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张竹箨进来,陶椿比划一下,依着竹箨的大小,她把火锅料切成三指宽的块儿。这盘火锅料是从盆里倒出来的,深浅有一指长,切成三指宽的块儿能吃两顿,分给陵里的人也拿的出手。
一盆火锅料切了三十二块儿,陶椿又从另一盆切十三块儿,凑够四十五块儿,分给陵里四十五户人家,不给李老头一家。
锅里的番薯汤沸腾了,陶椿抓两把苞谷面丢进去继续煮,她把装竹箨的筐提进来,竹箨还有点湿润,不过这点水汽影响不大,她坐
在灶前用竹箨包火锅料。
等锅里的食煮熟了,陶椿也把四十五块火锅料包完了,她把东西收捡一下,起身把番薯苞谷粥舀起来分两碗,鸟肉也一分两半。
“黑狼黑豹,吃饭了。”陶椿开门喊,“邬老三,快收工了吧?出来转两圈,我们洗洗睡觉。你在仓房里冷不冷啊?我都忘了,该点个炭盆的。”
“不冷,你洗了先睡。”邬常安说。
狗来了,陶椿把饭倒狗盆里,她去仓房看一眼,见他还在给木板钻眼儿,的确是还没收工,她没打扰他,拿个木盆一个人去灶房洗漱。
又是熬火锅料又是做饭,她身上一身的味,头发上也是味。
陶椿本打算只是简单擦擦的,但洗了脸嫌弃头发,洗了脖子嫌弃膀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烧一大锅开水,她倒腾着从头洗到尾。
等邬常安忙完手头的活儿从仓房出来,陶椿刚钻进被窝,虽然冻得半死,但浑身轻快。
“洗澡水还没倒,你去倒了。”她大声说。
“又洗澡了?你别冻病了。”邬常安进来,他走到床边从被窝掏出她的脚搁木板上比量。
“做啥?好冷啊。”陶椿探头,“这是鞋底?做大了。”
“就是要大一点。”邬常安从木箱里拿出貂皮,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脚抵他腰腹上,手拿貂皮缠上去,说:“貂皮毛厚,要是按照你的棉鞋尺寸做,做成了你穿不进去。”
第83章 兄嫂回家 熏鹅
邬常安为了让她早一天穿上长靴,他当晚点灯熬油操刀裁剪貂皮,貂皮毛厚,只做脚面和脚跟,一张貂皮完整地裁出两个鞋面。剩下包拢腿的皮子则是用鹿皮,这个需要她穿上棉裤了再量尺寸,只能等到白天再做。
陶椿都困了,好不容易双脚解放了,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邬常安把床上的碎皮子收拾干净,他伸个懒腰去打水洗漱。
他跟木头打了一天的交道,身上有股干燥的木头香,随着他躺进被窝,床榻之间木屑的味道若隐若现地弥漫开。陶椿凑上去深嗅两口,闭着眼嘀咕说:“真好闻。”
邬常安自己闻了闻,没闻到啥味,倒是清晰地闻见捂暖的皂角味,干净又好闻。
陶椿枕回她的枕头上,说:“吹灯吧,睡觉了。”
邬常安一顿,他仔细看她两眼,见她脸上已有睡意,他吹灭油盏平躺好。
屋里安静下来,只余浅浅的呼吸声浮动,渐渐的,两道呼吸声失了平静,燥意代替了睡意。
陶椿睁眼,她埋怨说:“你好烦,我都要睡了。”
“我又没说话。”邬常安还嘴硬。
陶椿不吭声,也不动作,藏在被子里的手被攥住,她笑出声。
邬常安也笑了,他凑上去吻上她。
陶椿睁眼看着他,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伸手摸上他的脖子,感受他吞咽的动作,指腹摩挲着凸起的喉结,明显听见他的呼吸加重了。
邬常安受不了了,他埋首在她脖子里大口喘气。
“你喘的真好听。”她夸他,“你闭上眼,让我的手看看你的身子,好不好?”
