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多了三个人,哪怕天色越来越暗,陶椿也不害怕了,她倾着身跟陶青松说话:“大陶缸不好往这儿驮,我就只带了两个过来,哥,就不用你费心给大陶缸找主家了。我这次带了七十斤粉条,还要你帮忙吆喝吆喝。”
“粉条是啥?”陶青柏问。
“跟面条差不多,但比面条顶饱,一碗粉条汤顶两碗面条。”陶椿说,“晚上回去了我煮一锅,你们在我家吃了再回去。”
“晚上把鹿肉炖了。”邬常安开口,“我们在路上捡到一只麂鹿和一只黄貂,估计死三四天,好在是下雪天,肉没有坏。”
“好。”陶青竹朗声答应,“我有三四年没尝过鹿了。”
绕过一座山,寒风里有了炊烟的味道,雪地里,门扉里映出的光亮如闪烁的萤火。
陵里狗吠大作,家家户户都开门出来看情况。
“谁啊?”有人问,“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是我,陶青松,我二妹跟我妹夫回来,我们去迎了一段路,这才刚回来。”陶青松说。
“噢,是你们啊。”
“天黑,我也看不清您是谁,恕我无礼就不叫人了。我是陶椿,这趟回来带了陶器和粉条,量不少,您家要是有缺的,明天到我家去换。”陶椿借机大声说,“不要银子,用粮换陶器和粉条,可以是米面也可以是稻谷麦子,番薯也可以。”
“番薯也可以?”屋里的妇人听到话高声确认。
“对,番薯也可以。”邬常安回答,“想换陶器就早点过去,还可以挑选,去晚了都是被别人挑剩下的。”
“好好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陶椿和邬常安一路走一路说,吃了一肚子的冷风可算进家门了。
第67章 雪夜美食 一家子亲戚
“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叫你爹出门看看。”陶母从灶房里出来,“青柏,青竹,你俩别回去了,晚上在大娘这儿吃饭。”
“晓得了,大娘你就是不留我们也不走,我邬姐夫在路上捡到一只麂鹿和一只黄貂,说今晚请我们哥俩吃鹿肉。”青竹说。
“还捡到麂鹿了?你们运道好,这玩意儿可不好捉,一有动静就跑了,人还没看见它,它已经逃了。”陶父说,“来,都搭把手,把东西先卸下去。”
“爹,你没看见我?”陶椿问。
陶父哼一声。
“你要再阴阳怪气的,我可就又不回来了。”陶椿说。
陶父不吭声,他相信这死丫头真做的出这事。
“走走走,二妹,我们回屋烤火,这一路冷吧?”冬仙来拉人,“爹晓得你们今天回来,一大早就盼着,晌午你哥刚端碗,他就催着让他赶紧出门。”
“我跟老头开玩笑的。”陶椿看有人当真了,她不逗乐了。
“你先进去烤火。”陶母说,“姑爷,你也进去烤火,这东西叫你爹跟你哥弄,你在雪地淌了一天,进屋烤火暖和暖和。对了,你鞋里面湿没湿?把你大哥的棉鞋换上。”
“我带的有鞋,我待会儿再换。”邬常安扛着一大包粉条往屋里走,“哪个屋空着?这是吃的,要放个干净的屋子。”
陶母过去领路。
陶椿靠近灶房看见陶桃趴在门框上,她快走几步,说:“我还在找你,我回来了咋不见你叫人?”
