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命的医务团队立刻过来，掀开大哥成衣服，发现白白净净的，才反应过来伤的是尾椎骨，在屁股下面。

　　为了照顾到大哥成的隐私，众人纷纷扭头不去看。大哥成连脱裤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的任由医务来帮忙，随后，方沂他们听到了更为惨烈的一声叫：

　　“啊！”

　　于是实在忍不住回头了，这下不光看见了大哥成因疼痛难耐扭动的屁股蛋儿，还看见了他淤青且带有血痕的尾椎。大哥啊，我的好大哥，这下你做大哥的面子是全没有了。

　　医生正在轻轻按压，注意大哥成的表情，神色凝重。问他：“Jackie，你感觉怎么样？”

　　大哥成很想在众人面前忍住，但他只能龇牙咧嘴的喊：“不好。”

　　一挥手，担架抬了过来。

　　郭凡见势不妙，嘟囔道：“难道是尾椎骨粉碎性骨折了？”

　　方沂：“大哥成不是一般人，他浑身腱子肉，对他做特技有保护的。”

　　“这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挫伤啊，反应太大了……方导可能乐观了。”

　　方沂摇头：“不会到骨折的程度的。”

　　郭凡想到了方沂在剧组的“转世”传言，开玩笑道：“言出法随？看看是不是有这么灵。”

　　武行，或者说龙虎师这个职业，有个说法是你会打不是最重要的，你会挨打才是最重要的，换言之，你的身体得耐艹才行，轻伤不能下火线，不能随随便便就往医院送，搞的剧组因此停摆。

　　可能有点反人性，但确实是硬性要求。你不愿意，可以去码头上扛包，或者搬砖，别来这行沾边。

　　比如拍摄《a计划》那个经典的钟楼戏：大哥成从三层楼的高度掉落下来，中间经过了两层挡雨棚的缓力，除此外没有任何的防护。大哥成感觉这种戏会要他小命，拖延了足足三天不敢跳，直到他师兄洪金保骂他：“你不跳，戏还怎么拍下去？大家等你一个人吗？”

　　大哥成没法，就硬着头皮跳。头一次就磕到了颈椎，半个脑袋先着地的，然而因为拍出来效果不好，竟然又爬回三楼，再跳了一遍……直到效果满意为止。大哥成晕乎乎的，拼尽全力跑出了画面外完成这场戏，立刻就栽倒了，然后救护车送他去医院，三天后，生龙活虎的他回到片场。

　　就算是大哥成尾椎骨断了，他半个月后回到片场继续拍戏方沂也不觉得奇怪。

　　医生喊方沂过去：“hugo？”

　　“是这样的，初步判断jackie应该是挫伤……”话还没说完，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医生拍了拍大哥的屁股蛋，让大哥成又叫了一声：

　　“这个地方肌肉群丰富，神经系统发达，所以受了伤表现出来比其他地方要更难以忍受，另外，因为他是暴力摔伤的，现在我们担心他可能脏器有损伤……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但不可以忽略掉。”

　　这意思是，大哥成起码今天肯定歇菜了。

　　大哥成自己也知道，简单处理后，他在还没有被送上救护车前，招呼港地这边最大牌的两位成员到他身边来，接着也喊方沂过来。

　　要交代后事了。

　　两个港地人是唐季立和陈勋齐，都是大哥成几十年的老搭档。前者在《神话》、《红番区》、《警察故事3》等多部电影担任导演；后者是资历更硬，是集编剧、导演、武指，配乐等等为一身的全能型人才。

　　大哥成吩咐两位搭档：“我不太可能明天就回片场，需要休息几天，我争取越早越好。在这个时候剧组也不能空着，你们看能不能拍一些过渡戏……主要是以方沂方导演的安排为主。”

　　这两人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嘴上说：“我明白。”

　　大哥成怕他们阳奉阴违，又强调了一遍：“方沂是双金导演，也是双金影帝，这是没有什么水分的。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哪怕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只要他告诉我，我也会考虑，你们识得吗？”

　　“识得！”

　　“好，”目光转向方沂，“你要辛苦几天了，麻烦看下我的分镜稿，看看能不能拍些什么过渡的，我尽量后面拿来用。”

　　方沂点点头，忽略掉大哥成还在大腿处的裤子，拍了拍他肩膀：“龙哥，我不会让你失望。”

