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道:“果然是这个的缘故吗?”
郎中道:“应该是余毒未清所致,至于是什么毒,老朽不精此道,难以辨别。既然少将军能解,想必是已经寻得了这方面的高手,何不再找那位询问一番,或许他有更好的办法。”
姜煦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傅蓉微将胥柒留给她的药方拿给老郎中过目。
郎中从到到尾读了一遍,道:“方子上许多药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有些甚至不产自中原,一时半会恐难以凑齐。”
傅蓉微问道:“圣医堂能凑齐多少?”
郎中单拎出来几种药物,道:“除了这几种,剩下的都可以凑齐,其他几种,有钱可以到江湖上打听打听,虽然稀有,但总有一二珍藏,唯独这两味——红罗草,碧蛇涎,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傅蓉微让人跟着老郎中到圣医堂走一趟,先把能凑齐的药都抓回来。
送走了郎中。
傅蓉微回屋,姜煦已经起身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傅蓉微问:“第几次发作了?”
姜煦道:“两三次吧。”
傅蓉微:“说谎。”
姜煦眼底露出几分无辜,竭力取信于她:“真的,而且这病奇怪,总爱挑人最舒心放松的时机发作,我一路行军精神紧绷时,它从未冒出来捣乱。”
傅蓉微把别的所有事都先放下了,忙着给姜煦凑方子上的药。
将军府的财力,总不会被几味药掏空了,刚托人把消息散出去,不日,便有人带着药上门领赏了。
姜煦的头疼只犯过了那一回,近几日再没有复发的迹象。
傅蓉微经过了多方悬赏和打听,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方中最难得的红罗草和碧蛇涎都出自南越,且也不是很容易买到。
看来,这个胥柒是非救不可了。
傅蓉微在忙着东拼西凑的准备药材。
姜煦则慢腾腾把泣露园里的猫腻查了个差不多。
快入冬了,他急着赶紧把事办了,好回华京,幸亏这回只他们两人带着一小队的精锐,没有大军同行,不用担心大雪封路不好走,迟几日也没关系。
姜煦找到傅蓉微,道:“明日是阳瑛郡主的生辰。”
傅蓉微问道:“你有计划了?”
姜煦点头:“阳瑛郡主禁足反省的旨意现在已形同摆设了,她虽然还不好光明正大出门,但外面的人情走动不少,明日,泣露园里有一场低调的生辰宴,请了些人进园子赏菊,你去不去?”
傅蓉微两手一摊:“请柬呢?”
姜煦道:“那必然是不会请我们的,我们偷着进。”
傅蓉微问:“你都安排好了?”
姜煦说自然。
傅蓉微便先放下了旁的事,准备专心解决眼下这一桩麻烦。傅蓉微想到了一事,道:“馠都许多人家刚经历了丧事,没多少人会去赴宴吧。”
姜煦道:“阳瑛郡主犯的事儿摆在明面上,皇上的宽纵是一回事,明令惩处又是另一回事,想想都知道,赴宴的能有几个好人?”
傅蓉微点头:“在理。”
将军府里,傅蓉微和姜煦的布置有条不紊,但封子行那可就有些煎熬了。
自从姜煦回了家,傅蓉微就再没找过封子行商议。
皇上也觉得最近过于安静了,忍不住把封子行宣进宫,问了几句。
封子行身为皇上的心腹纯臣,如实回禀了这些日子里的情况,道:“少将军离都多日,少年夫妻聚少离多,一时情浓撂下正事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爱卿倒是会安慰自己。”
封子行脸上一热。
皇上不想给他面子,非要把话说明白:“人家有了姜煦,自然用不上你了,你就是那个被踢出局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封子行也装不下去了,道:“那个女子,也是过于心高气傲了,计划有变,怎么也该着人知会一声。”
皇上叹道:“也罢,阿煦那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回都了朕也放心了,随他们去吧。”
封子行每次都会感慨皇上对姜煦的信任,可每次也都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姜煦在皇上的眼中,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独立于皇室之外,也独立于朝堂之外。那可是手握重兵的武将,现在边关不太平,尚有他们嚣张的余地,可当有朝一日河清海晏了,就该是鸟尽弓藏的时候。
自古帝王与武将,少有能真正交心的。
姜煦少时也不过是在宫里伴了两年圣驾而已,怎么就到了这般盛宠的地步?
这件事,别说封子行不懂,就是萧磐钻研了十多年也没想通。
皇上后宫最近喜事多,在前朝也更多了几分温和,赶上用膳的时候,皇上赐了封子行两道菜,才让他退下了。
姜煦在前一天夜里弄到了参宴的名单。
瑞珠长公主的名字高高挂在最显眼处。
人不多,剩下的几位有个共同之处,都是刚嫁人不久的年轻夫人,唯独有一位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傅蓉珍。
傅蓉微摩挲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别人家怎样她不知,但平阳侯家的规矩她是晓得的,未出阁的姑娘想赴宴可不是擅自就能做主的,要么经主母首肯,要么与主母同行。名单上没出现张氏的名字,说明张氏并不在受邀之列,蓉珍与戴罪在身的阳瑛郡主亲近,此事张氏居然能应允?
