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了,今天问她阿姐在哪里,马上就指着照片上的你笑。”顾西美干脆用两条腿把不安分的小东西夹住:“对了,今天对着照片喊阿不(婆)了呢,你告诉外婆让她开心一下。”陈斯南眼里却只有大门᭙ꪶ后地上的一个篮球,在姆妈□□下摇着脑袋呀呀地喊,手脚并用地往外冲。
“啊?没喊阿姐吗?”斯江失望之余转头告诉一脸期盼的外婆这个好消息。顾阿婆笑得见眉不见眼:“乖乖,我家囡囡真聪明,像姐姐呢。”
“夏天吾还能来看你们伐?”斯江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问。
顾西美叹了口气,一只手拎住陈斯南防脏罩衫后的绳带:“你舅舅不是说夏天你们有好多演出?合唱和舞蹈都有节目是不是?”
斯江撅起嘴:“我不想唱歌跳舞了。累死了。我想去新疆。”
陈斯南嗷嗷直叫,身子和地面形成了45度倾斜,小手拼命往后拍。顾西美气得用力把她拖了回来,罩衫衣领勒住了她的小脖子,呛得她直咳嗽,咳完又嗷嗷地叫,还往前跑。
“做事不可以半途而废。你光想着来新疆玩,就要不唱歌不跳舞,那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你舅舅天天送啊接啊,多辛苦,他的辛苦也白费了?”顾西美无奈地松开陈斯南,看着她四肢着地迅猛无比地爬向篮球。
斯江不情愿地嘟囔了几句又问:“那姆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带着妹妹回上海看我呢?”
顾西美看着陈斯南啊呜一口咬向脏兮兮的篮球,急得拧着眉大喝:“陈斯南!不许咬!”把话筒这头的斯江吓了一跳,篮球却挂上了一条晶光闪闪的涎唾水。陈斯南得意地抬起头看向姆妈,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白牙:“麻——麻——麻——麻——”又低下头去啃篮球。
“斯江,好了,今天讲了很久电话了,电话费那么贵,我们下次再说好不好,很快的啊,等姆妈和爸爸下次探亲假,一定带上妹妹回来看你。乖,跟妈妈说再见。”
“好的妈妈,妈妈再见。”斯江失落听着听筒那头传来咔嗒一声,喃喃地道:“阿妹再会。”
顾阿婆付了钱,牵着斯江回家,一进家门却看见小人儿脸上两行泪珠滚滚往下掉。她叹了口气,掏出手帕弯腰想要安慰斯江几句,大人也真是,四年就四年,这不已经过了一年了嘛,直接说三年后能回来,不也给了孩子一个念想,每次都是很快很快,辣块地个妈妈,快个屁咧。
斯江接过手帕快快地把眼泪擦了,努力笑了笑:“我就是有点难过,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说生日快乐——呜呜呜呜,外婆,我想姆妈了,我想妹妹。”
顾北武回到家就看见老的小的依偎在一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
第24章
“呀,哪能啦?苏州河发大水了?”顾北武把手里的青团拿了出来:“猪油豆沙馅的青团哦,谁要吃?”
斯江在外婆怀里蹭了蹭小脸,转头轻声说:“我再哭一下就好了,阿舅你给我留两个好伐?”
顾阿婆埋怨起来:“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鬼混了?影子都不见一个。”
顾北武的声音有点闷:“大哥一个朋友的妈妈精神不太正常,从苏州来上海走丢了,我们帮忙找了几天。”
“舅舅,你们找到她了吗”斯江跑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们要找警察叔叔呀,还有民兵叔叔都会帮你们的。”
顾北武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拿筷子盘子,手里的盘子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着:“嗯,后来在外滩找到了。”
斯江高兴地拍了几下手,坐下来吃青团。顾阿婆一边骂顾北武发神经丢下她们老的小的不管,野在外面几天几夜不回来,还回来干什么,一边叮嘱斯江糯米的吃食下肚要胀出来,千万不能吃多了,跟着又用扬州话嘀咕给顾北武听斯江为什么会哭。
斯江好奇地问:“外婆,你跟舅舅在说我什么呀?”
“小鬼头,我没在说你。”
斯江笑了:“外婆你说扬州话,就是不想给我听懂呀,我懂我懂。”
顾北武被她逗得心情略好了一点,坐到她对面,一口塞进一整个青团,有仇似地腮帮子鼓着使劲呶,太阳穴边上两根筋都突了出来。吓得顾阿婆在他背上连着拍了好几巴掌:“要死啊你,当心噎着!斯江也急得阿舅阿舅地喊。
好不容易咽下去,顾北武扶着桌子喘了几口气:“妈,我没被青团噎死也被你打死了。斯江,我来告密啊,外婆在批评你姆妈不该总跟你说什么很快回来。他们不可能很快回来的。”
斯江紧张起来:“啊?那是很慢吗?”
