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
善让听了斯江的复述,笑得不行,揉了揉斯南的卷毛:“南南真是拳打南山脚踢北海打遍天下无敌手啊。那你刚才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眼泪能说来就来?”
斯南不想承认自己为了装哭特地回想大表哥不见了的心情,故意笑着说:“真的!因为宁宁哥哥太好了,他从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宁可自己被打也把我保护得好好的,可惜今天没有西瓜刀,要不然我肯定还是要抢来吓唬他们的。不像有些人,对我一点也不好,老是和我作对不给我面子,哼。”
北武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可以的,南南也长大了,开始要面子了,里子藏好了没有?”
“我早就长大了。”斯南昂首挺胸。
斯江觉出了点端倪来,笑着搂住斯南:“那某些人是谁啊?阿姐对你好不好?阿哥对你好不好?”
“阿姐当然对我好的了,阿舅和小舅妈也对我好的——”斯南看着景生若无其事迈开长腿走在最前头,恼得快跑着对着他的背影吼了起来:“某人!就是某人没良心,我对他好死了,他还说我会被抓去坐牢!”大表哥现一回来只顾着和阿姐说话不理她,还总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子看,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景生一停,斯南一头撞在他身上,捂着鼻子喊疼,人已经被腾空扛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头发散成一团像个电风扇转得快,还带着一股掼奶油的香味,斯江和赵佑宁不禁哈哈大笑。
“你人大了脾气也大了,开不起玩笑了?”景生笑着把人搁地上,蹲下身扶住晕乎乎双目呆滞的斯南:“还生气吗?”
“气的!”
景生作势又要扛她:“看来两圈转不够得再转十圈。”
还在往右倒的斯南赶紧喊道:“不气了不气了不气了!”人却立刻得寸进尺地扒住了景生的胳膊耍横:“你害得我晕死了,大表哥你背我!”
景生爽快地一转身,把背给了斯南。一大家子说说笑笑走到延安路等红灯,善让突然一拍脑袋乐了:“嗐,北武,我们俩还没吃上冰淇淋咖啡呢!”
“都怪南南——”景生说了一半头一扭,见小阿妹正横眉立目瞪着自己呢,笑着换了下半句:“忘了靠她一张嘴骗人,不然你们保管能吃上免费的。”
斯南心满意足地搂紧了他的脖子,闻到景生头发上的香皂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下次专门骗你,骗你的钱!哼。”说完不忘转头对赵佑宁喊:“宁宁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赵佑宁笑道:“好,我记记牢。”
——
夜里景生最后一个洗完澡,上了阁楼却见斯南趴在他凉席上百无聊赖地把一本《故事会》翻得哗哗响。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热死了,睡不着。大舅舅今天不回来吗?”
“嗯。”
斯南脚丫子敲得床板啪啪啪响,突然很生气地转了个身,又一骨碌爬起来对景生招手:“大表哥你过来。”
景生警惕地问:“干嘛?”
“过来呀,过来呀。”
景生在床沿坐了。
斯南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一条胳膊蹭了蹭脸,满足了:“啊——凉快!”
景生又好气又好笑,刚要用力甩开这块牛皮糖,却觉得胳膊上有些异样,抬起胳膊,一怔:“怎么又哭了?你妈骂你了?”
斯南含着泪说:“我心里难受。”
“为什么?”
斯南半晌没出声。景生也不催她,心里却有点感慨,女孩子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千人千样,斯南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但又千真万确还是个小孩,她和斯江看似截然不同,但某些地方却又极为相似。
“大表哥你是不是喜欢别的女生了?”斯南蓦地抬起头,晶晶亮一双眼睛盯着景生问。
景生吓了一跳,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胡说八道什么呢?”
“有没有?”
“当然没有。”景生手里半湿的毛巾盖在斯南头上:“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切,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记住了没?”
“那就好。”斯南松了一口气,扯下毛巾:“你要等我的啊。”
“等你干嘛?”
“等我长大啊,我现在听不大懂你和阿姐、宁宁哥哥说什么,明年回来我就能听懂了。”
“这么厉害?”景生笑了。
“当然啦,我上初中了就听得懂了,而且我也要像阿姐和小舅舅一样看很多很多书。”斯南举了举手里的《故事会》:“不是这种,是阿姐那种很厚的。”
“好,我们等你。去吧,下去睡觉去。”
斯南磨磨蹭蹭下了床,走了两步又回头把《故事会》拿了:“不过这个也很好看,我先看完这本再看别的。”
下阁楼前,她一个脑袋露在洞口,突然又安慰景生道:“大表哥你放心,我最最最喜欢你了,永远喜欢,第一名,你永远排第一。”
景生有点懵:“啥?”
斯南轻声说:“我不会像大舅舅那样的,他喜欢大舅妈又喜欢卢阿姨。你别难过啊,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大舅舅了,他排去第五了。”
景生心头被轻轻撞了一记,酸酸胀胀的。
楼下传来斯南和斯江的说笑声。
——
“某人不是说我这个大表哥永远排第一的?啧啧啧。”某年景生笑着问斯南。
斯南理直气壮:“双黄蛋懂吗?冠军可以有两个,影后可以有两个,我这第一也有两个。谁让我是一个这么博爱的人呢?”
第189章
七月下旬,西美为了八月份的钢琴课,准备带斯南早点回新疆。北武和善让月底去南京探亲再回北京,说要带景生和斯江一路北上。
“要去那么多地方?会不会太麻烦你舅舅舅妈了。”西美看着斯江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但有点不大情愿。为什么不情愿呢,她自己又不明白。
“不麻烦。”北武笑道:“十几岁的时候该出门看看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善让说:“景生和斯江都是这么懂事的孩子,平时就总照顾我们呢。有他们在,我们一路上更舒服了。”
“对,有苦力扛行李。”北武拍拍在门框上练引体向上的景生:“行了啊,你天天这么练,善让都对我有意见了。”
景生跳下来擦了把汗:“为什么?”
