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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_分节阅读_第171节
小说作者:香草芋圆   小说类别:重生小说   内容大小:659 KB   上传时间:2024-08-29 19:55:41

  很静。很热。

  耳边俱是彼此的呼吸,阮朝汐听不到窗外的雨声。

  身上裹着薄衾,青丝凌乱铺下, 有力的手掌紧握着她的腰。

  隐忍的鼻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她觉得痛楚,但那份痛楚并不是不可以忍耐,相比来说,更难以忍受的是心底涌上来的热意。

  额头紧贴着额头,肌肤紧贴着胸膛, 力道轻而缓,耳边的呼吸声平稳, 荀玄微怕惊吓到了她,正和她轻声说话。

  “开始刺青的头一个夜晚在开春时。那段时间,我三五日进一回宫,过于频密了,引起了不少非议,中间停了一段时日。最后刺完时,天气已经转热,应该也是在暮春初夏的季节·,就和现今差不多。——你都还记得么?”

  阮朝汐靠在他的肩头。雨中的天气潮湿而闷热,海水浪涛一波波地拍打在身上,她的额头渗出莹润的薄汗。

  耳边问的是一句浅显的询问,她却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记得……一点点。”

  声音也仿佛浸透了汗水,与平日里的清亮嗓音并不大相同,听来像是沙漠里缺水的行人渴望绿洲。荀玄微抬手替她抹去额头渗出的细汗,轻声安抚,“别怕。放松。”

  阮朝汐嘴硬地说,“我不怕。”

  然而纤薄的脊背却依旧绷紧着。那只玄鸟刺青就在她的面前晃动。湿漉漉的睫羽盯着看了一会儿,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卷舐上去。

  耳边平稳的呼吸乱了瞬间。

  海水浪涛涌起了激浪。

  他在耳边继续和她说。“暮春初夏的季节,天气转热,刺青完成的那个晚上,记得是个多云炎热的夜。你留了我……都还记得么?”

  浪涛冲刷全身,呼吸鼻息都是短促的。 “似乎和现在……不大一样。”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地归拢,过去和现在的时光交叠,许多破碎的、旋转的残影,走马灯似地出现在眼前,等她想要驻足细看时,那片刻的影像却又倏然溜走了。

  “哪里不大一样?”

  她的眼前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椒房殿室的华丽暖墙。垂落的五色缣帛帷帐。烛光透了进来,身侧郎君的呼吸也乱了。清贵的江左皎月,终究还是被她拉入了帷帐,显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内里。

  前世和现实的影像交织,身上激起阵阵的战栗,激烈情绪冲刷全身,习惯了寝殿灯火铺张照明的那个她暗自想着要不要熄灯。郎君那样的性子应该是想要熄灯的。

  然而接下去的发展,却是当年的她完全没想到的局面。

  她被压在帷帐深处。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按住她,辗转吮吻着肩背上的玄鸟刺青。和当前浅尝辄止的、诱哄般的轻柔力道不同,那是个极为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动作。

  阮朝汐的视线飘忽了一瞬。过去发生过的画面飞快地闪现面前,不等她看清却又消散,胸口隐约发热。她被按住了,然后呢。

  随后想起的片段,让她有些不安。低垂的视线从浓密睫羽间抬起,飞快地瞥过一眼,又转开目光。

  荀玄微察觉了她的隐约不安。小巧的下颌被轻轻抬起,交换了一个柔和的吻。她安心下来,身体往前倾,滚烫的脸颊蹭过面前温热的玄鸟图案。

  “确实想起来了?怕不怕,会不会后悔。”荀玄微低头凝视着怀里拥的人。

  “嗯……”阮朝汐不甚清晰地应了一句。和缓平稳的嗓音令她安心,她依靠在温暖的胸膛里,轻声说,“不怕三兄。不后悔。”

  “当真?”细密的吻落在唇角,带着安抚的意味,少女绷紧的脊背肩胛逐渐放松下来。

  “阿般,今夜你留了我,若明日后悔了,还想杀我的话,这次定然能轻易杀了我。”

  缓慢的波浪冲刷全身,阮朝汐忍着声线颤抖,“为何要杀你。说过了,不后悔。”

  包裹着身体的软衾被掀去了旁边。

  手掌拢住了两边纤细手腕,力道极轻地往前拉。她被引着翻过了身,两只手腕被圈起,牢牢地按住了,动弹不得。

  “嗯……?”

  柔软的腰肢弯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被手掌按着,往下不轻不重地一压。

  那是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原本温柔如三月拂过湖面的春风,风势逐渐变得猛烈,转化成了一场湿热夏日里的骤雨。

  ——

  院门在傍晚时打开了。还是有人等候不及,敲响了院门。

  荀玄微带着沐浴后的湿气站在门边。“何事。”

  等候已久的霍清川迎上去。

  霍清川不是其他人。燕斩辰无缘无故地拦了他整个时辰,是多年从未有过的事。他不敢抬头看郎君此刻的面色,低头道,“原不欲打扰郎君……王司空递来了拜帖,晚间会亲自登门拜访。”

  “知道了。”荀玄微平静道了句, “王老司空是罕见的贵客。准备晚宴,正堂以贵客礼设宴席。”

  霍清川应了欲走,荀玄微叫住他,把另一桩事吩咐下去。

  “你准备一下,近日需要你急去一趟豫州。”

  霍清川一惊,“京城事态不稳,仆跟随郎君度过这段时日再回豫州。”

  “豫州的事拖延不得。去年的婚事筹备到一半,你是知情的。你替我去阮氏壁递送两封书信,将此事做个了结。她的身份已经昭明天下,并非阮氏女郎,不能再从阮氏壁出门。”

  “明早过来拿信。一封交予阮氏家主,一封交予阮大郎君。近日便出发。”

  “是。”

  ————

  木楼恢复了安静。阮朝汐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无意中窥见的玄鸟刺青,仿佛一个沉重的井盖。盖子揭开,被镇压于下的诸多往事潮水般涌来,记忆不堪重负,太阳穴在睡梦中突突地疼。

  许多不甚愉快的记忆,被她驱逐去了脑海深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挑挑拣拣地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亦或是印象深刻的场景,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紧闭的眸子转动。

  留了他几次?四次,五次?