“也不算很慢。再等三年,你爸妈就有探亲假可以回来了。”顾北武快刀斩乱麻:“1978年。”
斯江瞪得滚圆的大眼睛眨了两下,瞬间蕴满了泪水,猪油豆沙在她嘴角边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
顾阿婆心疼地把她搂入怀里:“都怪你三妈!”
顾北武和斯江:“哎???”
“就怪她辣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顾阿婆拍了一下大腿,朝着门外喊:“去去去,臭倒霉的乌鸦滚一边儿去,再来跟我家斯江嚼舌头,我就扫帚打开水烫痰盂马桶泼上去!”
顾北武扬了扬眉,果然是亲妈,绝对是亲妈。
七十四弄里特地来讨好公婆的钱桂华突然打了个激灵,觉得秋天真的来了。
——
五一将至,顾南红继续热心地张罗四人劳动节相亲会,难得方树人和顾北武都没有推托,竟然成行了。
为了创造更好的相亲氛围,顾南红精心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提前两天打电话给顾北武传授相亲秘诀:“阿四头!我特意先来通知你,你心里要有数哦,阿姐我帮忙也只好帮到这里了。小赵和办公室的小姑娘我都打好招呼了,他们俩二月份看过一次电影,双方都有点意思。你要自己不努力,小方姑娘万一真的看上我那个戆徒侄子,我也没办法。我听方太太说了,今年还不结婚,小方只好去盐城的大丰农场了,就是不知道锻炼两年到底是两年还是十年还是回不来了。那边三个农场,万一倒霉跟劳教犯分在一个农场,完结了,一塌糊涂。”
顾北武笑着道谢。
“阿拉呢,十点钟到长风公园白相,银锄湖里划划船,浪漫伐?正好展示一下你们男同志的体力。体力老重要哦,将来背大米扛蜂窝煤,都是男人的活呀。十二点钟去红房子西菜馆吃西餐,绅士风度要拎拎清,你记得给小方开门、拉椅子,随便她点什么吃,将来难办吃一顿又不会天天吃牛排的,不要心疼价钱。那种为了一份牛排就给人脸色看的男人,啧啧啧,阿姐我看得多了,吃完就让他们死边上去。付钞票呢,你要爽快点,带好大团结,覅一块两块的零零散散,难看死了。”顾南红慢条斯理地炫耀人生经验,各种细节了然于胸。
顾北武认真学习由衷钦佩:“阿姐侬果然名不虚传,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绝对是风流界的女魁首。
“废话。你姐遇上的男人比你走过的桥还多——咳咳。”顾南红老脸一红:“吃好西餐呢,我们就去对面国泰看电影。看啥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坐在方小姐身边,该牵手的时候就大胆牵,该搭肩膀的时候就放心搭。电影院里面又没人检查的,她要是不愿意,肯定甩开你就跑,那就没戏了。有数伐?”
顾北武叹了口气:“以前大哥总是把你送到电影院门口,严厉警告那些请你看电影的男人,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应该跟进去一起看才对。”
顾南红呸呸呸了几声:“你懂个屁,被顾东文恶形恶状地哇啦哇啦一通,请我看电影的男人全变成木头一样,我装作害怕靠过去,有人竟然马上逃到后一排去坐。”真是她顾南红的奇耻大辱!
顾北武笑弯了眼,他也算涉猎颇广,却第一次知道男女之事上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难怪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了。
劳动节这天,银锄湖边上,顾南红撑着阳伞,戴着墨镜,一块白底黑色波点的丝巾裹住了卷发,穿一件白色小包袖衬衫配黑色过膝百褶裙,脚上一双正红的尖头高跟小皮鞋明显是舶来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搞得好像她才是来相亲的。
五个人一见面,人算不如天算,谁也算不准人心。顾南红办公室的小袁姑娘眼睛粘在了顾北武身上挪不开来,谁想到南红姐的弟弟这么好看。顾南红老公的赵大侄子也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女孩子的天差地别。方树人柔顺光洁的皮肤,洁白整齐的牙齿,修剪过的头发和指甲,雪青色的丝绸衬衫,领口两根飘带打着蝴蝶结,还有她秀美的五官矜持的笑容谨慎的举止,无一不显示出她原来的阶级出身,那是复兴岛最漂亮的女人顾南红一直怀念的阶级,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于是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争斗,顾南红眼睁睁地看着四个人上了一条船,逐渐远去,气得她收起阳伞狠狠地打在空气上:“覅面孔格两只瘪三!”
