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长宇微微挺胸,道:“而我,当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沈长宇!”
蒋星重:“!”
这一刻,蒋星重侧头盯着沈长宇,久久不能回神。
傅指挥使,沈指挥佥事。她在东厂任职,身兼京营提督,她能没听过这二位吗?在东厂做事的大批锦衣卫,还是傅指挥使亲自挑选,命人送过来的!
“我的老天爷啊。”蒋星重震惊得难以言喻,“居然是你们俩!”
清辉居然就是前世那位英勇殉国的守城门的锦衣卫!令她钦佩之人,她竟是早就认识了!
蒋星重好半晌,才算是接受清辉长宇的新身份,她摇头叹道:“你们公子,还真是好本事,竟是把你们两位大贵人当孙子一样使唤,景宁帝和你家公子,还真是好的穿一条裤子。”
沈长宇不由看了蒋星重一眼。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是还没想到。
蒋星重说完,忽地笑了,冲沈长宇满脸笑嘻嘻地说道:“那我还真是荣幸,锦衣卫指挥佥事亲自为我驾车,给我当马夫,哈哈哈……”
沈长宇闻言连连点头,他也荣幸,格外荣幸,未来皇后约他喝酒!
蒋星重和沈长宇一路说笑,快到北镇抚司衙门时,沈长宇对蒋星重道:“姑娘先进车里,稍等片刻,我去喊清辉。”
“好嘞。”蒋星重应下,钻进了车里。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功夫,蒋星重忽听车外传来傅清辉和沈长宇的说话声。
傅清辉道:“北镇抚司一堆事呢,还有空喝酒?”
沈长宇道:“欸!这顿酒,还真就得喝。先上车,上了车你就知道了。”
外头传来两人坐上马车的声音,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沈长宇喊道:“姑娘,可以了。”
蒋星重闻言一笑,立时掀开车帘,再次探出脑袋来,正好在傅清辉和沈长宇中间。她脑袋一伸出来,便见傅清辉一袭红色织金妆花飞鱼服,腰间还挎着一把绣春刀,整个人别提多俊。
蒋星重立时便笑嘻嘻地冲傅清辉打趣道:“哎哟哟,这不指挥使大人吗?”
“蒋姑娘?”傅清辉一愣,随即本刚硬严肃的面容霎时柔和下来,耳尖都有些泛红,他笑着道:“竟是姑娘喊我们喝酒?”
蒋星重笑道:“对呀,是我啊。我爹今日忽然喊我回家,没什么事。我看天色还早,便想着不如咱去喝顿酒放松下,这段时日精神紧绷,着实累。”
傅清辉着实没想到会是蒋星重,他颇有些不自在,看向沈长宇蹙眉道:“竟是姑娘喊我们,你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歹换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蒋星重忙道:“飞鱼服多好看!尤其你穿着更好看。”傅清辉五官很端正,浓眉大眼,再兼脸型轮廓刚硬,是一副非常正派的长相,飞鱼服和他格外的配。
傅清辉耳朵尖霎时又红了起来,他看向蒋星重,问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蒋星重笑着点头,“知道了呀,长宇刚说的。”
说着,蒋星重望着他,神色间满是欣赏,道:“清辉,我当真没想到,我极钦佩的那位忠君爱国,英勇无匹的锦衣卫,竟然就是你。”
蒋星重这般说,傅清辉一时更加局促起来,脖子根都通红,他不由抬手搓了搓鼻子,道:“之前无法直言,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当初赵元吉一案,是你救了我。”
“应该的!”蒋星重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以后莫再说谢,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若无前世他那般壮举,她今生又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一旁的沈长宇道:“你俩别谢来谢去了,先说说咱去哪儿喝酒。”
“瑞鹤楼!”蒋星重斩钉截铁道。说罢,蒋星重复又笑嘻嘻道:“之前我还以为你们跟着公子,那般清贫,日子过得艰难,特地给了公子一笔钱,叫他买处宅子给你们安身。可好嘛,闹了半天,你俩官一个比一个大,还能缺我那仨瓜俩枣的,今儿我可得讹你们俩一顿。”
傅清辉面上难能出现笑意,对蒋星重道:“姑娘尽管点,今儿都算我的。”
蒋星重挑眉道:“你说的!我可不会客气。今日!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佥事请我吃饭喝酒,够我回东厂吹嘘一阵子了呢。我才不会客气。”
“千万别客气……我能做的,怕是也就请你吃顿饭了。”傅清辉移开目光,这般对蒋星重道。
蒋星重未曾多想,继续同二人说笑起来。
到了瑞鹤楼,三人直接要了观城视野最好的包间,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便说笑吃喝了起来。
这一日,蒋星重当真痛快。而她也深切地感觉到,她彻底甩开了某种束缚,可以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地随心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而她的两个朋友,也认可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的行止有任何偏见和规训,就真当她是朋友对待。
三人主要是喝个开心,要的是果酒。虽然喝了很多,但到离开时,谁都也没有喝醉,顶多微醺。
傅清辉和沈长宇一道,亲自将蒋星重送回了蒋府,下马车后,傅清辉对沈长宇道:“你稍等片刻,我送姑娘进去。”
沈长宇点头应下,傅清辉便送蒋星重进了蒋府的门。
绕过影壁,蒋星重停了下来,转头对傅清辉笑道:“你有什么事和我说?”都到家门口了,还特意提出送她进来,可不就是有话说吗?