　　担架抬了几步远，大哥成鬼使神差的，忽然又问他：

　　“方沂，医生说我可能会脏器受损……我现在年纪不小了，没有十年二十年前能扛，我是不是真的没事？你给我个结果。”

　　“你肯定没事。”

　　大哥成感到心里面舒坦了很多，之后不再说话，被推进救护车里面离开了。

　　方沂坐到了导演的位置。

　　众人还不习惯他在这个位置，心里面想他会给大家鼓劲儿还是强调自己的权威。没想到他直接宣布：

　　“解散！”

　　唐季立和陈勋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附和方沂的话：“听方导的。”

　　收拾设备时，神父和和尚又过来了，打算按照惯例继续做法，方沂一挥手：“你们，也解散。”

　　——————

　　深夜，方沂在看分镜稿，这些东西他之前少于看。

　　不是他没地位看，而是他既然在做特效导演，就不能去越俎代庖，看分镜稿是大哥成的事情，他才是导演。考虑到方沂本身兼任导演的身份，他真的有能力夺人所爱，所以天天研究分镜稿就容易遭人忌讳。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果他和姜纹合作，光这事儿就得让姜纹和他翻脸，哪怕是师兄弟呢。

　　今天之所以宣布解散是有原因的，原定安排的就是大哥成的打戏，大哥成一歇菜了，整个拍摄计划都要放弃，没办法调整。

　　大哥成自己也经常放弃，《十二生肖》这片子10年就立项了，而且那时候已经开拍，而最初的想法在04年就产生，拍摄一个多月后因为天气不好，演员状态不对等原因，大哥成只好让片子暂时封存。

　　然后等到了方沂。

　　十点钟，方沂和主创开了个视频会，因为他暂代导演了，众人对他开始知无不言，主动透露许多隐幕，他逐渐了解到大哥成开拍时表现得畏手畏脚的原因。

　　大哥成把原定的动作戏加难了，训练时间不足。

第454章 暂代导演】

　　《飞鹰计划》三部曲的剧情实际上很弱智，经不起任何推敲，这也是商业片的共性。

　　第一部讲的是飞鹰Jackie找寻五件失散的武器“上帝武装”，恰巧黑教分子也要找寻，于是黑教分子绑架了飞鹰喜欢的劳拉迫使飞鹰为其寻宝，飞鹰在寻宝的过程中反客为主进入敌方老巢营救劳拉……最终全身而退。

　　第二部讲的是Jackie前往非洲沙漠寻找二战德军埋藏的秘密黄金，在途中与神秘组织“黄金匕首”展开生死搏斗……结局也是大团圆。

　　第三部就是现在这部。比起前两部的进步之处在于，引入了方沂为代表的内地派或者说红色势力，而一直做盗贼的Jackie也觉醒了家国情怀，决心把铜首交还给国家。这代表Jackie热爱的是冒险，而不是低级的偷窃，人物形象更高大了。

　　虽然剧情还是弱智，但票房不会骗人。前两部都是当年度的票房重磅炸弹，86年的《龙兄虎弟》拿到了2000万的港地票房；91年的《飞鹰计划》拿到3900万的港地票房和3700万美金的全球票房，这个数字比20年后方沂的片子还要高。

　　其中的奥妙就是香艳的和大动作场面，考虑到第一部《龙兄虎弟》出自1986年，大哥成的团队无疑找到了当时商业片的票房密码，领先了其他亚洲电影人一个时代。

　　在《十二生肖》里，香艳场景主要由柳蜜的大球，和一个名叫盖尔加朵的好莱坞三流女星的大长腿贡献；大动作场面则分别由大哥成和方沂完成。全片有五处大动作场面，大哥成体现在他的喜剧武打上，方沂则体现在他的飞车戏上。

　　两人在电影的最后合力作战，捣毁制假仓库，枪支、爆炸、追逐戏此起彼伏。

　　但是，这里面的问题在于，方沂现在的飞车戏很精彩，他已经和大哥成讲了许多次，这是一个开创性的特效镜头；而大哥成不想被他压下去，势必要在他自己的部分拿出更好的效果。

　　两人在良性竞争，方沂是靠特效，大哥是靠命硬，显然大哥成还属于肉体凡胎，没办法和特效比拼。他是顶级电影人，很快意识到不仅仅是成家班，就连自己赖以生存的法宝也有淘汰的趋势，变得焦虑起来，加之动作的难度系数不断提高，他顾此失彼，最终在一次很简单的配合中失误，挫伤尾椎骨。