邬常安想拒绝又舍不得,于是不吭声。
陶椿敢想敢干,她也不点油盏,就在黑暗里一寸寸摩挲男人的身体,从脖颈到膀子,她触到那道伤疤,血痂早已掉落,但伤疤依旧,这是一道长不平的疤。
“这个疤属于我。”她呢喃着亲了一下。
邬常安一颤,身子彻底软了下来。
健硕的膀子,紧绷的腰腹,修长有力的大腿,等陶椿探索够了,邬常安出了一身的汗。
陶椿也不遑多让,她这下不担心受冻着凉了,见邬常安要下去,她拉住他,试探着抬腿去触碰它。
“它是喜欢的,我也喜欢,你感受到了吗?”她握着他的手去触碰,两人都在抖,那处也在颤。
陶椿不急,她徐徐图之,不让他入巷,只在巷口打转,像迷途的驴一样闷头在巷口横冲直撞。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门打开了。
锅里还有热水,邬常安舀半盆水端进屋,他拧条布巾子递给她,陶椿在被窝里擦拭后又还给他。
一切归于平静,夫妻俩又躺在床上,陶椿不问他难不难受,而是问他舒不舒服。
“嗯。”邬常安坦诚地回答。
“你怎么不问我?”陶椿问。
“不用问,我晓得。”邬常安笑,他凑她耳边说:“泥龙入水差点呛死。”
陶椿乐得咯咯笑,不得了,有长进,敢说荤话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低低细语,陶椿睡前还在想,这种望梅止渴的法子似乎更让她舒服,可能是吃不到,舔一口就让她很满足。
*
新的一天又来了,陶椿精神抖擞地出门,邬常安在仓房做鞋,她拿弓箭出去射鸟,不晓得是真有长进还是歪打正着,半天下来也让她射下来两只鸟,一只老鸹一只斑鸠。
两只鸟不够狗吃,陶椿拿出竹筛子用棍支着,雪地撒一把米,她按着两只狗藏在牛棚,等鸟雀走进竹筛子下面,她扯动绳子,一举扣住五只鸟。
远处传来说话声,是邬二叔家来人了,黑狼和黑豹多管闲事,站在自家门口汪汪叫。
“你家的人都在?没有巡山是吧?”胡家全问。
邬二叔点头,“是要洗番薯磨浆了?”
“对,这次番薯多,光是定远侯陵的陵户就送来一万三千多斤番薯,用陶器和粉条换米粮和番薯的人陆陆续续也回来了,她们从娘家换来的番薯合起来又有五六千斤,我爹娘说这些番薯都做成粉条。”胡家全详细解释,“要做的量大,所以就不按之前一家出两个人的规矩了,现在除了巡山的男人和怀娃奶娃的妇人,以及干不了事的老人和伤寒的病人,其他人都去演武场帮忙。你们也不用担心吹风受寒,洗番薯是用热水,除了磨浆的,其他人都坐在棚子里。棚子是你们一手搭的,有顶有卷帘,坐里面不算冷。”
邬二叔没二话,“行,明天留我两个儿媳妇在家,我们老两口带两个儿子一起过去。”
胡家全得到准话,他又赶往下一家,路过另一个邬家,他看见陶椿在逮鸟。一只麻雀从竹筛里逃了出来,两只大黑狗急急忙忙去撵,还分出心思防着他这个上门的,最后鸟没撵上,它俩还一头撞进雪窝里啃了一嘴的雪。
陶椿把鸟都塞麻袋里,她转过身问:“有事啊?”
“有事,但跟你们没事,我去通知陵里的人明天去演武场洗番薯。”胡家全看了场好戏,他冲两只大笨狗吹个口哨,在愤怒的狗吠声中跑了。
陶椿扛着麻袋提着竹筛回屋做饭,一共逮了十七只鸟,她先宰了再丢火上烧毛,烧秃了毛,乌漆麻黑的鸟肉扔给狗,它俩狼吞虎咽吃了个饱。
做饭前,陶椿去仓房一趟,邬常安忙着涂骨胶,听见声也只是抬了下头,又垂首忙他的了。
陶椿看一只鞋已经粘好了,压在石头下面。
“锤子递给我。”邬常安说。
“这个石锤子?”
“嗯。”邬常安捏紧刚粘合的地方,他接过石锤砸上去,让皮子更严实地粘合在梨木鞋底上。
连捶二十下,他丢下石锤继续沾骨胶往鞋底上刷,陶椿凑近才发现粘合的地方,皮子上的貂毛都刮掉了。
“这样粘起来就行了吗?”陶椿问。
“不是,用骨胶把皮子粘在鞋底是防止鞋进水,粘合好了要用石头压一夜,明天我还要用针线缝两圈。”邬常安翻过鞋底让她看,“木板上钻的眼就是为了缝线的,缝上两圈,走路才不会拽掉鞋底子。”
“真是个费事的活儿,你真有耐心,坐的住,真能干。”不要钱的话,陶椿一个劲往他头上砸,“晌午想吃啥?炖鹅?我去给你做。”
“行,炖半只,只有我俩吃,炖多了吃不完。”
“不不不,要炖一只,万一大哥大嫂傍晚回来了,剩菜热一热就能吃。”陶椿去隔壁仓房
取下一只熏鹅,出来了问:“你吃过卤鸟吗?”
