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今天回门,就是专程给在座各位添堵的,见她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傅蓉微就觉得没白跑。
到用膳时,平阳侯和姜煦方才现身。
动筷前,平阳侯对傅蓉微简单嘱咐了几句,不外乎相夫教子用心持家之类的话。
一顿饭用完,傅蓉微和姜煦便告辞回府,路上,一道旨意拦下了他们的车,皇上宣姜煦进宫。
姜煦接了旨当场便换马前去皇宫。
傅蓉微独自回府,呆在卧房中,心一直悬着,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放松。
御花园,皇上招呼姜煦到亭子里,赏玩一对雪白的小鸟,说是番邦刚进贡的东西。
姜煦陪着皇上逗了会鸟。
皇上慢悠悠开口:“你们家是时候该启程了。”
姜煦道:“是啊,一定要赶在冰雪封路之前回去。”
皇上道:“你的妻子可经得起长途劳累?”
姜煦道:“她自小长在深宅大院里,从未见过外头的天地,听说北地雪景一绝,正盼着去看呢。”
皇上笑了笑,道:“既然她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毕竟一个女人家,关外太苦了,说起来你母亲的身体就是在怀你的时候,在北关拖垮了,你得吸取教训。”皇上对着天思量了片刻,道:“这样吧,等你新妇有孕时,你传一封私信给朕,到时候,朕派亲兵接她回都养胎,如何?”
皇上的这番决定,恐怕不止思量过一遍。
帝王之心,其实并不难猜。
皇上再疼宠姜煦,也得留下一条君臣底线。
姜煦道:“皇上安排甚好,臣谢皇上恩典。”
第62章
傅蓉微在房间里坐卧不安时, 袖手站在廊下,盯着墙角那一排牡丹发呆。
院子里太空了,姜煦是个不会养花的人, 泥土干裂,估计很长时间没浇过水了。
傅蓉微想清理一下,左右环顾一圈, 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可用了,彩珠和彩月送回了侯府, 钟嬷嬷回了老家, 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傅蓉微找了个小厮跑腿, 请了个牙婆进府。
牙婆按照傅蓉微的吩咐, 带来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
牙婆奉承道:“都挑的模样性情好的, 家世绝对干净, 少夫人您瞧可有中意的?”
馠都的许多夫人喜欢给丈夫养通房。
牙婆见得太多了, 私以为这位新嫁少夫人也是如此,所以带来的女孩都是往那方面靠的。
傅蓉微顺手端了盘云片糕, 亲自递到几个女孩面前,道:“都是好孩子,尝尝我们家点心吧。”
于是女孩们一个个细嚼慢咽,柔情旖旎。
傅蓉微搁下盘子,对牙婆道:“您还是给挑几个能做事的人罢。”
牙婆方知会错了意,抬起给了自己一下:“哎哟瞧我这事办的, 真是……少夫人莫见怪,您且等等, 我马上重新挑了人送来。”
牙婆风风火火去了又来, 姜煦依然没回,又一排女孩站在院子。
傅蓉微简单问了几句话, 留下了两个女孩,一个机灵活泼,一个沉稳少言。
傅蓉微给活泼的那个起名叫迎春,另一个少言的叫桔梗。她们二人的家世差不多,都是因父母早逝无人可依,投奔亲戚却被卖了。
姜煦回到院子时,傅蓉微已经给两个女孩换了新衣裳,亲自教她们认字。
姜煦疑惑了一下:“哪来的孩子?”
傅蓉微道:“刚买进府的,侯府带来的陪嫁心太高我用不起,已打发回去了。”说完,她对两个孩子吩咐道:“叫人。”
迎春和桔梗一左一右站好,齐声道:“少将军。”
傅蓉微说:“很懂事,也讨喜,我打算慢慢教。”
姜煦看着两个女孩单薄的身体,道:“能受得了奔波劳苦吗?”
“能的。“
”我们不怕吃苦。”
傅蓉微听了这话,慢慢站起身:“皇上允了?”
姜煦点头,放松的笑了,神情十分生动。
傅蓉微攒了一肚子的疑问。
皇上为何轻易允准?他居心真的单纯吗?
也许他们商定了别的条件?姜煦为此又做了另一种妥协?
可她想的越多,越像坠入了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勒住了她的咽喉,逼得她几欲窒息。
姜煦托了一下她的手,将她拉回到现实中,问道:“你怎么了?”
傅蓉微对上他那双探究又担忧的眼神,冰凉的指尖重新有了温度。
她是困在笼中的鸟,但他不是。
傅蓉微望着姜煦那张年轻的脸,出自本能地想挣扎着,要从网中脱离出来。
“跟我来。”姜煦带她进屋,把门踢上,道:“你想到了什么?”
