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做好了?你姐夫说你还要蒜苗蒜瓣和老姜,我说我家种的蒜苗多,我给你拔一捆送来。”
“我大姐早上送了五六斤来,够用了。”陶椿快步接过蒜苗,说:“这些我也用的着,婶子,你晌午在我家吃饭吧,我用这个煮个锅子。不行,我家没新鲜的肉,我宰只鸡爆炒吧。”
年婶子不着痕迹吸一口香味,她笑着说:“那行吧,我闻着挺香的。”
陶椿喊邬常安去逮鸡,她进屋洗锅烧水,也给年婶子安排个事,让她剥蒜苗。
鸡宰杀好,盆里的牛油凝固了,陶椿端进来倒菜板上,她拿刀切一角下来,锅里的猪油热了,她把火锅料丢进去,随着火锅料炒化,灶房里的香味又浓重许多。
年婶子受不了这个香味,她忍着呛人的香气坐灶前烧火,一边探头看着锅里翻炒的鸡肉,这个色可真诱人。
陶椿削几个芋头切小块儿倒锅里一起翻炒,末了淋半瓢热水,她又添点盐,剩下就是盖上锅盖焖着。
“这只鸡有点老,要是三四个月大的小黄鸡,不用加水焖,就这样翻炒,肉炒熟了撒一大把蒜苗就能吃了。”陶椿说,“要是有新鲜的肉,你就煮半锅鸡汤,火锅料炒香了把鸡汤倒进去,之后什么萝卜、豆芽、韭菜、萝卜秧、粉条、牛肉羊肉猪肉切片一起倒锅里,想吃什么加什么,要是嫌不够味,用葱末蒜末酱油醋和辣椒油调半碗汁蘸着吃。”
“你说的太快了,我记不住。不如这样,杀猪宰羊那天,你过去做饭,就做你说的这个汤锅子,我让陵里的人都过来,咱们坐棚子里吃一顿。”年婶子思量着说,“也是庆贺我们往后再无粮食危机。”
“好。”陶椿赞成,“那等粉条做完就杀猪宰羊?”
“对,庆贺丰收。”年婶子是真高兴,“明年多种番薯多养猪羊,年底杀猪宰羊的时候我们再办个流水席。”
“在咱们公主陵可真是有劲,越过越有劲。”陶椿说自己的感受。
“也就今年有点劲,往年分粮食都犯愁,哪有心思琢磨这个。”年婶子说实话,“你看外面多厚的雪,要不是为了做粉条搭大棚缠灶,出门压根看不到人影。”
“这么说是我的功劳了?”陶椿笑着说。
“对,托你的福。”
“是你跟陵长领导有方,一心惦记着陵里的人,你们要是有私心,大伙儿也不会在雪天毫无怨言地出门。”陶椿说。
“你俩互灌迷魂汤呢?一个劲吹捧,来人了都没发现。”陵长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呦,你咋过来了?”年婶子诧异。
“不是你叫邬老三喊我过来的?”陵长也愣住了,“那小子说瞎话?他过去传话说你喊我过来吃饭。”
“我怕我说请你来吃饭你不来,就打着我婶子的名头请了。”邬常安在外面说,“我婶子在我家吃饭,你也过来尝尝我媳妇炒的菜,保准你没吃过这个味。”
陵长没反驳,他闻着味就知道这顿饭差不了。
“来了就留下,陶椿刚做成的火锅料,炒了只鸡,咱俩都尝尝味道。”年婶子说。
陶椿掀开锅盖看看,鸡肉熟了,芋头也能戳动了,她把蒜苗倒进去翻炒一下,再端来砂锅,在底上铺上两把粉条,再把鸡肉和芋头铺上去,最后淋上汤汁。
火炉里生起火,四个人就围着火炉在灶房吃饭。
陵长看着红彤彤的锅子有点不敢下筷子,这看着就辣,他斟酌着先挟一个芋头,芋头入口,一股香浓刺激的味道让他胃口大开,没有他想的那么辣。
年婶子挟块儿鸡胸脯肉,这块儿最不进味,但有这个汤汁佐着,嘴里一直有这个味,直到鸡胸肉咽进去了,她也没尝出腥味。
“好吃吧?”邬常安问。
陵长点头,“这菜下酒,给我舀两勺酒来。”
年婶子动了动嘴,想着在小辈面前,她就没扫他的面子。
“你俩喝不喝?”陵长问,“你们婶子不喝酒。”
陶椿跟邬常安对视一眼,她压着笑,说:“不了,昨儿喝过了。”
第82章 做鞋 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重油重辣的芋头鸡吃的时候得劲,吃完了口舌发干,陶椿让邬常安拿个铜壶出来,她从装雪的大水缸里舀两瓢干净的雪倒壶里,铜壶架炉子上,再丢一把山楂煮着。
年婶子拿几根棍子搭火炉上,炉子大了,铜壶小了,不用东西支着,壶会倾斜下去。
“这批火炉做大了,只能配这个砂锅用。”陵长说,“我家也是,往年做的陶罐放今年做的火炉上能掉下去,吃过饭想烧个水还得换个炉子。你们捏陶做炉子的时候忘记这一点了吧?”
