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斯登,华尔街第五大投行。
成立于1923年,总部位于纽约的贝尔斯登已经存在这个世界上85年。这家全球领先的金融服务公司,曾经为全世界的政府、企业、机构和个人提供相关服务。和华尔街其他几个巨头一样,贝尔斯登的业务涵盖了股票、债券、固定收益、投资银行、清算、私人财富管理等。
但是和华尔街其他几大投行不同的是,贝尔斯登有着自己独特的企业文化。华尔街有两种人,一种以斯坦利为代表,这些人将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新教徒那种特有的高贵而又平均主义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这一点从当年斯坦利公司拒绝成为英国私有化顾问就可见一斑;而另外一种人则以贝尔斯登这种犹太裔建立的公司为代表,他们节俭,他们吝啬,他们张扬,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们充满了激进的个人主义,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狼性,所以贝尔斯登被称为“华尔街的孤狼”。
这种独有的风格在过去几年更是被现任CEO詹姆斯·凯恩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曾经宣称,贝尔斯登将只雇佣PHD进来。当然,这里的PHD并不是指博士,而是那些出身贫寒(Poor)、有饥饿感(Hungry)、一心赚大钱(Desireformoney)的人。这些人往往聪明、肯吃苦、能够放下身段,所以在华尔街五大投行当中,贝尔斯登的经纪业务是最大最成功的,很多包括对冲基金在内的大资金机构都是他们的客户,中小型的投资者更是数不胜数。
虽然在七月份,贝尔斯登内部两支押注次级房屋抵押贷款债券的对冲基金因为巨亏发生崩溃,自此拉开次级房屋抵押贷款债券市场恐慌的序幕。但即便到了12月份,贝尔斯登依然管理着至少2000亿美元的资产,它的市值到今天依然有着接近百亿美元的规模。
想要短期内打倒这样一个巨人又谈何容易?
“第四季度亏损了8.54亿美元,减计了19亿美元的抵押贷款业务损失。”保尔森的助手很快就找到关于贝尔斯登的最新资料,“巅峰时期股价曾经上涨到170美元每股,现在在70美元左右徘徊,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年之间。”
故意停顿了一会后,这名叫做毕索斯的股票分析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另外,他们管理层内斗严重。联席会现在只有一个人在主事,即詹姆斯·凯恩。还有,他们现在纠缠在一起官司当中,上诉的一方是巴克莱资本,他们认为贝尔斯登隐瞒了实情,导致他们的资金在贝尔斯登的对冲基金崩盘当中损失严重。”
“不要管那些官司,我想知道他们管理层都有哪些打算!”约翰·保尔森同样是面无表情,当他下定决心要做空贝尔斯登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密切地关注起这家华尔街巨头的详细情况。虽然同样打算做空华尔街的还有其他几个大型对冲基金或个人,但保尔森更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而不是单纯地跟在别人身后。
保尔森基金有一部分的资金借用的也是贝尔斯登的席位,因为贝尔斯登的风格决定他们的策略,高杠杆操作是他们的常态。具体来说,作为有着结算资格的交易所会员,贝尔斯登向他们的客户们借出资金,而这些资金一部分来自他们的资产管理,一部分来自拆借市场和公司自有资金。至于他们的收入,自然是不同借入借出之间的利差和经纪佣金。
对客户尚且提供高杠杆,贝尔斯登的自营业务就更是如此了。事实上他们内部的高杠杆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些大型交易都能够使用到超过十倍以上的杠杆,就说那两支崩盘的对冲基金,杠杆率就达到了惊人的20倍,总规模达到200亿美元。大交易尚且如此,而那些小型交易就更不用说了,动辄就能达到百倍甚至更高倍数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种激进的操作风格,所以贝尔斯登才能超越资产、市值远超自己的斯坦利公司,成为华尔街资产证券化的第一大户。根据其披露的情况,在四季度,他们持有总共价值达到487亿美元的债券头寸,这部分的债券自然包括了次级房屋抵押贷款债券。而正是这些债券的亏损,使得贝尔斯登在四季度亏损减计了19亿美元的惊人数目。
现在是他们管理层出招安抚投资者的时候了,保尔森迫切地想知道他们的管理层都会向投资者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来挽回投资者的信心。
“裁员!”毕索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因为这是屡试不爽的招数,减少雇员的数量来削减营运成本,“之前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削减了900名雇员,不过在上个月,他们宣布进行裁员计划,再次裁员650名,固定收益部门成为了重灾区。”