　　本子上密密麻麻，许多都被画了黑线，又添上新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

　　方沂暗自发叹。

　　原来大哥成和自己谈那么多次，但坚持己见，大概还是有不服输的意思在，他不仅仅是在为成家班争口气，也是在为自己争气。

　　随后唐季立的说法也佐证了方沂的猜测：大哥成有江湖气，俗称头铁。98年拍摄《我是谁》的时候，大哥成原本不打算拍摄超高难度的特技戏，但因为得知恩师逝世，为了报答和纪念恩师，他拍摄了那一场被吉尼斯评为十大特技之首的片段：

　　大哥成从70米高，45度倾斜的荷兰威尔姆斯韦夫大厦一跃而下。

　　哪怕是这么危险的镜头，大哥成也觉得不够劲，滑行到了一半忽然站起来跑动，把在场人吓了个半死，而原因仅仅是他觉得“原先的安排显得单调了”。

　　但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和特效比啊，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搞定的。方沂束手无策，暂时不去多想，而是把近期适合拿来拍摄的文戏挑出来，凌晨的时候给了唐季立和陈勋齐，让他们着手安排。

　　第二天，《十二生肖》剧组开始拍文戏。

　　文戏部分相当无聊，没什么值得说的。唐季立和陈勋齐都是导演，省了方沂很多事情。唯一值得提的是柳蜜入组了。

　　因为这个文戏是打乱了档期来拍摄的，而柳蜜配合他调整了自己的档期，所以方导演特地感谢柳蜜。

　　柳蜜在片中的角色是制假集团的女打手，后来被关教授的拳脚和外貌征服，片尾的时候反水老东家——一个典型的女花瓶和女花痴。

　　她的打扮也很有针对性，这个形象是港地剧组给她设计的：性感背心，袖珍手枪，右腿莫名其妙的加攻速腿环，热裤，以及高跟鞋。

　　从化妆室里面出来，柳蜜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她现在也开始处于生涯颜值巅峰时期，而且人气越来越高，说是刘一菲之下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了。

　　“怎么方沂变成导演了，不是大哥成吗？”柳蜜问自己经纪人曾佳。

　　“大哥受伤了。”

　　“那他是暂代导演？”

　　“蜜蜜，在片场要客气，不能喊方沂是副导演，要喊方导演，也不要动不动说‘他’。”

　　柳蜜一直有翻盘的想法，这个角色本身也是当时方沂回报她没有借此炒作，补偿给她的……曾佳怕柳蜜因此拎不清，在片场没大没小。

　　柳蜜耸了耸肩，“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我能犯这种错？”

　　舔了舔舌头，“不过，要是方大导自己犯错了，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你觉得我现在漂亮吗？”

　　“蜜蜜最漂亮！”

　　“好！我反正戏也不多，有的是时候找方沂嘘寒问暖，好不容易刘一菲没有在，她终于失策了……这就是我的机会。”

　　曾佳感觉大事不妙：“蜜蜜？”

　　“你放心，我见机行事。”

　　——商业片的文戏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不需要展示什么深意，让观众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是两个大动作场面之间的连接部分，也是尿急时间的最佳期间。

　　柳蜜的演技，已经迅速退化到演这种戏份都让方沂要喊几遍“重来”的程度了。

　　某一次戏过之后，方沂受不了了，对柳蜜说：

　　“你没有为这个角色沉淀吗？”

　　“你提前喊我来了，我来不及沉淀。”

　　方沂没辙，这是他的错，无话可说。

　　当天下午两点，柳蜜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方沂开始拍摄其他文戏，比如一些把邪恶目的都挂在嘴里的杂兵，还有小反派宣布要打击主角的可恶嘴脸。

　　这些东西都是和动作戏分开拍的，后期剪辑到一块儿，显得好像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一样。

　　柳蜜无所事事，摸到方沂身边，“方沂……方导，我有事请教。”

　　“怎么了？”

　　方沂发现她还在穿那一套戏服。

　　柳蜜夹着腿，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小腿肉：“我下午没什么活动了，时间很多，很无聊，你有什么要安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