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有时间关心你的女朋友了?”林淑芬松开他别开脸,酸溜溜地问,“前面打电话来的女生是谁?前女友?”
赵佑宁失笑:“不是,是——好朋友。”
“什么好朋友半夜三更打电话来说新年快乐?我才不信呢,她是不是喜欢你?”林淑芬似笑非笑地用手盖住赵佑宁手上的书,“你这半年所有挤出来的时间都在翻译这些东西,不都是因为她吗?”
“不是。上海现在是下午——”赵佑宁皱了皱眉,“我说过很多遍了,顾伯伯一家是我在上海唯一亲近的‘家人’,他不幸生了病,美国的医疗先进一点,我只是尽可能提供一点资料供他参考而已᭙ꪶ。”
林淑芬扭头把他放在旁边的钱包拿了过来,抽出里面的照片,指着四人合影里的斯江说:“你敢说你不喜欢她?不喜欢为什么不放我的照片或者我们的照片要放这张?”
赵佑宁一怔,伸手把钱包和照片夺了回来,正色道:“Fanny,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私人物品。”
“所以我是别人吗?”林淑芬面色一变,伸手又去抢照片,“欸,赵佑宁,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哦,没错,是我追你的,可你完全不把我当女朋友,那还不如分手好了!”
赵佑宁捏着照片的另一端扬了扬眉:“你确定?”
“确定啊,分手!明天我就搬走!反正当初Alex转租给我的时候,你就很不乐意的样子,都是我一直追着你耶,我先表白,我先拉你的手,我先抱你,我先吻你,你呢?你就一点都不主动!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爱我,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分手好了。”
骤然听到“爱”这个字,赵佑宁眉心跳了跳,凝视了林淑芬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林淑芬一愣,手上一用力,嗤地一声,撕下了四分之一张照片。
赵佑宁一垂眸,照片上的景生、斯江、他都好好的,只有斯南不见了大半个头。这是他来美国前和景生他们在西宫人工湖边照的,临时起意,四个人却都笑得特别好。
林淑芬自知理亏,把斯南的头和大半个身子还给了赵佑宁,眼泪汪汪地哭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这么好,你说分手就分手,都不挽留的——”
她趴在茶几上哭得肩头直抽。
赵佑宁沉默地站起身找出透明胶带,把照片反面对齐了贴上,手指顺着胶带往下压平,把乱糟糟的思绪也压平了。
“其实我们本来就不太合适——”
“你是不是嫌我比你老?”林淑芬猛地抬起头。
“不是。”
“那你是不是觉得照片上那个女生比我好看很多?”
“也不是,我说过了,陈斯江是我小学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喜欢过她——”
“看,你现在承认了!你还说你不喜欢,不喜欢你刚才电话里会是那个声音吗?”林淑芬哭着控诉,“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过我耶,你还问她耳朵有没有生冻疮,问她物理考得怎么样,问她有没有买烟花爆竹!你以为我听不懂上海话?我妈妈就是上海人!这次跨年夜查尔斯河放烟火,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你都没来!你还说你不喜欢她?”
赵佑宁抚额:“跨年夜我提前一周就告诉你我没办法参加——还有你根本搞错人了,打电话来的是陈斯江的妹妹陈斯南,她才上高二。”
佑宁看着照片上的斯南愣了愣,他对斯南说话特别温柔吗?他自己倒不觉得,但是今天从他说了“女朋友”三个字开始,斯南话特别少倒是真的,她是不是觉得很多话不方便说?是不是本来有很重要的事不好意思说——甚至他有种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跟他说的感觉。
想到这点,赵佑宁有点坐立不安,背上渗出一层薄汗,简直想马上打个电话去万春街问清楚。
林淑芬却回过神来,突然破涕为笑:“那是我吃错醋了吗?”
赵佑宁低头不响,把照片插回了钱包。
“好啦,人家就是不开心吃醋了嘛。”林淑芬走到赵佑宁身边,伸出手想挽住赵佑宁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对不起,Fanny,我们分手吧,”赵佑宁退开一步正色道,“是我的错,我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不应该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都没怎么陪过你。你可以在春节后再找房子搬出去。”
林淑芬见他又开始闷头看书,心里直发慌,赶紧盘腿坐到赵佑宁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喂——”
赵佑宁停下笔,侧过脸看向她。
林淑芬红着眼眶,咬了咬唇:“人家又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你真的一点都不懂我们女生耶。”
赵佑宁揉了揉眉心:“那你想怎样?”