“另外还有的就是出卖股权!”翻了翻手头上的资料后,毕索斯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少许的变化,尽管这些资料他早就烂熟于心,但是一想到目前出现危机的这两家投行惊人的相似性,他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和斯坦利公司一样,他们计划将部分股权出售给新的投资者,这个投资者也是来自华夏,据说是一家叫做华信的国有企业。”
在华投吃下布雷洛克公司和斯坦利公司的股份之后,华尔街对相似交易的高潮达到了顶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在这个时候传出和华夏企业“有染”的消息无疑是对投资者一个极大的安抚。
“华夏公司么……”一提到华夏,钟石的面孔就浮现在保尔森的脑海当中。没办法,这张脸孔的主人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突然,他心中一动,想到如果自己是他,会怎么样来对付像贝尔斯登这样一家巨头呢?
虽然保尔森在华尔街混迹多年,现在也成了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但他本质上并不是“门口的野蛮人”,也不是那些强势进入董事会、联合小股东改变管理层结构的强力基金,所以除了做空其股票之外还真没有太多的门路。
想到就去做!保尔森永远是一个行动派,他挥挥手,让毕索斯退下去之后,就拨通了钟石的电话。
“钟先生,如果让你选择去做空一家企业,是彻底打倒的那种,你会怎么做?”
没有半点寒暄,保尔森单刀直入主题。他是这么理解的,自己俨然已经和钟石是一个利益联合体,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所以根本没有太多的废话,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钟石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保尔森话里的意思,又像是在仔细思考。足足过了两分钟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用低沉的语气问道,“约翰,你打算对哪家企业下手?或者说,你对哪个行业的企业下手?”
对于不同行业的企业自然有不同的策略,保尔森立刻就醒悟过来,“是一家金融机构,我要彻底打垮它,不是短期内做空它的股票那么简单,而是让他倒闭,关门,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哇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钟石笑了笑,他想都不想就回答道,“约翰,你这么激进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我喜欢。不知道北岩银行你听说过没有,一家本部在英国的银行,因为流动性不足导致储户对其丧失了耐心,继而发生了挤兑的那家英国银行。虽然它最后并没有倒闭,但是却被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你可以参考这个模式啊!”
“北岩银行?”保尔森自然有印象,在大脑里飞快地将前不久的事情回忆了一遍之后,他就有些明悟了,不过另外一个疑问立刻涌上心头,“钟先生,我多嘴地问一句,那件事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我!”钟石打了个哈哈,随即断然否定道。对于这样一个将黑锅扣到自己头上的行为,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在否定之后他又说道,“对于金融机构,流动性是他们的致命缺点,相信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只要针对这个散布消息,十有八九都会对金融机构造成重创,当然前提是这家金融机构的内部出现了问题,这样才能够达到最大的效果。事实上你根本都没有必要去发布消息,只要站出来说一句话,相信不管对谁都是一种威胁。”
对于流动性是金融机构致命缺陷这一点保尔森自然是洞若观火,但在散布消息方面他却是个新手。他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在市场上有多大的影响力。事实上无数的人在研究他,在模仿他,所以只要他发表公开讲话,其造成的影响或者杀伤力绝对是巨大的。
这也是为什么索罗斯找上保尔森的原因之一。
保尔森若有所思地挂上电话,又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关于如何做空贝尔斯登的策略渐渐地在心中成形。
“保尔森先生,一件关于贝尔斯登的重要人事变动,刚刚在他们内部发生了!”