陶椿抿嘴笑,“明年按这个炉子的大小做一批陶罐,到时候不是又能卖一批陶器了。”
陵长沉默了,他指着陶椿点了点,无奈地笑了。
一股冷风吹进来,邬常安发现狗把灶门拱开了,一个黑嘴筒子钻了进来,黝黑湿润的狗鼻子不住翕动。他捡起地上的鸡骨头扔出去,站在檐下说:“没剩菜了,吃了骨头就回牛棚待着,过一会儿看你们女主人练不练箭,她要是射到鸟了,你们吃鸟肉。”
屋里,年婶子听到这话,说:“这是个练箭的好法子,你要是能十拿九稳地射中天上的飞鸟,进了山林,兔子野鸡十射九中,遇到狼和野猪只要不是孤身一人,你就不用慌张逃命,反而能取它们的命。”
说罢,她杵老头子一下,提醒说:“你
别忘跟山陵使讨要弓箭了,陶椿等着用。”
“没忘没忘,不过我等闲遇不到他。等正旦过后吧,他眼下估计在筹备帝陵祭祀的事。过了正旦,他可能会带人转过来祭拜公主陵。”陵长说。
正旦就是正月初一,每年岁暮,皇帝会遣官进山祭拜先祖,绝大部分官员只需前往帝陵祭拜,离得近的陪葬墓也会有官员前来奉上祭品和悼词,像定远侯年年都有朝廷官员去祭拜。而安庆公主陵离帝陵有一天半的路程,等闲不会有官员过来,但若是安庆公主的后辈哪年前来祭拜,山陵使会择期陪同。
“我还能等,有年婶子送的弓,邬常安又分给我一把箭,只要他跟他大哥不一起进山,我就不缺箭支。”陶椿缓和一下气氛。
“反正这把弓箭早晚能给你讨到。”年婶子说,她又偏头问:“老胡,今年安庆公主的子孙会过来祭祀吗?”
“没接到信。”
“姑母也没说过?她跟山外不是有书信往来?”
陵长摇头,“姑母那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性子冷清,她巴不得常年住在陵殿里,一心惦记侍奉公主,不爱搭理我们,寻常的事哪会跟我说。”
陶椿蠢蠢欲动地打岔:“我之前听我嫂子说,冬天可以去找胡阿嬷学做绣活,好像我大姐跟胡阿嬷学好几年了,我听着胡阿嬷不是冷清的性子啊。还是说我搞错了?胡阿嬷不是陵长的姑母?”
“是同一个人,陵殿是砖瓦砌的,不如木屋暖和,我姑母冬天会搬回来住。不用守在陵殿,她又出不了门,在家没事做,若是有不怕她的姑娘和媳妇子上门去讨教,她也会指点。”陵长解释。
陶椿“噢”一声,“等我手上的事忙完了,我去找胡阿嬷讨教一下如何做狐裘,我得了上十张狐狸皮,成色都挺好,皮也完整,就是我一直不敢动手,怕做毁了。”
“能去,我姑母知道你,还夸你是个灵巧人。”年婶子说。
陶椿惊讶,“真的?她老人家知道我?”