“二姐。”陶桃蹦两下。
“这丫头,还害羞了?”冬仙揉了揉陶桃的头,“二妹来灶房坐,我给你舀碗鸡汤你先暖暖身子。”
灶房里肉香扑鼻,锅里金黄的鸡汤咕噜咕噜冒着小泡,冬仙拿碗盛一个鸡大腿,再舀两勺汤。
陶椿接过深嗅一口,她感慨说:“还是在娘家舒服。”
“咋了?在婆家不舒服?”冬仙打听。
“也舒服,不过在娘家有爹娘有兄嫂照顾,多舒服。”陶椿抿一口汤,她笑着说:“没想到我哥还去接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差点哭了,是个好兄长。”
冬仙笑,“这话让你哥听见了,以后只要知道你回来,他能次次去接你。”
“我就是这个意思。”陶椿冲她眨眼,“大嫂,你可把话带到。”
“行行行。”冬仙大乐。
邬常安在门外探头,“大嫂,三妹。来,三妹接一下,这是你二姐带回来的东西。”
东西给了,邬常安又走了。
陶椿从陶桃手里接过陶罐递给冬仙,说:“这是番薯淀粉,炒肉片的时候撒点这个抓一抓,炒出来的肉嫩的很。”
冬仙揭开盖子看一眼,这不跟面粉一样嘛,她把罐子放食柜里。
屋外,陶青松牵着两头大青牛送去他们陵里养牛的地方,他家没有牛棚,秋天的时候,牛还能拴在树下,这冰天雪地,牛在外面冻一夜,明天就能吃炖牛肉了。
陶青柏兄弟俩回去换鞋,陶父交代他们把家儿老小都喊来吃鹿肉。
陶母端盆开水过来,邬常安把麂鹿塞盆里烫一烫,皮下的血和脂肪化冻,皮就好剥了,沿着脖子划一圈,再沿着肚腹划一道,三两下就把皮拽下来了。
“冬天的鹿毛深,皮子好。”陶母说。
“是的,我打算用这个皮和黄貂皮给陶椿做双冬靴。”邬常安从麂鹿的脐下掏出冻硬实的香囊,继续说:“她从山外带上来的两双冬靴都是短的,院子里的雪要是不铲,她连门都出不了。”
陶母打量一下女婿,她旁敲侧击问:“我一到冬天脚就是冰的,你爹要是不在家,我睡到天亮脚都还是冷的,捂不热,也不晓得二丫头有没有遗传我这个毛病。”
邬常安回忆一下,说:“没有,她的脚是暖和的。”
陶母笑了,唯一一件操心的事也没了。
陶桃跑出来,问:“爹,啥时候能开饭啊?”
“你哥他们回来了就开饭。”陶父说,“姑爷,我们待会儿先吃饭,吃了饭再炖鹿肉,冬天夜长,我们夜里多补一顿饭。”
“行。”邬常安把鹿的内脏都掏出来了,他把麂鹿递过去,“爹,你把肉拎屋
里剁成块儿,等我们吃完晚饭,肉也解冻了。”
灶房里,陶椿缓过劲了,见陶父拎着鹿肉进来,她起身说:“我来吧,我在山外看我姨母做过鹿肉。大嫂,三妹,你们吃过鹿肉吗?”
陶桃摇头。
“我小时候吃过一次。”冬仙说,“味道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鹿肉好吃。”
“今晚一鹿三吃,有笋干吗?”陶椿问,“冬天没鲜笋,只能用干笋将就一下。”
“有,我去拿。”冬仙说。
“咦?春涧呢?睡着了?”陶椿想起来她来好一会儿了,一直没听见孩子的声音。
“在我娘家,她睡觉早,我想着今晚要热闹一阵,就叫她大舅把她抱走了。”冬仙说。
陶椿心想她大嫂的娘家人也挺好,她砍一块儿三四斤的鹿肉递给陶桃,“拿给娘,让她把肉埋雪缸里,明天让大嫂拿回去给她爹娘尝尝。”
陶桃笑一下,她拎着鹿肉出门大声喊:“娘,你人呢?我二姐剁了块儿鹿肉,让我大嫂拿回去给她爹娘吃,你先把肉埋雪缸里冻着。”
“哎呀,不用给,今晚人多,都炖了吧。”冬仙从仓房里出来,她心里挺感动,二姑子拿回来的肉还让她给她娘家人送一块。