顾北武倒不生气,他看着赵大侄子努力地搭讪着方树人,对照顾南红的轧朋友秘诀,倒又领会了不少奥秘。小袁姑娘问了他十几句话,发现顾北武好看是真好看,客气也是真客气,笑眯眯的,但答案最多两个字:“是吗?”“真的?”甚至一个字“哦。”她讨了没趣,虽然不大高兴一个病休无业青年这么怠慢自己这个工农兵大学生工厂干部,可也不愿意放弃,她明白顾北武是她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好看的男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太阳当空照,湖水泛着一片金光,风吹乱了方树人的头发,她心里也乱糟糟的。赵同志的过分殷勤使她有点不舒服,瞄了对面几眼,发现袁同志对顾北武更加热情,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但又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不舒服,她胡乱应答了几句,便借口太热了提议往回划。
赵大侄子虽然上了海轮,却是做医生的,他其实不会划船,一听方树人的话,就大力挥动起船桨来。小船左摇右晃,船头在原地转来转去,晃得方树人头晕欲呕。赵同志一着急划得更没了章法。小袁姑娘看不下去指点了几句,两人争论了起来。你一浆我一浆,你一句我一句,一场电影促成的那点革命友谊早就被银锄湖一锄头锄没了。
顾北武笃悠悠地搁下浆,从裤袋里掏出一包蜜饯给对面的方树人:“当心晕船。”
方树人脸都晒红了,含了两粒梅子才觉得胀得发疼的头好受了一点,扶着船舷问:“你会划船的话就出把力吧,大家一起努力,早点上岸。”
顾北武笑眯眯地摇头:“小赵同志是海员,专业的,我就不献丑了。再说我也不想上岸。”
赵大侄子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大肌:“对,交给我没错的,小方同志你放心,其实要不是有人捣乱,我早就把大家带上岸了。”
小袁姑娘火了:“有人不会装会,不懂装懂,我刚刚把船掉好头,就又被他转了回来。我们做人要实事求是好吗?”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斗桨。旁边飞速地划来一条船,船上坐着四个解放军战士,船头一位浓眉大眼下颌方正的年轻战士笑着大声问:“同志,你们需要人帮助吗?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赵大侄子举起船桨:“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小袁姑娘举起桨站起身去压下他的桨:“要的要的,请来帮帮我们,我们船上的男同志不行!实在不行!”
“谁不行了?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呢?明明是你在跟我作对。”两根船桨上下挥舞。方树人左躲右闪,顾北武伸手一拉,方树人直直往前跌进他怀里。
“小心,别被桨砸了。”顾北武虚虚拢着她,对隔壁船喊道:“我们有个女同志晕船,麻烦解放军来帮忙带我们上岸。你们过来两个人,我们过去两个人行吗?”他低下头轻声说:“划船不会你装病总会吧?”
方树人又羞又恼又有点说不出的快乐,眼一闭什么也不管了。
很快,两条船换了人,一前一后往码头划去。
“这位女同志没事吧?”浓眉大眼的年轻战士飞速脱下自己的军绿衬衫交给顾北武:“你拿这个替她挡一挡太阳,今天太阳晒得很。”
“谢谢。”顾北武也不客气,直接把衬衫撑在了自己头上。一片阴影罩住了两人,方树人偷偷睁开一只眼,却看见顾北武正看着自己笑。
“十三点。”方树人低声地骂了一句,闭上眼转过脸不想理他。
“小戆徒。”顾北武笑嘻嘻地也低声地回了一句,小姑娘打扮过了还有点好看。
第25章
上了岸,谢过亲爱的解放军,四人相亲会的行程顺势泡了汤。赵大侄子坚持要送方树人去医院检查,小袁姑娘坚持要和顾北武去吃红房子。方树人和顾北武根本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顾南红手一摊:“好了好了,小方是我特特为请出来的,还是我和带她去我娘家歇一歇。今天算了啊,红房子又不会飞,下趟阿拉再约。”
看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赵袁两个年轻同志才领会过来,顾南红的娘家不就是顾北武家嘛。两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都怪你——”
回到万春街,家里却没人。顾南红一问,今天斯江在少年宫有演出,顾阿婆和陈阿娘去现场看,要到下午三四点才回来。她立刻麻溜地自动走人,临走前给顾北武甩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抓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又担心自家小弟是个童子鸡,白白浪费大好机会,一路长吁短叹:这一代男青年不行,革命革命,脑子都革坏掉了,还好意思被叫做流氓阿飞,完全侮辱了流氓阿飞。
方树人一看只剩自己和顾北武两个人,一身汗未干,又出了一身汗,她接过顾北武绞干的毛巾擦了把脸:“我没事了——我也走了。”
顾北武抬起眼:“我又不吃人,喝杯水再走,我送你。”
方树人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当做没听见,四处张望。
顾北武给她倒了杯温水,把斯江的零食盒子开了推给她:“对赵同志有好感吗?”
