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你的终生。”
“那我要瞧上了旁人呢?”
“那也没关系。”
殿下笑着道:“朏朏不必苦恼,也无需麻烦,孤来处理。孤可以让他死呀,一个死人是没多大意思的。”
“朏朏,如果你贪玩迷了路,听到孤的《凤求凰》就记得回家。别让孤等久了,等久了,会死人的。”
突然,一道视线自上首看过来。
翠珏看到自家郡主轻轻一僵。
上首高台上,太子萧淮再次抬了眼,看向了月下。眸中潋滟有光,唇角轻轻抬起,偏着头于众人中看向她。
什么都没有说,只有他手底的瑟轻轻一声响——
铮一声。
是《凤求凰》。
第98章
雪轻轻飘扬。
随着殿下指尖琴声再次铮一响,诸人好似才从方才天籁余韵中回神。顿时各种赞美之声响起,萧淮的手依然落在他膝头的瑟上,懒洋洋听着,只不时拨动一下琴弦。
所有人都拥向高台,就连一向端庄的祁白芷,此时也染上了酒意,望着萧淮的目光拼命遮掩,但依然控制不住激荡和羞涩。
毕竟,谁能敌过当朝太子一曲《凤求凰》呢。
尤其,不少人都是知道内情的,心里清楚这位大约就是“凤求凰”中那位注定先太子妃后皇后的“凰”了。贵女们的艳羡之情,向祁白芷涌去,把她包裹其中。
祁白芷好不容易从各种明里暗里的恭维中脱身,来到萧淮身旁,嫣然一笑:“殿下——”
就见萧淮放下了瑟,起身对她道:“正好你在,帮孤招待一下客人,孤有事离开一会儿。”
其他人一听,看向祁白芷的目光越发炽热:替太子待客,这不正是太子府女主人的职责!
面色愈发羞红的祁白芷矜持地朝着诸人点头,应酬寒暄,却在看向郡主府伞盖的瞬间,含笑的脸,一僵。
伞盖下,只有一边的宋晋在慢慢烹茶,宋婉在另一边看着炉火。慕月下的位子,是空的!
祁白芷笼在暖套中的手控制不住,痉挛一样,她再次看向了身旁已经空了的太子位置,笑容冷了。
祁白芷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重新找回她从容得体的笑,寒暄穿过热闹的人群,慢慢来到郡主府的伞前。
伞下两人对此好像一无所觉。
宋晋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眼前小火炉上,他修长的手捏着小巧的火钳,拨动着炉中烧熟的炭。长睫低垂,全神贯注。
火光微微映着他的面庞。炉上小巧的银壶中有了响动,水快开了。
祁白芷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清宋晋。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嘉祥公主的疯狂。这样一个人,怪不得公主当年居然能在圣旨下来时做出那样的事。竟然偷偷找到宋晋,告诉他,如果他真的那么想做郡马,倒不如考虑给她做驸马。
直截了当地让当时碰巧看见的祁白芷都惊了。接着,宋晋的回复更让祁白芷震惊,他更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嘉祥公主。从此,嘉祥对宋晋,恼羞成怒。
祁白芷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人,白狐狸毛暖手袖笼中的手攥紧,指甲几乎入了掌心,让她回了神。
还是身边人提醒,伞下这两人才抬了头,似乎是才发现她过来。祁白芷顿时心情更加复杂了。
宋晋起身,欠身一礼。宋婉也跟着福身行了礼。
祁白芷含笑道:“想着过来跟郡主说两句话,怎这么不巧。”
宋婉眼睛眨了眨,回:“郡主不在。”
一句显而易见的话,让祁白芷接下来的寒暄一下子噎在了喉咙处。
这时银铫子中水一响,沸腾的水顶开了盖子。宋晋道了一声扰,提着银铫子往一旁冲茶去了,只剩下宋婉笼着披风,眨着一双柔美又不谙世事的眼睛,看着祁白芷。
祁白芷本想借着寒暄点出某些可能,哪知道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看着一旁宋晋认真沏茶的背影,心里头是又堵,又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尤其宋婉见她看过去,还热心提醒:“郡主喝茶挑,自从上次喝过哥哥亲手泡的茶,总觉得旁人泡的不是那个味。”
祁白芷这才看向了宋婉,心道就眼前这位的出身,要不是运气好,只怕一辈子连到她面前回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祁白芷含笑慢慢道:“郡主和郡马果然伉俪情深。”
说着她提高了声音:“茶还是得趁热喝!宋大人辛辛苦苦泡茶,只不知道郡主这时候去哪里了?”