就在保尔森拿起电话,准备拨打给资产管理部门的时候,毕索斯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保尔森说道,“艾伦·施瓦茨接替詹姆斯·凯恩任首席执行官,凯恩仍然是董事长,任命刚刚在董事会上通过,马上就会对外公布。”
“施瓦茨?什么人?”保尔森伸向电话的手停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对这位新任CEO还是没有半点印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高层人事变动?”
“对,市场也会这样想,怎么在这个时候有人事变动?”毕索斯极其兴奋地附和道,“按照常规的逻辑来判断,上一次贝尔斯登的内部基金崩溃,已经有CEO为此辞职负责了。在十二月份,也同样有一个联席董事长为此辞职负责。但现在市场上并没有太多的流言,可偏偏他们在这个时候换帅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保尔森怔怔地望着毕索斯,心头却是一片火热,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太有价值了。
……
几乎在同时,索罗斯这边也接到了关于贝尔斯登人事变动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召开了电话会议,一个只有三个人参与的秘密电话会议。
第68章 贝尔斯登阴谋(三)
“乔治,那个小家伙信得过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索罗斯缠斗了数年之久的朱利安·罗伯逊。这位前对冲基金界鼎鼎大名的人物现在退居到了幕后,在对冲基金界的影响也是大不如前,但是有谁胆敢忽略掉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人物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吃大亏的。
说来也是奇怪,在老虎基金崩盘之后,朱利安·罗伯逊和乔治·索罗斯的关系竟然变得好转了起来,或许是双方不再存在竞争对立的关系,或许是索罗斯从罗伯逊的身上感受到了兔死狐悲,总之两人的关系比之前大有改善。
目前的朱利安·罗伯逊自己不再涉足到具体的资金管理当中。当他的老虎基金清盘之后,他旗下的众多交易员和分析师们纷纷各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基金。作为教父一样的朱利安·罗伯逊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他将这些年积累下身家的一部分投入到这些基金当中,从曾经的管理者摇身一变,变成了投资人。
这么多年下来,朱利安·罗伯逊的身家不减反增,都是得益于当年他培养出来的这些“虎仔”。当然即便是这样,他的身家还是远远不能和索罗斯相比。
而现在在线上的另外一人是吉姆·查诺斯,号称是华尔街的“空神”。这位同样是大名鼎鼎的基金经理从来都是只有一个操作策略,那就是全力卖空。在2001年,他押注当时的安然公司,在爆发出丑闻之后安然黯然倒闭,而查诺斯因此一战成名,成为华尔街做空势力的代表人物。
这三人间彼此相熟相知,类似的配合也曾经干过几次,所以根本没有信任上的问题。但是这一次的组合里加上了肯尼斯·格里芬和约翰·保尔森,两个新面孔让朱利安·罗伯逊产生了担忧。
“这的确是个问题!”电话那头的索罗斯沉默了片刻,这才淡淡地说道,“不过伙计们,他们俩可是现在市场上拥有现金最多的两个家伙。如果不拉拢这两个家伙的话,那么我们的计划就要拉拢更多的人,如此一来泄密的风险就大大地提高了。我和约翰谈过,这个家伙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和肯尼斯·格里芬一样,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人。所以坦白地说,我并不是很担心他们的道德风险。”
一说到现金问题,其他两人均保持了沉默。现金问题的确是他们这个组合目前的一个致命伤,虽然这几人均是身家不菲,即便是放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屈指可数的富豪之一。但是他们的资产并不是以现金形式存在的,事实上一年当中他们的资产能够以现金形式存在的天数都少得可怜,因为他们是职业投资人,非常明白持有现金是最愚蠢的投资方法。
“他们不会那么干的!”一直保持沉默的吉姆·查诺斯突然开口说道,“他们不是圣人,而且这一切并不触犯法律。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是基金经理,有着业绩上的需求。”
吉姆·查诺斯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虽然他不会轻易开口,但是他所说的话无一不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的那种,所以不管是索罗斯还是罗伯逊对他的意见都格外地重视。
眼见着三人当中两人表示了不同意见,朱利安·罗伯逊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话题转移到如何做空贝尔斯登的策略上来。
“尽管他们的市值已经下降到了百亿美元左右,而且去年四季度出现了巨亏,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想要在短期内做空他们,即便有了两个奶牛的加入,恐怕还是力有不足吧?”