善让捏了捏北武的胳膊又拍拍北武的肚皮:“看,你爷叔肉都松了软了,读书读的。”
北武拎着汗衫领子直接从头上脱下来,穿着汗背心摩拳擦掌了两下,也就着门框做起了引体向上。
“一、二、三、四,加油,阿舅加油。”斯江和善让笑着给他加油。
楼梯咚咚响,斯南带着斯好满头大汗捧着一堆战利品回来。
“嗨!这个我也会,我也会的。”
北武做了六个,实在不行了,顺势一松手:“哟,斯南你这万春街小霸王还能做引体向上?”
“舅舅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斯南笑嘻嘻地反问。
北武笑道:“这个对女生来说特别难,如果你能做一个,我就——”
“带我去北京!”斯南眼睛熠熠发光:“好不好?!”
“做一个就要带你去北京?那你做两个舅舅是不是得带你去美国了?”北武大笑。昨晚小丫头就缠上他说也想去看天安门,看来有目标就有动力,动力还不小,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我和你做一样多,六个。”斯南叉着腰凸着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做六个,舅舅带我去北京,我才不要去美国,美国有什么稀奇的。”
善让自问试过无数次连半个都做不到,笑着伸出小指头:“南南要能做一个,舅妈带你去北京,来,说话算数。”
斯南飞快地伸出手和她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她一脸认真地纠正:“说六个就六个!来,大表哥,你抱我上去。”
景生笑着把她抱了举起来,斯南朝手心里噗噗吐了两口口水,拽住了门框,扭头对北武和善让喊:“你们给我数数啊。”
斯好捧着一堆玩具车玩具坦克高声给阿姐加油。顾西美急了:“陈斯南你又瞎折腾什么?你去什么北京啊,给我下来,下来,还吐涎唾水,腻惺色了!”
“不,我要和大表哥阿姐一起去北京。”斯南示意景生松手。景生放开她,虚虚张开手臂在下头等着。
斯南像只瘦猴子吊在门框上,踢了踢腿,整个人晃了两下。
“做不了也没关系的。”斯江急得也凑过来伸开手:“下来吧,别拉伤了手臂,这个特别难,我们班女生谁也没完成一个!南南,乖,快下来。我帮你求舅舅舅妈,我们一起去。”
“不对,舅舅你还没答应呢。”斯南扭头看北武:“你也答应了我就做!”
北武拉住要发火的西美:“好,我答应你。”他算看出来了,这几个孩子斯南是最冲得出的,这点像顾东文,胆大,敢作敢为,心还细,她这是怕善让改变不了西美的主意,一定要拿份双重保障呢。
话音刚落,小猴子唰地上去了,蹭蹭蹭。
“一、二、三……六,七、八、九、十。”景生都惊了:“好啦,不是说做六个就行吗?下来吧。”
“我高兴!白送你们四个!”斯南手一松,落在景生怀里,笑弯了眼:“大表哥你看,我说我肯定有办法跟你一起的吧。哈哈哈。我厉害不厉害?”
所有的人异口同声道:“结棍!侬最结棍!”
顾西美看看北武和善让,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她这也不是第一会被斯南做了她的主了,有什么办法呢?没办法。
斯江夜里在亭子间里和善让聊天,说起斯南靠引体向上争取到了南京北京游,很是羡慕,又有点难过:“舅妈,其实我特别羡慕斯南,我比起她真是差太多了。她从小就比我独立能干,胆子也大,这次她和姆妈去云南找大表哥也是,我就算是二十岁恐怕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可她才十一岁就什么都想到了还做到了。昨晚上她说她不回新疆,要和我们一起走。我还觉得不可能呢——”
“嗯。”善让笑着点头:“你舅舅先头也在说,斯南将来会比你过得轻松。”
“欸?”斯江一愣,什么叫过得轻松?
“斯南呢,是个想要什么就会全力去争取的孩子,小时候也是这样,她不会去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她一个人敢从沙井子跑回上海,多少人担心她找她,这些她都不会管,你会吗?”
“不会。”斯江轻叹。
“因为你是个把身边人的感受看得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的孩子啊。”善让笑道:“你舅舅说斯南其实更像美国长大的小孩,一心只为自己。大概因为她从小没被好好照顾过,只能靠自己,而景生照顾过她还照顾得很好,她对景生就有点雏鸟情结,特别依靠信赖景生。你呢,就是标准的我们中国孩子,一心为大家,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让别人舒服。我们斯江其实有点吃亏呢。”
斯江想了想,才发现善让是在表扬她,脸一热:“舅妈你真会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心疼。”善让伸手拍了拍她:“斯江,你胆子要再大一点,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像斯南这样,像我这样。”
斯江疑惑:“舅妈?”
“如果我不争取,我就做不成这么好的斯江的舅妈啦。”善让笑弯了眼。
“啊?你和舅舅,是你追舅舅的?”斯江睁圆了眼,回忆起当年和善让刚见面的时候:“你请我们吃饭给舅舅过生日就是追舅舅了吗᭙ꪶ?”
“不是吗?”善让吃惊了:“你们都没看出来?我又花钱又花时间,要不是为了你舅舅这个大美人,还会是为了什么?”
门帘一动,北武笑着进了门:“第一封情书明明是我写给你的,你请吃饭难道不是为了友谊地久天长的纯洁同学情?”
斯江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舅舅和舅妈斗嘴,真好,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吧。
说笑了一阵子,景生带着斯南拎了一热水瓶冰水也下来了亭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