傅蓉微说:“怔了一会神,没事。”
她从未出过远门,想要收拾行李,望着满满的柜子,又不知该从何入手。
姜煦道:“能带的都可以装上,我给你准备了车。”
时间宽裕,行军速度可放缓,女眷都可以坐车。
正该是迎春和桔梗长眼色的时候,两个女孩搬动了一抬箱子,开始默默整理四季衣裳。
当姜家回关外的消息传遍了朝野时,傅蓉微正在城郊与姜煦一起跑马。
银杏的叶子刚刚开始泛黄,傅蓉微从林中经过,慢悠悠的,肩头挂了几片黄灿灿的叶子。
她的马术进步神速,已经可以独自驭马了,姜煦骑着他的照夜玉狮子,始终随在傅蓉微身后不远。
成婚半月余,他们到现在依然没有真正圆房,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日日耳鬓厮磨,同榻而眠,鸳鸯共枕,竟然还未溃败。
但细想也不奇怪。
洞房花烛夜时,有酒助兴都无事发生,更何况过去了这么多时日,两个人的心情都冷了下来,傅蓉微每夜入睡又总是穿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春光,想有点什么也不容易。
今日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馠都玩乐,姜家定在明日一早启程。
他们一前一后从枫叶林中钻出来,傅蓉微脸上的笑,在见到前方拦路之人时,骤然间消散了。
萧磐似乎是专门等在这里。
姜煦的玉狮子抛了一下蹄子,发出一声沉重的鼻息。
萧磐一笑:“傅三姑娘,可让真让在下好等。”
傅蓉微一脸冷漠道:“王爷,您的称呼错了。”
萧磐一步一步地靠近,道:“一个称呼而已,不重要,三姑娘,听说你马上要启程去北边了,恭喜得偿所愿。”
傅蓉微不喜欢与他多说废话,脸转向一侧,道:“王爷在这立等我做什么呢?”
“三姑娘大婚那日,本王一时疏忽,忘了贺礼这回事,毕竟相识一场,这礼若是不补上,本王寝食难安。”萧磐站定在傅蓉微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马缰。
幸亏她的小红马格外温驯,才没受惊将她甩下来。
萧磐想让傅蓉微下马。
傅蓉微只好遂了他的意。
萧磐回身一指他的马车,说:“看,我找了全馠都最顶级的工匠,日夜赶工,才将这车做好,无比平稳,宽敞舒适,最适合跋涉赶路,你此去北关,一定用得上。”
傅蓉微望过去,瞧见那车窗上都镶金嵌宝,透着浓浓的华贵之气。傅蓉微虽没有出远门的经验,但也不是傻,北上越偏僻的地方,山匪越肆虐,遏制不住,这样高调的马车,是唯恐她不够扎眼,叫嚣着让山匪来劫。
姜煦冷笑了一声,伸手摸向马鞍,勾下了随身的弓,马饰上挂着箭囊,他腾空而起,踩在鞍上,拈弓搭箭,对准了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
萧磐听到身后风声不对,回忘了一眼,面露惊悚:“姜煦,你要干什么?!”
姜煦的弓如满月,冷着脸,一箭射出,萧磐身形瞬动,也没能追上那流星飒沓的羽箭。
一箭裂石,贯透了马车,从另一侧射出,去势不减,直到钉入了百米开外的那棵柳树上。
萧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怒火也迟了片刻才跟上。
“姜煦!你发什么疯?!”
他为造这么一辆稀世的马车,可谓是耗了不少心力,姜煦一箭下去,付诸东流。
姜煦收了弓背在肩上,仍旧踩着马鞍,居高临下,道:“绣花枕头不中用啊,王爷,改日得闲请您见识一下我们军中的马车,内壁嵌了整面精钢,别说是普通的弓箭,就算是火弩一时半会也穿不破。”
萧磐准备的车又容易被抢,还防不住弓箭,北上的路多凶险,自然不是首选。
姜煦在马背上坐好。
傅蓉微目光落在他飞扬的头发上。
能把萧磐给气炸了肺,她发现姜煦这个人,有点邪性在身上。
姜煦朝傅蓉微伸出手,傅蓉微毫不犹豫将自己交给了他,姜煦把她拉上马,坐在身前,玉狮子的雪蹄一扬,猛地窜了出去。
姜煦回头吹了声口哨。
傅蓉微的小红马得了主人的令,挣脱了萧磐的控制,奋力跟了上来。
姜煦一路驰骋到了城门口才停下来。
到了馠都城便不允许纵马了。
姜煦倾了一下脖子,见傅蓉微的头发已散了大半,于是伸手帮她都拢在身后。
傅蓉微今日出门骑马游玩,穿着一身劲装,发髻用一根蛇形的银簪简单挽起,姜煦借着位置的方便,一勾手就把她的簪子取了下来,他自以为然的摆弄了一阵子,结果越弄越乱,如瀑的青丝在他手里跑来跑去,就是不肯听话的挽在一起。
傅蓉微眼里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