傅清辉微愣一瞬,跟着低眉笑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递给蒋星重,对她道:“我听公子说,不日便会上门提亲。这……是我送给姑娘的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蒋星重冲傅清辉一笑,伸手接过,随后问道:“我能现在看吗?”
傅清辉点头,“自是可以。”
蒋星重冲他一笑,随后打开了红布,里头是一副翡翠镯子,还是质地格外通透的上等紫罗兰,蒋星重一惊,讶道:“这么贵重的礼物?”
傅清辉笑道:“配你,我还是觉得它们轻了,可我找不到更好的。”
蒋星重冲他一挑眉,笑道:“会说话!我爱听!”
蒋星重扬一扬手里的镯子,对傅清辉道:“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为新婚贺礼,是不是想感谢我之前救你?”
傅清辉眉眼微垂,随后坦然笑道:“是,恭贺姑娘的同时,亦为感谢。”
蒋星重道:“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出阁当日戴上。”
傅清辉唇边划过一丝笑意,随后行礼道:“那你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蒋星重点头回礼道:“好。”
傅清辉抱拳告辞,离开了蒋府。蒋星重收好傅清辉送的镯子,直接往蒋道明走去。怎知未到内院,便见兔葵和燕麦等在内院门口。
蒋星重不解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兔葵和燕麦上前行礼,行礼后,二人架起蒋星重便往她自己院中走。不等蒋星重询问,兔葵便倒豆子般说道:“哎呀姑娘,你可回来了。别去找将军了,将军吩咐了,让你一回来就让我们抓紧带你去沐浴,明早有圣旨到府。”
“什么圣旨?”蒋星重边跟着走,边不解地问道。
第102章
兔葵道:“不知, 将军没说。但肯定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
燕麦连连点头,道:“对!肯定是喜事,许是将军又受封了。”有圣旨到府,举家启中门, 摆香案接旨, 姑娘自是也得好生准备一番。
听燕麦这般说, 蒋星重估摸着应当也是给父亲的圣旨。如果是给她的圣旨,她提前应该会从言公子那 里得知消息。许是皇帝已经接纳言公子的提议, 准备着要让她领兵打入南直隶,需要安排很多人配合,她爹也在其中?所以要安排个什么职务呢。
念及此, 蒋星重没再多想, 回了自己院中,由兔葵燕麦去备热水,等着一会儿沐浴。
净室中,热气蒸腾, 蒋星重半躺在浴桶中,脸颊微红,合目小憩。今日喝酒开心,回来又舒舒服服地泡在解乏, 别提多惬意。这样的日子,怕是过不上几次了,抓紧享受。
不知“造反”的事,言公子和皇帝商量得怎么样了?念及此, 蒋星重不由叹了一声, 要打入南直隶,想来皇帝和心腹重臣需要商议很多事情。可言公子分明是打算让她领兵, 要让她领兵,他们商议事情,却不带她。
蒋星重心下烦闷,若是景宁帝议事,带着她一道就好了。不过作为“主将”,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景宁帝,这可是极其要紧的大事,景宁帝定是会召见她。
眼下景宁帝还在宫里“修道”,怕是腾不出手来,安心等着便是。
沐浴后,左右也无事,蒋星重便早早上榻歇了。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卯时,蒋星重照例早起去院中习武。
蒋星重一到后院,便见蒋道明正在院中打拳热身。蒋星重上前行礼,“女儿见过阿爹。”
虽然这么久没见,但行过礼,蒋星重也不等蒋道明说话,便自拿了雁翎刀走远了些去习武。
反正阿爹见不得她习武,虽然允了,多等一会儿,怕是也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蒋星重懒得听。
蒋星重刚把刀从刀鞘中抽出来,却听蒋道明道:“你这刀法,还能更好些。”
“啊?”蒋星重愣了一瞬,不解地看向蒋道明,看向他的神色中,含着一丝不解的探究。
蒋道明也从胖去了一把刀,走向蒋星重,冲她道:“来,阿爹陪你练练,你好好学着。”
“啊?”蒋星重又愣。
“啧。”蒋道明蹙眉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哦!”蒋星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刀鞘,举刀同蒋道明打了起来。
看着蒋道明的一招一式,蒋星重满心里困惑,阿爹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这么认真地教她,还陪她练武?
