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王妃?”
“是她是她,她也来了?郡主请来的?”
湖面上一片漆黑寂静,高高的楼阁上灯火也熄了,楼顶的窗口本该时刻有人守着放哨,此时也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姜煦刚刚在楼里不是白逛的。
该走的都走了。
该撂倒的也都撂倒了。
窗口里横七竖八昏倒在地的几个壮汉,就是姜煦的手笔。
林霜艳仰头,看到窗口外挑着一根竹竿,上面拴着一段红绸在风中狂舞。
这是约定好的标志。
林霜艳带来的是城防营的兵马。
她本是没有资格调用军队的,但城防营驻军守卫馠都,林霜艳半夜叩门,只一句南越探子在都,便引起了相当不凡的重视。
“这是阳瑛郡主的楼阁。”领兵前来的将军说道。
林霜艳没有犹豫:“上楼。”
整肃的步伐踩着台阶登上高高的楼阁。
那动静明显,不光傅蓉微听到了,正在外面纠缠的人也听到了。
一切淫靡的声响戛然而止。
门被人破开的那一瞬间。
窗户也破开了,有人从窗一跃而下,试图脱逃。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果然,房间里刚才不止有那两个人。
姜煦要保证关键时候不出乱子,伸手捂住了傅蓉微的嘴,不许她发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傅蓉微眼睛睁得越发大了。
林霜艳站在门口,瞧着一地狼藉,淡漠道:“阳瑛郡主,你可是个尚未许人的姑娘。”
城防营将军雄浑的发令:“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把那奸贼抓回来!”
林霜艳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呵斥两个婢女给主子穿好衣裳,然后城防营的人上手把阳瑛郡主拖了出去。
姜煦松开了手。
傅蓉微知道现在可以说话了,道:“那个人跑了,下面就是水。”
姜煦道:“跑不了。”
他伸手一推柜门,屋子里熄了灯,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姜煦跨了出去:“我赌他还会回来,你信吗?”
第98章
上一世亲眼目睹了王朝兴衰、权利更迭的姜煦, 轻轻松松拿捏了这些人的心性,他再对上这些人,算计起来, 和猫逗弄耗子没什么差别。
傅蓉微道:“你说的话,我当然信,不过, 他是谁?”傅蓉微直接问他要答案:“你一定认识吧?”
姜煦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件红鸳鸯肚兜,提在眼前。
傅蓉微一阵反胃:“给我放下, 什么脏东西也捡, 不嫌污了眼。”
姜煦立即扔下了, 傅蓉微罕见控制不住脾气, 他道:“认识, 南越皇子。”
与傅蓉微刚刚猜的一样。
傅蓉微:“他为什么要选择对阳瑛郡主下手呢?”
姜煦说:“换成我, 我也会这么选, 一个触怒了圣颜正禁足反省的郡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远离朝局,不惹人眼,馠都无论出了什么事,也很少有人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阳瑛郡主身上。”
确实,受到惩处的阳瑛郡主几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眼里,馠都无论闹起多大的风雨, 阳瑛郡主身边总是安全的。哪怕她如今在园子里肆无忌惮的胡闹,也没掀出什么大浪。
馠都这个锦绣富贵乡里, 人人眼里都浸了势力, 一个失势的异姓郡主,即使踩在泥里, 都没人肯多看一眼。
傅蓉微慢慢理顺:“是胥柒提醒我来查泣露园的,他话里话外都在向我保证,只要我来,就一定不会空手而归。他人虽在牢里,可心里明镜似的,今日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料到了。”
“所以说他不是好东西。”姜煦道:“一肚子心眼,算计你当枪使呢。”
傅蓉微看开了,无奈道:“罢了,我们也不算没有收获。”
姜煦拨开重重帷帐,在内室转了一圈,里面的味道不算好,傅蓉微要进时,被姜煦拦下了。
傅蓉微问:“有什么发现?”
园子里搜捕的架势渐渐粗暴,他们偷藏在屋子里不好点灯,傅蓉微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盯着姜煦的动作。
姜煦在影影绰绰的纱帐后转了一圈,停在床头,敲了个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傅蓉微一歪头。
姜煦问道:“阳瑛郡主以前就有抽水烟的喜好吗?”
傅蓉微道:“没听说过,她竟抽水烟?”