“前些日子陵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哪能不晓得,得知粉条是番薯做的,能缓解陵里米面缺乏的困境,她也松了一口气。”年婶子说,“她比谁都忧心公主陵会不安稳,陵户吃不饱肚子,为了口腹自然要投进山林寻食,人跟野兽抢食,无心再巡守,人肯定是要有伤亡的,到时候公主陵也难安稳。”
陵长点头,“在山里,野兽是大王,我们人少,可防不可攻。”
“之前赶走的狼群有来过吗?”陶椿问。
“没有,夜里也没听见狼嚎声。”年婶子说,“希望被别的狼群灭了吧,这群狼缠我们好几年了,这是没让它们逮到机会,一逮到机会,它们必报仇。”
铜壶里的山楂水煮沸了,陶椿拿四个碗舀四碗山楂水,她把灶门打开,寒风吹着,一会儿的功夫,水就不烫了。
“家里有蜂蜜,我添勺蜂蜜,免得酸。”陶椿说。
“我们喝完水就回去?”陵长问年婶子。
“行。邬老三哪去了?喂个狗人喂没影了。”年婶子说。
“估计在做木盘。”陶椿心里有数,她盖上蜜罐,拿刀切一大坨火锅料装盘子里,说:“婶子,叔,我看你们吃的惯这个味道,你们拿一坨回去,也让家里人尝尝。”
年婶子放下碗,说:“行,我不跟你客气。”
陵长站起来接过盘子,说:“吃饱了也喝好了,今儿让你忙累了。”
陶椿笑,“婶子刚说不跟我客气,你这又客气上了。”她往外走,去仓房拿个篮子,说:“盘子装篮子里,你提着篮子袖着手,免得手露外面冻的发疼。”
邬常安也从仓房里出来,身上还挂着木屑,他送出去说:“我就不送你们老两口了,你们得闲了还来。”
“闲不了,今天能缠好灶,明天能搭好棚子,棚子搭好,后天就能洗番薯磨浆了。”陵长说,“你们也做好准备,浆粉晾干就要下粉条。”
他们没啥准备的,就是人手还不齐全。邬常安望天,天上的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琢磨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明天估计不会变天,大哥大嫂要是没事绊着,估计后两天就能回来。”
“大嫂的娘家离我们这儿远吗?”陶椿问。
“差不多也是一天的路程。”邬常安往回走,说:“我又做了两个托盘,第二个还没做好,估计等到天黑,我最少能完工三个。”
“那你继续进屋做,旁的事不要你帮忙。”陶椿也有事做,锅碗还没洗,她进灶房收拾。
灶房收拾干净,她又烧一锅热水把他剥回来的竹箨倒锅里煮软,竹箨煮软好刷洗,刷一道再净一道,清洗干净了再用布揩一遍,这才装筐提出去让风吹着。
天上的日头隐进云层了,天色趋暗,一天又要过完了。
陶椿点两个油盏端进仓房,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昏惨惨的,她骂他:“晕头了?屋里都黑了也不点盏灯,刀劈手上了不疼?”
“我做熟练了,拿刀稳,不会劈到手。”邬常安仰头,他嘶了一声,佝着脖子佝了半天,脖子发僵发酸。
陶椿路过,她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蜻蜓点水般亲一下,又轻盈如鸟似的快步飞走了。走出门,她扭身哼道:“不是个好人,勾引我。”
邬常安:……冤枉啊!
陶椿笑嘻嘻地走了,不一会儿又送一碗酸酸甜甜的山楂蜂蜜水过来,“你饿不饿?晌午吃得太饱,下午又喝了几碗水,我一点都不饿。”
“我也不饿,我这半天压根没起过身,肚里的食还没消。”邬常安一口喝完一碗水,他把碗递给她,说:“要不干脆不做晚饭了。”
“也行,夜里饿了就蒸两碗蛋羹将就一下。”不过人不吃狗还要吃,陶椿出了仓房脚尖一拐回屋拿上弓箭,她拽一个苞谷坨找个地去射鸟。
不一会儿她又跑回来扛个锹,她沿着牛圈外铲过雪的地方继续清雪,随着快要没过小腿的积雪铲开,枯草杂叶露了出来,鸡群咕咕哒地跑来翻找冻死的虫蚁尸体。
鸡群寻食的咕咕声招来了觅食的鸟雀,胆小的鸟雀落在牛棚上、院墙上,胆大的直接落在鸡群里。
陶椿踩着锹拉开弓,一箭射向落在牛棚上的麻雀,箭插在草棚上,惊得鸟雀簌簌起飞。
“没射中……哎!”陶椿惊呆了,一只飞起来的麻雀撞牛棚上了,掉下地被黑狼一口吞在嘴里。
“这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啊。”陶椿嘀咕,她抽出一支箭往天上射,不出意外连根鸟毛都没射中。
鸟都惊飞了,陶椿继续铲雪让鸡群找食,天上的飞鸟受不了诱惑又落了下来,陪着陶椿又练了三把箭。
一直到天黑,箭射完了,鸟都回巢了,陶椿也毫无收获,她一一捡回箭支,扛着锹挎着弓回屋。
“射到几只鸟?”邬常安问。
“一百只!”
“一只都没射到?”
陶椿不接话,她拿四个番薯进灶房削皮,皮剁碎混着泔水倒出去喂鸡,番薯则是丢锅里煮。
狗叼着湿答答的死鸟闯进灶房。
“还没吃啊?我还以为已经吃了。”陶椿接过鸟,说:“一只鸟不够你俩分,我把鸟毛烧了丢锅里跟番薯一起煮,你俩还能喝一大口肉汤。”
黑狼摇了摇尾巴。
“等着吧,明天我给你们逮十只鸟吃。”陶椿摸一把狗头,说:“出去,你别把狗毛甩碗里了。”
黑狼真就出去了。
鸟塞灶洞里烧光毛,舀一碗水冲掉焦灰,陶椿把这个拳头大点的鸟扔锅里跟番薯一起煮。看后锅里没水了,她扒两桶雪倒里面,烧热了正好洗脸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