朱利安·罗伯逊在研究了贝尔斯登的情况之后,提出自己的疑问。奶牛所说的自然就是约翰·保尔森和肯尼斯·格里芬,因为可以像奶牛出奶一样提供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所以在金融界里一般将这种现金流充足的机构或者个人称之为奶牛。
的确,尽管现在贝尔斯登的市值已经被腰斩了,但他们目前的市值仍然有接近百亿美元之多。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是很多交易所的结算商,同时内部管理着千亿规模以上的资金,所以在现金方面可以说是无忧的。
别的不说,就光说对冲基金界,至少有200亿美元在贝尔斯登的经纪账户当中,即便这些资金的闲置率只有一成的话,那么也相当于给了贝尔斯登20亿美元的现金流。
做空金融机构,打击其现金流是最狠辣的一招,朱利安·罗伯逊虽然远离了资本市场很久,但是当年深厚的功力依然在。当他一开口,所说的策略就是针对所要做空目标的现金流,远比起之前不明就里的约翰·保尔森要高明得多。
“不,他们有很多的问题!”吉姆·查诺斯立刻出声反驳道,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致命的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他却没有多说。
“朱利安,你离开一线市场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形势了。”就在朱利安·罗伯逊还在苦苦皱眉思索的时候,索罗斯的声音又恰时地响起了,“虽然目前贝尔斯登的内部对外宣称,他们的资产因为债券亏损减计了19亿美元。但是谁都清楚,贝尔斯登才是整个债券市场最大的玩家之一。斯坦利方面亏损接近百亿,而贝尔斯登这边才亏损区区的二十亿美元,这个数字可不太符合华尔街的预期啊!”
索罗斯的说法虽然让朱利安·罗伯逊的心中略感不爽,但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所以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评价。不过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让朱利安·罗伯逊陷入了沉思,“乔治,你的意思是贝尔斯登方面谎报了他们的亏损情况?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对于财务造假,一旦被揭穿之后,代价几乎是上市公司所不能够承受的。不止如此,相关的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包括后期审核的事务所都要面临着严重的处罚。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查诺斯所做空的安然,这个庞然大物在倒闭的同时,也导致了审计界巨头之一的安达信关门结业,从此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变成了四大。
正是因为造假的代价太过于沉重,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所以罗伯逊根本就不敢相信对方胆敢在财务报表上动手脚。
“不!不!不!”索罗斯连连否认,“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贝尔斯登在财务报表上做了手脚,只是我不认为他们在债券市场上的损失会止步于此。我个人认为,恐怕在一季度报表出来之后,市场才会对贝尔斯登的财务状况有个更清醒的认识,而这个认识绝对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所以我把正式做空的时机定在那个时候。”
按照原定的计划,现在他们开始在市场上卖空贝尔斯登的股票,借此先慢慢消耗他们的现金流,等到三月上旬的时候再全力爆发,在那个时候全力以赴、多策略结合地打压贝尔斯登,最终的目的自然是要将对方彻底打死。而三月中旬,正是贝尔斯登08年一季度财务报表出来的时候。