多少有几分不可置信,不过,傅蓉微与阳瑛郡主的关系从来算不上亲密,像抽水烟这种比较私密的事,是不会拿到台面上聊的。
姜煦还想说点什么,忽感窗外风声一阵肃杀,纱帐一闪,姜煦的身影鬼魅般的闪到了傅蓉微面前,推着她的肩膀藏进了更暗处的角落中,傅蓉微咬紧了下唇,矮下身子缩了起来,一双眼睛比平时更睁大了几分,盯着那个从窗户翻上来的人影。
那人进了屋竟直奔内室床上去。
姜煦随即跟了上去。
他意图显然,内室一定有他想要带走的东西。
姜煦出手,袭他的后心,他不得不回身格挡,姜煦一个膝击冲向他的肋下,那人双手挡住在胸前,下一刻,骨裂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姜煦抓住此人的衣领,重重的甩了出去,砸烂了外室的桌子。
灯也亮了。
正在搜查整座楼的城防营听到了声音,纷纷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抬头望去。
林霜艳扒在栏杆上:“快——”
大批的兵马又涌回了楼顶。
姜煦压着那人又给了他头部一个肘击,砸得人眼冒金星。
当门被破开的那一瞬间,姜煦身影急退,回到了傅蓉微身边,拉着她钻进了内室,藏身在床榻与墙壁那一道紧窄的缝隙中。
傅蓉微看见了床头上摆着的水烟壶。
琉璃瓶子中还剩下一半橙黄的水。
傅蓉微心念一动,那人冒险回头,莫非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儿?
城防营的人手到擒来,捡了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就拿绳子把人提走了。
城防营中郎将环顾四周:“刚刚是谁在与他交手?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林霜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说话。
城防营办事一向可靠谨慎,中郎将也不是吃素的,他循着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缓缓走进了内室里,床榻周围是最容易藏人的,他径直就冲着那张大床走了过去。
藏在床榻后面不算高明。
中郎将转到了后面,一拨帘子,一个人正对着他站在那。中郎将整个人一绷,当即就要拿人。
姜煦微低着头,抬起手,袖子中垂下了一块金令牌。
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差点贴在他眼上。
中郎将把差点出口的呵斥死死的封在喉咙里,这才定下心看清了姜煦的脸,他张了张口,姜煦摇头,他便又把话吞回去了。
姜煦指了指床头的那只水烟壶,示意他带回去查。
中郎将意会,却在姜煦的动作间,瞧见了他身后还藏着一人,身影娇小背对着他们,裹着乐女藕粉的披风,藏得很仔细,根本看不见脸。
中郎将伸手一指。
姜煦摇了摇手指,把他推了出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连句解释都没有,中郎将一头雾水,在金令牌的震慑下,一个字儿不敢多问,甚至还贴心的帮他们拉上帘子藏好,端了那只水烟壶,退了出去。
傅蓉微拨开挡脸的披风,听着外面人都走了,伸手探进了姜煦的袖子里,摸到了那块金令牌,愕然道:“哪里弄来的?封子行给你的?”
姜煦道:“别害人家,是我偷的。”
傅蓉微顿时明白了。
他们点了灯,环顾四周的狼藉,再仔细留意了一番,没发现有别的异常。
傅蓉微说:“这么看来,水烟壶一定藏了端倪。”
姜煦:“我们走。”
傅蓉微点点头,在屋里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放松了腰腹,松了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散场后的泣露园安静了许多。
他们不用翻墙,走小路从后门离开,骑上马很快赶上了骁骑营的兵马,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城。
宵禁的街道上,马蹄哒哒踩在石板路上,既安静又吵闹。
傅蓉微:“此事算是可以了吧,就等结果了是吗?”
姜煦说是,他心心念念只想着别耽误行程,道:“让他们快点审,等尘埃落定,我们就启程回华京。”
傅蓉微心里不算安稳,一切事情只要没尘埃落定,都不算成。
姜煦一眼就能看透她心中所想,道:“少操点心吧,天生劳碌命。”
傅蓉微侧脸盯着他:“那你去替我盯着。”
“……行。”姜煦答应下来:“正好,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他“偷”封子行金令牌的一事,得亲自向皇上请罪。
封子行入了夜也没睡下,他独自出门,在东府门大街附近徘徊,直到远远看见一匹马闲庭信步的溜达过来,张望着看清了马背上的两个人,才抚着心口,用力捶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