“待会儿还要吃晚饭,肚子饱了,吃不了多少鹿肉。”陶母心想陶父把他小弟一家都喊来了,干脆再多喊点人,说:“把黄貂肉也炖了,等肉炖好了,叫青松把他丈人一家叫来,老二一家也过来,正好叫姑爷认认人,都是一家子亲戚。”
“行,那就依娘说的。”邬常安没意见。
冬仙也没意见。
事就这样定了。
正巧陶青柏一家过来了,他家五个人,老两口,青柏和他媳妇,再一个就是青竹。
“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侄女婿,你进屋吃饭,我来收拾这东西。”陶小婶说。
邬常安还没说话,陶母先应下了,“别跟你小婶客气,你们在路上饿了一天,先来吃饭。”
说罢,陶母又说:“小弟,你往你二哥家走一趟,叫他们一家来吃鹿肉和貂肉,免得喊晚了,他们一家睡下了。”
“多大的鹿?喊这么多人?”陶小叔嘀咕一句。
“叫你去你就去,又不是你请客。哪来那么多话。”陶青柏训父。
其他人当没听见,陶父招呼女婿进屋,陶母拉侄媳妇进屋说话。
“这是青柏的媳妇,二丫头,你喊蝶嫂子。”陶母进屋说。
“我之前见过嫂子。”陶椿说,她从挤在门口的人头里挑出一个,说:“这是我男人,叫邬常安,在家行三,喊他老三就行。”
邬常安喜得大牙都要笑出来了,先是叫他常安,又是一口一个我男人,陪媳妇回娘家就是好啊。
“吃饭了,不说了,我去摆桌子。”陶父说,“你们准备端菜盛汤。”
陶椿把鹿肉也分割得差不多了,她舀两瓢热水出去洗手,邬老三凑过来摸她手,挨了她一把掐。
挨掐他也乐滋滋的。
晚饭是番薯粥,菜有笋干炖鸡、两条蒸鱼、蒸南瓜、鸡蛋炒韭菜、菜式不多,但量不少。
“蝶嫂子,一起进屋再吃点。”陶椿招呼一声。
“不了,我还想留着肚子吃鹿肉。椿妹妹,你去吃饭吧,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是外人。”
“行。”要走了,陶椿想起来粉条还没泡,她问邬常安把粉条放哪儿了,她去扯一大把泡后锅的热水里。
终于坐到饭桌上,陶椿跟邬常安双双吁口气,他们路上就各啃了两个苞谷馒头,早饿没劲了,到家还得打起精神寒暄一阵子。
一碗粥下肚,陶椿这才有心思啃鸡肉剔鱼刺。
一桌九个人,陶母估量的能把菜和饭都吃完,但吃到最后还剩半锅粥,菜倒是都吃完了。
“都惦记着吃鹿肉啊。”陶母收拾碗筷的时候打趣一桌的人。
陶青柏笑,“反正我是惦记的。”
“我换双鞋就来做。”陶椿说,“今晚做个干笋麂丝,怪味麂肉,鹿肉炖板栗。黄貂死的时候没放血,味道估计有点重,只能爆炒。”
“都行都行。”陶青竹说。
陶椿出门,问:“装衣鞋的包袱放在你之前睡的屋?”
“嗯。”邬常安跟她一起,他也要去换双鞋。
屋里的床褥已经铺好了,靠墙还放着新木盆,陶椿啧啧几声,她改邪归正了待遇就上来了,之前从山外回来可没有什么新木盆。
换上棉鞋,陶椿出门去准备做饭,鹿肉已经化冻,她先做鹿肉。臀肉和肋条肉还有脖子肉先剔下来,臀肉和肋条肉泡洗干净,用苞谷酒、姜丝、嫩葱段腌一腌,再倒上她之前舀起来的鸡汤,一起装大砂锅里上蒸笼开蒸。
陶母端来一个陶罐,把鹿内脏和洗干净的肠子切段丢罐子里,加上香料和盐,她端着陶罐又出去,这个拿到外面放炉子上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