“没有。”
“我这两天多逮点鸟,明晚卤一罐鸟,泡一夜,早上起来了再吃。”陶椿心想山里的鸟雀多的数不胜数,平时射鸟有难度,恰好遇到大雪天,一把米一个竹筛就能逮十来只鸟,费点事卤一罐能吃好几顿。恰好天冷,肉不会坏,可以多放几天,下粉条的时候没空闲时间折腾饭,正好可以吃。
烟熏的鹅是棕黑色,用热水洗掉鹅皮上黏的烟灰,鹅皮呈淡淡的红褐色,还没熏到时候,要是火候熏到了,鹅皮能红的透亮。
鹅肉斩块儿用猪油爆炒,煸出残留的油脂,就加水大火开炖。熏过的鹅肉还有淡淡的松木和烟火味,为了不遮掩这个味道,陶椿只丢了三片姜,其他香料一概不用。
灶里塞着木桩子,陶椿拎桶雪堵在灶眼下面,防止柴掉下来把灶房烧了。她往兜里装两把米,拿上竹筛又去抓鸟了。
陶椿院里院外来来回回地跑,两只大黑狗也忙得乱转。邬常安听着响亮的脚步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他坐不住了,把鞋粘合好压在石头下,他出门去看她在忙活啥。
陶椿又抓了十只鸟,都装在麻袋里丢在仓房里,死前还喂它们一顿好的,用苞谷面让它们吃个饱。
邬常安拿来弓箭射天上的鸟,吓得鸟不敢下来,陶椿守了个空,她打发他去烧火。
“你要多练箭,多好的机会。”他执着于让她拿箭射鸟。
“练了练了,我上午射下来两只鸟呢。”陶椿赶他,“快去灶房看火。”
邬常安无奈走了。
等鹅肉炖好,陶椿又逮了四只鸟,一只野鸽一只斑鸠两只麻雀。
邬常安盛一半鹅肉放食柜里,剩下的盛砂锅里放炉子上用炭火炙着,他还煮了半罐山楂水,酸酸的,开胃又解腻。
鹅头还是陶椿的,烟熏的鹅皮更香,鹅冠嚼着有点弹性,皮下的肉是淡淡的红,就连骨头都有种莹润的光泽。
“我们明年养鹅吧。”邬常安吃着鹅肉,养鹅的念头更甚了,“要不养在老陶匠住的山谷里,让他给我们看着。”
陶椿呛了一声,她咳了两声,忙说:“不行,山谷里还有两只狗,你养鹅就是给狗养的。”
“把狗绑回来,我二叔他们没狗,看他们养不养。”邬常安出主意,“明年开春了我过去看看,带上黑狼黑豹,看它们跟不跟我们走。”
陶椿不接话,她又挟个鹅脯吃,熏过的鹅肉好有风味,跟新鲜的鹅肉是不同的味道。
痛快吃一顿,邬常安刷锅洗碗,陶椿把吃饱的鸟雀提出来宰了,像烫鸡一样烫鸟毛,她耐着心一点点拔鸟毛,鸟的绒毛太多,又密又细又短,比鸡毛难拔多了。
正忙着,守在盆边的狗嗖的一下冲出去了,陶椿怕它们咬人,也赶忙追出去。
“弟妹,你们已经回来了?”邬常顺赶着牛到家门口了。
“我们回来好几天了,你们快进屋,灶房烧着火,看把我嫂子冻的,快进屋暖暖。”陶椿手是脏的,也不好靠近,她回头看邬常安出来了,忙说:“大哥大嫂回来了,你把鹅肉热一热。”
“可算到家了,这一路又冷又累又饿还担惊受怕,折腾死人。”姜红玉丢掉拐棍,一路在雪地疾走,差点把她累死。
“小核桃呢?”陶椿发现少了个人。
“留她姥娘家了,唉,回去一趟她还冻病了,不敢再带她回来,就让她在我娘家过年,明年天暖和了再去接她。”姜红玉看一圈,说:“还没做粉条吧?还行,赶上了,我们就怕回来晚了,再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