林淑芬含着泪笑出了声,搂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欸,你刚才那句很像台湾人说国语呢,你想怎样?你再说一遍啊。”
赵佑宁无奈地说:“Fanny,我是认真的,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答应和你谈谈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会啊,我超喜欢你的,哪里错误了!”林淑芬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羞涩地坦白,“人家刚才有点激动,是因为本来准备今夜要和你更亲密一点的,结果等了你好久,然后你又跟别人讲那种电话——”
赵佑宁扯过毛毯把她包住:“因为我之前没想清楚,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不会留在美国,我会回上海。”
“为什么?你可以继续读博士,然后助理教授、副教授、教授、甚至终身教授这样一直做下去啊,然后还可以加入美国籍,我们结婚生孩子,你为什么想要回大陆?”林淑芬难以置信地问他。
赵佑宁沉默了片刻,似乎确认了什么一样:“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上海没什么值得我回去的。”
还有,他现在明白了,在美国无意撞见女生换衣服,说声抱歉就足够了。
——
春节前,赵佑宁带了新室友来看房子,林淑芬完全没料到这个上海小男生狠起来会一点旧情都不念。新室友是M大S商学院市场营销的在读博士,美国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很同情地问她是自己哪一届的师妹,导师是谁。令佑宁意外的是,林淑芬没等到过春节就急急忙忙搬了出去。
年三十,H大和M大的上海老乡们在燕京饭店聚了两桌吃年夜饭,酒足饭饱时,突然有M大的研究生提到Fanny。
“晓得伐?阿拉S商学院市场营销的香港研究生老谢和前女友复合了哦,就是那个台湾小姑娘,叫Fanny的,说话很嗲的。”
“Fanny Lin吧?模子!伊和老谢谈了八个月,留了一张即时贴说分手就分手了。分了两个月,回转头来两分钟就收复失地,昨天已经光速搬回老谢那里了。”
“啊?伊不是在剑桥镇寻了个有钞票的冲头吗?怎么舍得屈尊回Allston住?怪不得昨天在88超市遇到老谢在买菜,欸,你们不觉得老谢不像香港人倒像阿拉上海人?买汏烧——”
H大本科的一个上海小姑娘一边拿餐巾给辣得厉害的嘴巴舌头扇风,一边忍不住参与八卦:“我听说她是跟物理系的一个有钱帅哥在一起了,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那个帅哥来。你们男人嘛,反正都只知道看脸,帮帮忙哦,她哪里像M大的研究生啊?随便问几句就穿帮的,听说她家就住在Fall River,根本没考上大学,专门找两边的研究生博士‘谈朋友’,其实就是找饭票,呵呵。勿晓得啥宁噶戆!嗳,你们那桌是不是有物理系的呀,说呀说呀,谁认识那个冲头?”
在赵佑宁公寓见过林淑芬的几个男生都尴尬地看向别处。
赵佑宁落落大方地举起啤酒杯:“我就是那个冲头——祝大家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小姑娘倒算有点急智,涨红了脸举起杯:“哈哈,生活真是远比戏剧更荒诞啊——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第321章
留学生们在燕京饭店里看完陈佩斯和朱时茂的《主角与配角》才散了年夜饭聚会。付账前老板娘贴心地送了一小碟子签语饼。大家嘻嘻哈哈地边拆边喊:“Fortune!好运来好运来,恭喜发财!”反正过年嘛,吉祥话不嫌多,钞票更加不嫌多。
赵佑宁捏碎饼干,签语上白纸黑字清清爽爽一句:“Out with the old,in with the new.”
坐他右手边的同学瞄了一眼,对手中还没粉碎的饼干肃然起敬:“哦哟,蛮准额!”捏开一看,上面却只有一个词“Husband”,一桌人哄堂大笑起来,撺掇他找老公找老婆的都有。赵佑宁也笑了。
出了饭店各自道别。平时往来频繁的要去某人的住处继续下一场,打牌搓麻将吃老酒,熟人招呼赵佑宁一道去,佑宁婉言谢绝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学校和实验室不会因为中国春节而放假,对于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口不包括赵佑宁来说,这个夜晚很特别,但对另外五分之四的人们以及赵佑宁来说,不过是无数普通日子里的一天。
H广场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白天十分热闹的五岔路在路灯下显得有点凄凉,书店邮局电影院早就打烊了,卖纪念品的书报亭也关了门,广场东南角的Au Bon Pain咖啡店倒还亮着灯。这家咖啡连锁店味道一般,但占着最好的地段,光是每天来参观H大的国内外游客就足以赚得钵满盆满,毕竟在咖啡店遇上哪位诺贝尔奖得主或是著名教授的概率据说还是蛮高的。
赵佑宁推门进去,原来里面在盘账。他说了声Sorry要往外走,却被一个面熟的女服务生喊住了。
“Hi,Ning,Happy Chinese New Year!”
赵佑宁笑着转身回了一句中文:“新年好,恭喜发财。”
女服务生笑着地举起一杯咖啡:“Can I buy you a coffee?”