“这似乎有点冒险!”对于爆发时机的选择,朱利安·罗伯逊没有任何的异议,在这一点上他和索罗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两人都是选择时机的高手。不过对于贝尔斯登财务状况会恶化的这一判断,他却是不敢太过苟同,因为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清楚贝尔斯登真实的经营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除了他们自己的高管,“如果到时候他们的财务状况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糟糕,又或者得到了某些改善,那我们选择在那个时机发动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朱利安·罗伯逊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贝尔斯登真的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那么他们的股价势必在短期内出现反弹,而这种反弹对于他们这些图谋做空的人无疑是相当不利的。
“这不可能!”静默了半天的吉姆·查诺斯突然说道。他的开腔将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如果说到做空,尤其是这种微观性质的做空,恐怕索罗斯和罗伯逊都没有对方经验丰富。
见两人安静下来之后,查诺斯依然是惜字如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心中一亮,“我们制造他们亏损。”
“具体呢?”索罗斯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却是不能明悟。虽然之前他制定了大方向和策略,但是这个策略并不是完备和具体的,细节方面还需要和其他人一道商量。
“交易,结算,和人事变动!”查诺斯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交易方面我们让他没有对手,结算方面让他们的客户不再继续信任,继而抽走资金。而人事变动,则可以产生各种谣言,虽然这种谣言的杀伤力是最小的,但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吸引眼球。而引起各方的注意,对我们后续的计划至关重要。”
“真是太棒了!”
“吉姆,你真是个天才!”
几乎是在同时,朱利安·罗伯逊和索罗斯就明白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称赞道。虽然两人都是造势的高手,但他们造势的起点太高,一般来说都是宏观方向的。朱利安·罗伯逊曾经是一个股票造势的高手,但他毕竟远离一线时间太久,而且手头上的资料也不完全,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有意识到其中有这么多的文章可做。
查诺斯的计划是索罗斯策略的一个重要补充,即在朱利安·罗伯逊提出贝尔斯登的财务报表可能在三月份公开时出现盈利或者小亏的情况下,他们通过向市场散布流言、说服交易对手停止交易和结算等方式来压缩贝尔斯登可能获取盈利的渠道,进而让他们的财务报表达不到预期的水平,尽管这种预期实现与否还是未知之数。
讨论到这个地步,基本上所有能想到的漏洞他们都已经想到了,又谈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之后,他们将话题转移到了怎么样借入贝尔斯登的股票上。
“根据我们的研究分析,在过去一年当中,始终有一股势力在做空贝尔斯登的股票,从他们达到170美元的时候就开始做空,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回仓的迹象,这葬送了我们部分流动性!”索罗斯愤愤不平地说道。
基于美国股票可以做空,也可以做多的性质,所以一支股票在市场上流动性很强。而贝尔斯登一共有两亿不到的总股本(普通股),整个盘不算少。但是贝尔斯登公司自己控制一部分四成多的股份,是第一大股东,而其他的机构和个人掌握着剩下的五成多股份。但相比起贝尔斯登自己来说,这部分的股东数量实在是过于众多,分摊到个人头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他们相抗衡。而市场上一下子少了一成左右的流动性,这必然对贝尔斯登的流动性造成影响。
不过幸运的是,这笔一成多的股票最终还是流入了市场。因为所隔的时间有点长,而且在这段时间内贝尔斯登的股票价格直线下跌,所以当初接手的人恐怕早就解套出手了。因此索罗斯只是稍微地抱怨了一下,就开始认真地盘算起怎么样借入贝尔斯登的股票而不被市场所察觉。
“竟然还有这种事?一年前就开始做空?”罗伯逊很惊讶,即便他曾经持有过日本沽单超过五年的时间,但那是在他认为行情还有下跌可能的情况下,而一年前的贝尔斯登完全没有任何颓势可言,相反则是如日方中,“乔治,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清楚,或许他们已经平仓离场了,这个利润足够让他们满意了!”索罗斯眉头微皱,想了想之后,回答了一个让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答案。