  头一次的巨大冲击,震惊得她久久回不过神。

  那是和她想象中的温情舒缓截然不同的一个夜晚,他在帏帐间显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她难以置信。完全失控的羞耻和愠怒席卷心头,被松开桎梏的时候,她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肩头,恨不得把他当场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真的遣人去刺杀。燕斩辰替他挡了刀。

  隔了两三日,议事早朝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他依旧是那副神色不动的沉静模样,仿佛那夜的旖旎癫狂连同第二日的血光祸事从未发生,从他口中始终未听到一句恶声。

  如此过了几天,她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离奇春梦。清贵的江左皎月,怎么可能?

  她对那夜记忆的怀疑越来越甚,不信邪地又留了他一次。

  彻底失控。

  放纵的欢愉巅峰,难以回想的羞耻和双倍的愠怒。

  她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报复。这次换了一波伏击的刺客,下定决心要给他个教训。霍清川替他挡了刀。

  阮朝汐在暮色里翻了个身,摸索着拉起被角,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晕红渲染的眼角。

  刚才是他们的第一次。他屡次地放缓动作,在耳边耐心询问她的感受,她除了浑身酸软没有别的不适。

  然而,零零散散想起的片段,那些不收敛的手段,她只想一想便难以呼吸。

  难怪。难怪他们拥在一处时,他会问她那句怕不怕。

  她当时怎么回他的?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嘴硬地回了一句,“……我不怕。”

  阮朝汐猛地掀开被子起身,赤足去了隔壁浴间。

  坐在温热的木桶里,眉眼沾湿了水汽,湿漉漉的长睫闭起。混乱的思绪四散涌动。

  她竭力去想别的东西。聚拢而来的前世记忆,除了寝殿中格外鲜明的不可言说的部分,还有许多别的有用的东西。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笑意寒暄的话语下隐藏的尖锐试探。从荀玄微那处学来的,不动声色除去政敌的手段。

  其实她不该那么惊诧的。从他做事的冷酷手段里惊鸿一瞥,足以窥见皎月清辉表面背后的暗处。

  他看似行事温和,朝堂上政见不合而得罪他的士族,大都只是罢黜官职了事。被人当面嬉笑怒骂,背后写了文章嘲讽痛斥,传到他面前,不过一笑了之。江左人人赞他人品清贵。因为力主北伐之事,他固然得罪了江左几处大士族势力,敬仰拥戴他的人也绝不少。

  然而,她却敏锐地察觉,但凡他决意下手铲除的政敌,只要牵扯到了性命,俱是满门抄斩,从不留下后患。

  水汽升腾的浴间里,阮朝汐盯着晃动的水波,思索着。

  她体会到了之前被她忽视的幽微之处。

  哗啦水声响起,她从水里起身,木架上的布巾擦净了发尾,走出了浴间。

  白蝉在收拾屋里。

  看到白蝉站在床边收拾的背影,阮朝汐的脚步倏然顿住了。脑海里轰然一声,白瓷色的肌肤泛起了绯红。

  白蝉抱着刚刚换下的凌乱的被褥和床褥,转过身来。

  针落可闻的室内,阮朝汐咬着唇不吭声,白蝉委婉的叹息打破了满室寂静。“这可如何是好?你和郎君尚未婚娶……”

  阮朝汐表面一片镇定地走过窗边,背身遥望着远处青山,不看屋里的场面。“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我自己愿意和三兄一处。”

  白蝉犹豫问了句,“白鹤娘子就在京城。要不要和她商量商量……”

  阮朝汐想起了母亲。才褪下的热意又火辣辣升腾起来,视线飘去了远处。

  私下许定终身,自然是应该和母亲说的。但叫她如何开口?

  “白蝉阿姊莫担忧我……会说的。”她决断地应下,“这两日就找母亲说。”

  白蝉递过担忧的一瞥,抱着被褥出去了。

  阮朝汐换妥衣裳,走出门外,在木廊的大风中扶栏俯视。

  暗沉暮色笼罩天际,青台巷荀宅各处亮起了灯,待客正堂灯火通明,绵延细雨已经停了。

  就在她凭栏遥望时,远处临街的乌头门、前院正门,厅堂大门,都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来访贵客的牛车顺着车马道行驶进入。荀玄微领着霍清川出迎。

  她凝视着走下牛车的老者。

  轻袍缓带、便衣而来的贵客五十余年岁,身形清隽,看年纪和气度,应是幼帝辅政大臣之首的王司空。

  今夜贵客来访,青台巷主人必然要在正堂迎接贵客,或许会密谈到深夜。

  紧闭的主院外,几道视线往上,正往她这处仰望过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树下的李奕臣,和靠在墙边撸着兔儿的陆适之。

  她转身下了木楼。

  主院紧闭的木门打开一条细缝。

  “劳烦李大兄,去一趟净法寺,和我母亲约个见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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