店里的人都笑了,有个男孩吹了声口哨。
赵佑宁笑着接过咖啡,放下五美金,告诉她根据中国传统,除夕夜花出去的最后一笔钱明天会十倍跑回来,所以他不能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看着他走出咖啡店,店里的美国人对这个中国春节的神秘传说充满了好奇。
女孩给他的还是黑咖啡,赵佑宁喝了一口,烫破了上颚天花板,舌头轻轻舔一舔,那块油皮感觉像是很容易能被舔下来,却一直顽强地存在着。他站在咖啡店门口的大樟树下和这块油皮战斗了五秒钟,放弃。有个无家可归的人见他一直站着,从斜对面走了过来,披着的破毯子像超人的披风鼓足了气势。
“Play chess?”
赵佑宁一愣,笑着摇摇头。带着俄罗斯口音的流浪汉看了看刻着棋盘的水泥“棋桌”,遗憾地吸了吸鼻涕,拎着手里的棋走远了,看上去似乎是在这里摆棋摊赚钱的人之一,佑宁听说过,一美金一盘,说赌也算不上。
“Hi——”佑宁喊了一嗓子。
流浪汉迅速跑了回来。
输了三美金后,赵佑宁一个人沿着查尔斯河走了许久。远远看回去,Anderson Memorial Bridge的三个拱形桥洞内有暖黄的光,在河面上铺了一层碎金,颇有东方风韵。
赵佑宁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没多么冤大头。林小姐在他面前除了冒充M大的学生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背后说得那么不堪,只是错过当时那一秒后似乎就没有了为她辩护的必要,就像没有必要特意声明他不是冲头一样。承认是最好的终结。
他答应谈恋爱试试是十一月初的事,随后提出替她承担房租是因为觉得她为了还大学贷款课后去餐厅兼职很辛苦,对学业无益。但她会经常给他买咖啡,也会主动打扫公寓。他圣诞节送给她一套市场营销方面的书籍做礼物,她送给他一根皮带,是什么牌子他没留意,她搬走的时候直接拿走了。
他完全没有怀疑过她的学历,一方面在异国他乡遇到说中文的人不免会自动产生亲切感,另一方面她的求租让他莫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即便现在回溯,佑宁也找不出多少自相矛盾的地方。林小姐自述是台湾来的新移民,父亲开中餐厅失败后酗酒,持续家暴她母亲以及她和她的两个姐姐,骂得最多的是她母亲生不出儿子,害得他绝后。他还嫖妓,把三个女儿的学费全部花在了妓女身上。她靠贷款读大学,之所以要在剑桥镇找住宿是因为她父亲每次都能找到她并抢走她身上所有的钱,而他住的公寓楼下有严格把守的保安,非住户根本进不来。这套公寓的小房间其实是个储物间,六个平方米不到,只能放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但是两百美金的月租在剑桥镇几乎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了。原来的租客Alex要去纽约闯荡,佑宁本不想再分租出去,但林淑芬笑中带泪泪中带笑的神情打动了他,令他想起姆妈离开康家桥弄时摸着钢琴的表情,好像她并不确定那唯一的出路是不是真正的出路。如果那也是演的,赵佑宁认为她应该去好莱坞做一个女演员才更合适。
那间小房间并没有再租出去,商学院的博士只是他托人请来做做样子的。至于林淑芬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他,赵佑宁觉得至少她把一个真心喜欢他的角色演得很到位。她的表白真挚诚恳,有点自卑又矛盾且和谐地自尊自傲,相处过程她中的仰慕、欣赏、热情、体贴、患得患失、嗔怪,甚至闹脾气,都很自然,很符合这样一个角色,也符合赵佑宁对这个角色有限的想象。
赵佑宁客观地觉得,Fanny Lin除了谈恋爱期间偶尔有些黏糊,占有欲比较强之外,平时是一个很有上进心也很自立的女性。她有M大的ID Card,放在一个简洁的卡包内,相架里有她和家人的合影,她的父亲被剪掉了,也有她穿学士袍的照片,还有和朋友在M大校园里的合影。她喜欢电影和艺术,搬进来时带有一箱子商学院学生的书籍,随身包里放着Peter M.Senge的讲稿,她说这位讲师今年要出一本了不起的著作,名字叫《The Fifth Discipline》(第五项修炼),她还说,“赵佑宁你就是我的第五项修炼”,但他并没有接着问她的前四项修炼是什么。对于电视上出现的著名品牌广告,她总能头头是道地分析他们成功的原因。那位嘴巴不饶人的上海小姑娘并不知道,在他和他的同学面前,林小姐表现得相当出色,她对金融、政治、体育、艺术都有广泛的涉及,非常善于交谈却不过于炫耀,她的英语也完全没有台湾普通话的嗲味。这些大概也是赵佑宁从不怀疑她的原因。