方树人差点呛了,咳得涨红了脸:“关你什么事。”她放下杯子,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借你的一百块钱一直要还,没机会给你,正好今天给你。”
顾北武也不客气,收了过来,点了一根烟,突然想起来问:“我抽支烟,可以吗?”
方树人脸又红了:“随便你,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干嘛问我。”
顾北武笑了:“怕你反感。”
方树人的心咚咚咚地跳,反感的反义词是什么?好感吗?她有点晕。
两人都不再说话。顾北武抽完烟,起身从做隔断的大衣柜上面搬了一个纸箱下来。方树人吓了一跳,又正襟危坐当做没看见。顾北武把纸箱打开推倒她手边:“看一下,这里面是我的家当。
”
方树人侧过头,人更晕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箱子里全是大团结,一摞摞的,还差两公分就齐箱口。她可能心率过速脑子烧坏了,竟然目测起这个纸箱子的体积来。
“大概有两万块᭙ꪶ钱。”顾北武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笑了起来:“虽然我一直没上班,但养家活口不成问题。你放心。”
方树人脸腾地烧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又有点羞耻自己看起来像是对这么多钱流口水,别过脸去喃喃道:“关我什么事?”要她放什么心,说的好像她担心过什么似的。
顾北武柔声说:“顾南红教的那些浪漫我大概是学不会的,我也不会哄人开心,但总能让家里人吃好穿好,想买什么也不用顾虑太多。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也行。街道工作组那种活太辛苦也没意义,不做也罢。”
方树人脸上的烧慢慢褪去。地上的水门汀大概铺的时候没有铺匀,有些不平,在日光下泛出深浅不等的颜色。她盯着脚下一块凹下去的瘪塘看了片刻,抿了抿唇抬起了下巴:“街道工作组的活怎么了?我虽然阶级成分不好,但也知道靠自己一双手光明正大地挣工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借你的一百块我还了一百二,你大概看不上这点利息,我却不能占你的便宜。”
顾北武一怔,苦笑了起来:“是我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顾北武,我知道你能耐大路道粗,没有你做不成的事,也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和我姆妈。”方树人垂下眸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还是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万一出事,你姆妈和斯江怎么办?你自己——也就毁了。”
顾北武眼睛弯了弯,耐心地解释道:“这里头有两千是我大哥寄回来的云南᭙ꪶ特产卖的钱。两千五是顾西美新疆寄回来的东西卖的钱。我打算今年把这些钱交给他们。另外都是我自己瞎捣腾,贿赂出手盗窃销赃这些我从来不碰,讲一个买卖双方你情我愿。我给我妈准备了五千块养老,我大哥在云南有个儿子,加上斯江斯南,我给他们一人一千。自己差不多还有七千来块,够结婚成家了。革委会和房管局我都打好了招呼,禹谷邨里你家原来一楼的那间跳舞房,出一千块房卡就能转给我——”
话还没说完,方树人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坤包袋子带翻了玻璃杯,嘭地一声砸在水门汀上。顾北武见她一脸愤怒眼泪却扑簌簌往下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心疼又无奈。
方树人捏着包的手颤抖着,她组织不出合适的话,原地站了两分钟才憋出几句:“你是在犯罪!投机倒把要坐牢的。你的钱我一分都不稀罕,你要弄哪里的房卡也跟我没一点关系!”
“为什么是犯罪?”顾北武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犯什么罪了?不卖给公家,或者卖得比公家便宜就是犯罪?我妈卖白兰花也算投机倒把,要不是烈属证,一天赚了几毛钱就得去坐牢。顾西美做月经带换两个鸡蛋也只能偷偷摸摸。农民养几只鸡鸭鹅叫资本主义的尾巴,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卖钱也叫投机倒把。种种诸如此类,你不觉得荒谬?”
方树人愣了愣:“你问我我问谁?反正就是这么规定的。”
“你只问问你自己,说实话,说心里话,你不觉得这种规定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