本就是说给宋晋听的话,奈何宋晋好似根本没听见,只一门心思做他手头的事。
反而是宋婉直接一句话再次让祁白芷一噎:
“郡主更衣,我也正要去!”说着还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太子府更衣的地方特别华丽,祁家小姐您要不要一起去呀?”
祁白芷顿时觉得自己就是对牛弹琴。这个宋家姑娘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其实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女!听话听音,她根本什么都听不出!居然“你呀我呀”的,当众就提什么更衣,真是粗鄙。
祁白芷维持着好风度,勉强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宋婉这才抬起眼睫看着祁白芷款款离开的背影。
落雨低声道:“姑娘,祁家小姐是有些——不高兴?”
宋婉轻声道:“大约吧,估摸嫌你家姑娘——粗鄙。”
落雨:“那姑娘您干嘛——”故意那么说话。
宋婉轻哼了一声:“我就是听她说话有股子某些贵女独有的鸡屎味,不想让她说下去了。”
落雨:.....
这时宋婉看向宋晋。
宋晋已经沏好了茶,轻轻放在了郡主案上。
见宋晋要离席。
宋婉喊了一声:“大哥?”
宋晋看了她一眼,含笑轻声道:“雪大路滑,我去接一下郡主。”
宋婉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咽了回去,看着大哥披上斗篷,迈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
红梅园中,梅花落雪,雪压枝头。
月下抬手,摇动眼前梅花枝条,积雪顿时簌簌而落,重新露出了其上红似燃的梅花。
“愿意见孤了?”
一道清朗声音响起,随着就是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慢慢靠近。
翠珏垂头。眼前这一片梅园因少人来,地上雪白一片彷佛铺了白毯,本来只有她同郡主两行浅浅足印,这时又添上了殿下和秦公公的。
故意的一样,殿下每一步都落在郡主的足印上。
翠珏轻轻一个瑟缩。
“殿下有话,谁敢不来。”月下转身,看向萧淮,开门见山。
萧淮深深看着她:“朏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这是也,知道怕了?”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冷了冷:“怕——死人啊?”
月下看着萧淮,没说话。
萧淮由她看,也不说话。
一阵风来,吹得翠珏擎着的伞一歪,差点脱手。
萧淮抬手,握住了伞柄。
翠珏立即松开。她再怎么不想松手,也不敢与太子同握一物。
浅红色油纸伞一下子高了,稳稳撑开在月下头上。
月下看着萧淮的目光犹如有火在烧:“我不信,你会!”
萧淮轻轻勾起了唇角,看着月下,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声音却温柔至极:“你会,我就会。”
雪落无声,红梅连绵,白雪茫茫,看不到尽头。
月下抬脚就往前走,身旁这个人,头上这柄伞,都让她窒息。
可任凭她走得多快,萧淮始终稳稳为她撑着伞,不让一片雪花落在她发上。
一个沉默往前走,一个沉默撑着伞跟着。
突然,月下停住脚步,伸出手狠狠一把攥住伞柄。
萧淮看着她被愤怒点燃的眼睛,不松手。
大雪无声中
一个夺。
一个不松。
最终眼见月下不管不顾,娇嫩的手眼看已经勒出血痕,她反而更用力去夺。萧淮再也握不住了,低声道:“你要,给你就是。”说着轻轻松开,稳住力道,防她跌倒。
伞终于到了月下手中。
就见月下狠狠一收,然后往雪地里一摔,上去就踩。
红梅园中更静了,只有愤怒的郡主。
和那柄已经一团糟的红伞。
月下抬头看向萧淮:“我是不是从没跟你说过,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窒息!让我厌恶!让我无法忍受!是,你厉害,太子嘛!就因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强迫任何人!威逼任何人!这就是你!这才是你!”
始终忍耐地看着她闹的萧淮,始终稳稳立在一旁,这时却因月下的话控制不住脸色,骤然苍白,身子轻轻一个踉跄,撞到身后梅枝,顿时枝条上的雪簌簌落下。
扑簌簌的落雪声中,翠珏和秦兴好似都已失去了反应能力。
萧淮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月下的手腕。
月下使劲甩开,却没有成功。
萧淮眼尾发红,唇角上勾,定定看住月下一字一句道:
“朏朏,看到没,这才叫强迫!如果孤想,你一刻都别想甩开,这才叫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