他的确是不知道。
第69章 丧失交易对手
银行间交易市场,这个原本为拆借保证金头寸的市场,逐渐发展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市场。因为参与者不止是商业银行,投资银行、保险公司、基金、外汇交易商等都可以投身其中;也因为没有地域和时间的限制,这是一个24/7的市场,全球范围的交易员都可以在这里寻找到交易对手;更因为这个市场里交易品种和方式繁多,票据、债券、现金等应有尽有,抵押、拆借、买卖等方式也可以任意挑选。
新加坡。
星展银行的总部,尽管此时已经是深夜,但在接到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之后,交易部的头头脑脑不得不紧急召开视频会议,商讨交易策略。
作为新加坡最大的商业银行,星展银行有着浓烈的国有色彩,淡马锡控股是他们的第一大股东。这家巨无霸早就将触角伸向大中华区,是最早几个在华夏大陆设立办事处和分行的几家金融机构之一。而趁着亚洲金融危机,它更是吞并了香港的几家本土银行,一举攻入了香港金融市场。
目前的星展银行,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商业银行,同时也是国际金融市场当中重要的一支力量,因为这家公司的风险控制做得特别好,所以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银行之一。
风控做得好,自然意味着流动性充足,核心资本充裕。于是世界上很多的金融机构和商业银行都乐意和星展银行进行交易,不止是拆借资金,还有买卖债券、国际结算等业务。这些机构包括了来自欧洲大陆、英国和北美地区的金融机构,贝尔斯登也是其中的一家。
而这一次的紧急会议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交易员说起。
林国栋是新加坡星展银行的一名债券交易员,主要的交易品种是美国不动产债。在去年8月份次级房屋抵押贷款债券危机爆发时,他正好减持了一大部分的仓位,使得星展银行避免了一场潜在损失高达2亿新元的损失,所以他很快地被提升为他所属那个小组的主管。
在外界看来,林国栋那一次的减持属于运气好,恰好在危机爆发之前减低了仓位。但林国栋心中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运气使然,事实上他在危机爆发之前就嗅到了某种危险,加上有量子基金的朋友及时地提醒他,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减持一部分房地产债券。
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之后的林国栋,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美国,而是回到了弹丸小国新加坡。他先是加入了淡马锡基金从事债券分析工作,很快就跳到了星展银行从事债券交易工作,这份工作虽然比单纯的分析工作压力更大,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深夜工作,但薪水方面比分析工作好上太多,因为到美国读书的贷款他还没有偿还清。
事实上林国栋的交易员生涯并不算成功,三年的时间他才从星展银行拿到了五十三万新元的薪水和分红,这个数字虽然远比普通人高得多,但对于一个债券交易员来说这只是中等偏下的水平。林国栋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所以很多时候他开始渐渐地偏离基本面,开始按照他所听到的流言或者内幕消息进行操作。
在新泽西的这四年,除了学习之外,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交际上,所以林国栋在美国的人脉不算弱,其中还有不少他认识的人进入了华尔街,他也因此经常能够听到某些公司内部的第一手资料。而三年的交易生涯,在他刻意逢迎和奉承之下,也结交了不少其他机构的交易员,这些人自然都成为了他各种信息的来源。
上一次卖空美国次级债券的行为,就是因为他听到一个贝尔斯登的交易员告诉他,贝尔斯登内部两支专注于次级债券的对冲基金崩溃了。正是因为比新闻报道更快,所以他才能够顺利地卖出数量不少的美国次级债券,躲开了那一次风险。
现在是时候再一次发动消息了,因为最近美国市场实在是太不稳定了,各种流言层出不穷,所以林国栋觉得机会又来了。
“嘿,斯蒂夫,最近有什么该死的消息吗?”
林国栋首先拨通了贝尔斯登交易员的电话,这就是上一次告诉他贝尔斯登内部对冲基金崩溃的交易员。作为交换,林国栋自然也告诉了对方一个关于英国债券市场的内部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