作为事后诸葛亮去回看,林小姐当然也不是毫无破绽,例如她从来没请同学或朋友来作客,也没有把赵佑宁带入她的社交圈,邀请过三四次,但都是赵佑宁提前说过的无法陪她的日期。她经常送赵佑宁去学校去实验室,却从来没要求他送她去学校。
梳理完这些,赵佑宁吁出一口长气,对于父亲和贾青青的婚姻生出了几分同情,在赵衍眼里,未必没有看到过贾青青的破绽,但一个人不会对“不够重要”的人产生足够多的好奇和探索的欲望。说得更直白残忍一点,他并不关心她。赵衍得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得到了一个新的家庭,重新成为了“丈夫”,也许他要的就是自身在社会上的这个完整性,离异的男人,心里是否会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
赵佑宁对自己从天而降的第一任女友林淑芬小姐并无怨念,甚至有些惭愧于自己的自私。如果去Craig Venter的实验室进行基因测序,可能会证明他骨子里遗传到了父亲的薄情和自以为是。林小姐也许在客厅里换过很多次衣服才等到被他“撞到”,但她也一直在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她烤过苹果派,送他去实验室,嘘寒问暖,主动替他熨烫衬衫。近两个月里,他每个星期都会吃到三四顿林小姐做的饭,除了三杯鸡姜母老鸭汤外,甚至还有过一顿手工菜肉馄饨。圣诞夜她作为“女主人”尽心尽力地招待了四五个他的同学老乡,烤了一整只火鸡,处处体现出一个“贤妻良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品质,林小姐付出了时间精力金钱和无法确定真假的“真心”,他也得到了不只是虚荣和安慰的好处。她是他来美国后生活里最亲近的女性,也是第一个他认真考虑过将来是否会在一起的对象,而事实上,他却并没有付出多少真心,他只是觉得她不错,这个状态不错。
如果不是斯南的电话,如果不是那张被撕坏的照片,佑宁觉得自己和林小姐很有可能会继续这么相处下去,也很有可能会发生进一步的关系,更不乏结婚生子的可能。如果到了那一步,林小姐哭着坦白自己的小小欺骗是出自于要面子甚至是失去他的恐惧,他会怎么做?
咖啡杯变得冰冷,连着手指头也变冷了。赵佑宁打了个寒颤。
——
电话拨了三次才接通,传来的却是陈斯好的声音。
“新年好,恭喜发财,侬是撒宁啊?寻撒宁?”
“哦,是宁宁阿哥啊,阿哥新年好,祝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一马当先马到成功!”斯好说了一溜,“大姐姐跟大哥哥小舅舅小舅妈一道去看电影了,二姐姐轧旁友去了。”
赵佑宁一怔:“撒?陈斯南去做撒了?”
“哈哈哈,伊班上一个男同学,也住在万春街的,也姓陈,巧伐?”陈斯好嗑着瓜子来了劲,放低了声音,“那个男同学姆妈肝癌没了,也没爸爸的,老塞古哦,二姐姐给他捐款捐了一百块!一百块哦!一百块!侬相信伐?宁宁阿哥?”
“那个男生经常来找二姐姐的,”斯好啧啧两声,“两噶头(两个人)一道踏脚踏车上学,一道去踢足球,还一道旷课搓麻将,呵呵,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同桌阿宝就住在他家楼上!”
“二姐姐对伊好得勿得了,每趟出去抢着付钞票,啧啧啧,伊跟男朋友在一起,就不是陈斯南了,”斯好老噶地总结完,“宁宁阿哥,侬有撒闲话?我帮你转告?”
赵佑宁无声地叹了口气:“哦,没撒。帮我祝你全家过年好——”
“好,再会。”
没等赵佑宁说再会,电话就挂掉了。
到了五点出头,斯南和陈瞻平回到万春街,手里拎着肩上背着一大堆从城隍庙批发市场买的烟花爆竹小文具之类的,兴致勃勃地在文化站门口摆上了摊头。
“生意绝对好!一天赚一百块没问题!”斯南拍胸脯保证,“赚了阿拉对半分,亏了都算我的,烟花我拿去自己放,文具开学的时候拿去学校后门口卖,绝对没问题。”
陈瞻平笑着摇头:“阿拉一道做生意,赚了亏了都一道承担,没你这种道理。”
“我这是在教你,我是师傅,当然是我负责了,”斯南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胳膊上,“你以后不要再去那个摊头买牛仔裤,去了也要记得还价,至少还一半!”
“好好好。”年前在华亭路摊头上被陈斯南捉了个正着的陈瞻平笑弯了眼,连连点头。
斯南含着棒棒糖蹲下铺油纸,哼起了热门歌曲《梦醒时分》。
“对了,知道吗?陈淑桦也姓陈,看,我们姓陈的做什么都肯定来讪。”斯南笑眯眯地抬起头。
陈瞻平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