蒋道明见她出神,重刀一击,蒋星重连忙运刀抵挡。这一下,震得她虎口生疼。蒋道明道:“别走神,再来!”
蒋星重这下不敢托大了,连忙收敛心神,同阿爹认真交起手来。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个时辰,蒋道明方才收刀。蒋星重手都麻了,她立马放下刀,甩起了手。她看着眼前的父亲,神色间又是佩服又是不解。还是自己阿爹厉害,莫怪言公子要专程来找阿爹习武。这刀法,这巧劲儿,当真不是京营那些将领够得着的。便是孙德裕,她也能打个有来有回,但和自己阿爹,就只剩下被教育了。
累归累,但这一个时辰,蒋星重扎扎实实地学到了不少东西。果然,和高手过招,哪怕只有几招,也能给自己极大的启发。
蒋道明看着自己姑娘甩手,两只手在胸前甩得跟只站着吃坚果的小耗子似的,格外可爱。
蒋道明复又想起她在京营英姿飒爽的模样,笑道:“一身武艺尚可,但离成为高手,还差些火候。不怕,阿爹亲自教你,哪怕日后上战场,爹定叫你有十成八的保命本事。”
蒋星重闻言大喜,忙行礼道:“多谢阿爹。”
行过礼,蒋星重忽觉不对,身子未及直起,只抬头看向蒋道明,“欸?”
哪怕日后上战场?阿爹居然还想过她上战场的这种可能?
蒋道明自是看到了蒋星重疑惑探究的神色,但他没理,只道:“时辰还早。走,去我书房,有沙盘,我教你用兵之法。”
说罢,蒋道明已将刀递给院中小厮,转身朝自己院中走去。蒋星重看着蒋道明的背影,满脸的震惊。
打样打西边出来了?她阿爹居然要亲自教她兵法?之前她也学兵法,只不过都是书本上学,哪及得上阿爹沙盘教学来的实际好用?要知道,阿爹书房中的沙盘,可都是近年大昭实际的战场,可比纸上谈兵来得详细且有用多了。
蒋星重两眼冒光,将刀递给院中小厮,便飞一般地追上了自己阿爹。
这一教,又是两个时辰。父女二人的早饭,都是在书房中,一人俩馒头,拿在手里,站在沙盘边上,边说边吃的。
蒋道明借沙盘演兵,将这几年他经历过的战事,详细重演给蒋星重看,输的叫她自己总结为什么输,并问她更好地逆风翻盘的办法。赢的,就叫她分析为什么赢。全程都是蒋道明引导蒋星重自己说,有不对之处,蒋道明再加以指正或补充。
这一上午下来,蒋星重当真受益匪浅,蒋星重不由感慨万千,对蒋道明道:“原来于兵法一道上,这世上最好的老师,竟然一直都在我身边。”
这一刻,蒋星重忽地觉得,自己好像也从不了解自己的阿爹,竟不知阿爹竟这般厉害。
蒋道明道:“我还不算什么,有朝一日你见到兵部的赵尚书,你才会知什么叫用兵如神。我与他相比,只是教人会教得清楚些,他教人不大行。”
赵翰秋?想来很快就能见到了!蒋星重心间不禁期待起来。其实她最想见的,还是远在川蜀之地的秦韶瑛。若不是前世听闻秦韶瑛的事迹,她即便是重生,怕是也不太有底气和勇气选择现在的人生。
她与秦将军虽从未谋面,但秦将军的事迹,对她却有着极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她重生后的生命轨迹。
蒋道明抬眼看看天色,估摸着早朝已经下了,便对蒋星重道:“今日先到这儿,你抓紧回院子去换身衣服。”
蒋星重行礼应下,转身跑出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