傅蓉微大感惊奇。
张氏这是破罐子破摔,想把蓉珍当成野马放了么?
那天晚上,胥柒只告诉她要从泣露园查起,却没说具体要查什么。傅蓉微对此的理解很简单,他那意思兴许是只要到了泣露园,一切很容易真相大白,她唯一需要考量的,就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
如今有姜煦在,这点也不成问题了。
傅蓉微心里安稳,就等着明天见分晓了。
泣露园开宴是在傍晚,也就相当于晚宴,馠都正经人家,除了生辰宴,没有专门挑在晚上会外客的。
可见其中朦朦胧胧铺着一层见不得人的东西。
傍晚时分,姜煦带着傅蓉微出了门,先去了临江的酒坊,品了一桌馠都新上的曲水席。
只他们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姜煦道:“晚上开宴好,也省的我们费心思掩人耳目了。”
傅蓉微要办正事,不敢陪着姜煦一起喝酒,用了一碗甜汤,道:“一路上你总往后看,是有人盯着我们?”
“有人盯着不奇怪。”姜煦道:“我每次回到馠都,都有一百双眼睛盯着,其中有九十九双都是来自狼子野心的那位。”
“照这么说,我们去泣露园,岂不是一出城那位就得知消息了?”
“他以为自己是谁呢。”姜煦一指浮光潋滟的水面,道:“我带你走水路。”
江上的画舫都点了灯。
夜越深,往来的人便越多。
等到岸上人都快站不开了的时候,姜煦倚靠在栏杆上,打了个响指,下一刻,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是个女子,呼救声夹杂在夜里的吵闹中,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岸上七八个人都跳下去救人了,全乱了。
姜煦果断拉着傅蓉微起身,两个人几天都穿的不打眼,挪到了灯光稍暗些的地方,几步就甩到了那些眼睛。
一辆停靠在岸边的画舫敞开门,将他们接了进去,然后缓缓撑船离岸。
与此同时,泣露园刚开始迎客。
傅蓉微坐在船舱里,听见外面笙歌曼舞,一群女孩子正抚琴调弦,她们明知船上来了两个人,却个个假装瞧不见似的,给足了他们方便。傅蓉微忍不住问:“这是谁家的画舫?”
姜煦道:“清音阁。”
傅蓉微:“你与清音阁有交情?”
姜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摇了摇手指,示意她不要问。
傅蓉微也不是满脑子长疑心的人,姜煦轻轻一点拨,她就知道此事恐涉及机密,不能说。
画舫将他们送到了江对岸,一个偏僻的所在,便继续轻歌曼舞的回江面游荡了。
姜煦趁着城门还没落锁,带着傅蓉微混了出去,在城门外牵了马,一路迎着风急奔,到了城郊泣露园,刚好赶上宾客进府的尾巴。
“翻墙进。”姜煦托住傅蓉微的腰,踩着摇晃的树枝,飘进了院墙内。
泣露园真是好大一块地方。
姜煦和傅蓉微远远跟在那些宾客们的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发现他们穿过一座桥,到了湖心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
岛上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但是时节已过,花期过半,已经有了凋零的迹象。
傅蓉微道:“阳瑛郡主这宴可选了个好地方,通往岛上的只这么一座窄桥,楼阁上的视野开阔明晰,若是有陌生人试图越线,一上桥就能落进他们的眼睛里,不用说别的,一箭就能把人当场射杀。”
姜煦淡淡道:“所以说,里面一定没干好事。”
傅蓉微:“想个办法混进去。”
姜煦不用她提醒,早就在想了。
正好,此时岸上有喧闹了起来,远远走来了一群衣衫华丽灿若艳霞的乐女,她们个个怀抱琵琶,正往这边来。
傅蓉微心念一动,猛拽姜煦的袖子。
姜煦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压低声音道:“别动,我来。”
说话间,那群乐女们已经走近了,最前方的人已踏上了桥。
此桥是一座浮桥,桥上漫着一层水,好看有余,牢固不足。
姜煦捏了两颗石子,手腕一震打出去,石子贴着水面直冲桥上去。整座桥狠狠地震了一下,走在最前的两个乐女一个没站稳,落了水。
相同的计策用两次,无他,实在是因为好用。
第97章
落水的两个女孩被急急忙忙捞了上来。
一个威仪不凡的女子站出来稳住她们:“你们俩回车上把衣裳换了, 别给我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深秋夜里的冷风摧人肌骨,两个女孩浑身湿淋淋的,透薄的料子贴在身上, 也没人给个遮挡,只好抱着琵琶在胸前,慌乱的跑了出去。
傅蓉微心里默念了一句真是对不住, 跟上了她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