两只狗也跟过去凑热闹,野葱还没找到先找到一窝鸡蛋,两只狗不客气,它俩熟练地含个蛋在嘴里,狗牙轻轻一咬,蛋液灌了满嘴。
一窝八个鸡蛋,两只狗全吃了。
“你们在找什么?”邬常安出来问。
“野葱,我记得这一片好像是有葱。”陶椿说。
“还往前一点,之前葱种在那一片。”邬常安站石头上指挥。
野葱没有鸡吃,就是杂草长得太茂盛,把葱欺得长成了细苗苗,长得比韭菜还可怜,陶椿掐了一大把,顺带把周围的野草薅了一圈。
回到灶房,锅里的疙瘩汤煮好了,姜红玉正在往盆里舀。
“找到葱了?”她问。
“找到了,我掐了不少,待会儿再炒一盘鸡蛋。”陶椿说。
“行,我给你烧火。”
葱择洗干净切段,陶椿打一碗鸡蛋搅散放一旁,锅烧热了,她从油罐里舀两勺猪油化开,油热爆青花椒和辣椒,火辣辣的味道弥漫开,她把腌的肉片倒进去。
锅里升起白烟,陶椿看不见锅里的情况,她只管拿着木勺快速翻炒,待肉的香味出来了,她把木耳搓洗一下过两道水倒锅里,锅里刺啦一阵响。
撒盐、加水,陶椿盖上锅盖让锅里的菜焖一会儿。
“像是学过做饭的,架势足足的。”姜红玉说。
陶椿笑,她好不谦虚地说:“你们有口福了,贵人都吃不到我做的菜,让你们吃到了。”
姜红玉过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真是会吹牛,什么贵人吃不到她做的菜,分明是她进山了,人家不用她了。
估摸着木耳熟了,陶椿揭开锅盖撒一把葱花,翻炒两下就起锅。
肉起锅,再洗锅,锅里水烧干继续化猪油,她搅着蛋液往锅里淋,猪油炒蛋是真香啊。
姜红玉探头看着,她以为撒上一把葱花就完事了,没想到陶椿把炒的蛋盛起来又往锅里化一坨猪油。
“还炒什么?”她问。
“炒个葱。”陶椿切一个辣椒丢油里爆香,再把剩下的半盘葱段倒进去爆炒,葱段炒软再倒鸡蛋翻炒,葱油附着在煎蛋上,又是一个味道。
“吃饭了。”陶椿喊,“端碗拿筷子。”
等在门外的两个男人迅速进来,他俩默默吞口水,真香啊。
锅里添上水,陶椿端着野葱炒蛋走出去,饭都盛碗里了,其他人也坐好了,就等她了。
“吃吧。”陶椿落座,她拿起筷子挟一片野猪肉,“我尝尝……也还行,味不重。”
不过不能多嚼,多嚼几下肉就柴了,嚼不烂,咽下去的时候噎嗓子。
“是你做得好吃,比我们做得好吃多了。”姜红玉高兴,剩下的肉不用浪费了,她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之前炒野猪肉,肉片嚼着费牙,嚼不动,嚼烂了成一坨瓤子了。”
“骚味还重,尤其是炖的时候,越炖肉越骚,炖完了锅都是骚的。”邬常安补充。
“剩下的肉我做肉脯。”陶椿说,“剩下的肉要腌,不腌就臭了,但肉腌了越发紧实,炒了发柴。”
“随你。”姜红玉说。
陶椿看向邬常安,问:“今晚你睡得着吗?睡不着不如帮我剁肉。”
邬常安:……他怎么就睡不着了?
“对,我今晚还陪你睡吗?”邬常顺打趣,“你可别半夜又惊叫。”
“不用你陪。”邬常安想争口气,只要女鬼不来吓他,旁的鬼他不怕。
“小核桃说我的衣裳是你洗的?”他问,他投桃报李说:“你跟我说说怎么剁肉?我来剁,你今晚好好睡觉。”不要乱晃荡。
邬常顺跟姜红玉对看两眼,两人都觉得这两口子怪怪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俩之间绝对有秘密。
饭后,陶椿领邬常安去灶房剁肉,她让他把十来斤猪肉剁成肉糜,他剁肉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她把花椒、辣椒捣成碎末,还挤了葱姜水,把盐、酱油和蜂蜜水搅一起装一个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