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斯南吼得一声更比一声响,小细脖子上青筋都突了出来,两只手在赵佑宁胸口乱拍。
“好好好,嫁给你,嫁给你,带着嫁妆嫁给你行不行?”
斯南愣了愣,摇摇头:“带上你的钢琴!你的手指头!让我看看,过来,别动——”
赵佑宁怎么也没想到,农夫与蛇的故事会这么突然上演,自己的食指上突然多了一道深又深的咬痕,血淋哒滴。
北武景生和佑宁紧张了一路,医生拨开斯南的眼皮看了看,检查了心跳血压,开了单子让去化验血常规,轻描淡写地吩咐:不要紧,吃得少,吐出来就好了,用不着洗胃。
北武不放心:“要不保险一点还是洗一下吧。”
景生倒很有经验:“没事的,能喊能唱死不了。”
斯江忧心忡忡地问医生:“这个中毒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还会有其他症状吗?要不要住院?”
“不好说,”医生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先回去观察观察,有情况再来。”
陈斯好忍不住问:“吃了我姐那个菌子,真的会见到很多小人吗?”
“不一定,也有见到僵尸的,虫的,万花筒的——”医生顿了顿,“还有直接死掉的,你想试试?”
陈斯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连摇头:“我已经中过毒了,中过了,”他转头看向景生:“阿哥,现在我和二姐姐跟你是一伙的,都是中毒别动队的。”
景生撸了撸他的头:“记得看见菌子别动就对了。”
“别动,对!”斯好看着斯南被护士催吐,莫名有点兴奋,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二姐姐,侬还好伐?侬放心,将来吾会提醒侬今朝夜里额事体额哦。”
醒来后的陈斯南完全记得自己见到了什么干了些什么,但她绝不承认自己记得,更不承认是被大龙描述的“见小人,小精灵跳舞”的迷幻效果勾起了好奇心故意去吃的,但是三天瘦了五斤却是实打实的恐怖经验,一整个礼拜嘴里吃什么都没味道,还有身边大家奇奇怪怪的眼神和表情也令她忐忑不安。赵佑宁作为当事人反而若无其事。
“我怎么你了?”斯南试探他。
“咬了我一口,”赵佑宁伸出食指给她看,“印子还在呢。”
“真没想到我竟然做得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云南的菌菇——啧啧啧,”斯南连连感叹,“幸好你没事。”
“有事。”佑宁看着她笑。
“我请你去派出所对面吃米线吧,臭豆腐砂锅米线吃不吃?”
“小锅米线吧,杂酱的,加个荷包蛋。”
“土豆饼吃不吃?”
“吃,再要瓶可乐。”
“行——”斯南盯着佑宁看,“这件事你就当过去了,以后也别记着好不好?我们一碗勾销。”
“好。”赵佑宁施施然套了件衬衫跟着斯南去吃米线。反正他装着不记得,总有很多人会记得。
——
返沪前夜,顾阿婆倒没再哭,她带走了顾东文平时常穿的两件衬衫两条长裤,又做了一整桌扬州菜,一家老小有说有笑地吃完,各人收拾各人的行李。
“虎头,阿哥要回上海了哦,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斯好笑眯眯地逗顾念。
“不好,”顾念摇头,“这是宝宝的家,宝宝在这里玩。”
“你不想我?”
“不想,我不像你,”顾念认真地回答,“但是哥哥你可以想我——我允许你想我。”
陈斯好气结。
在井边蹲着刷牙的斯南含着一口白沫抬起头:“啥?我干嘛要申请你们学校?”
赵佑宁手里的牙刷在搪瓷杯里搅得风生水起:“你试试又不损失什么,万一申请上了我可以照应你,天天请你吃饭。”
“什么叫万一?我这么差吗?”
佑宁笑:“对不起,我错了。那你要不要证明一下你的实力?你们去年不是有一个女生考上我们学校了?”
斯南吸了口气,喝了口水咕噜咕噜吐掉:“算了,我不行。”
“不试白不试,我天天请你吃饭,你想想?”
“那更加算了,你们那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斯南摇着头漱口,“我要考复旦,完成我姐的遗愿——呸呸呸,心愿。”
“复旦要军训一年呢,不在上海军训,军训的地方更加没吃的。”
“总比你们美国强,”斯南同情地看着佑宁,“你是不是聪明到没朋友?很孤单是不是?才想叫我去陪你?”
“那倒也不是。”佑宁敲了敲搪瓷杯。
“要不你还是交个女朋友吧,我允许你交女朋友,但是你别让你女朋友接我电话,怪里怪气的,”斯南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心胸宽广的,很多女生根本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唉,你这次记得擦亮眼,赵佑宁——加油!”
赵佑宁没想到在景洪的最后一夜,他和陈斯好居然会同病相怜,两人躺在竹匾里翘着二郎腿,摇着扇子看银河耿耿星参差。
陈斯好突然哀怨地说了一句:“没想到顾虎头这么没心没肺,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东西。”
赵佑宁:“——小东西是很无情无义。”
两个难兄难弟不约而同地长叹了口气。
第361章
周老太太决定留在橄榄坝,她舍不得虎头,也舍不得善让。善让和北武也都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乡下不比大城市,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来,地方又大,扫个地屋前屋后至少半个钟头,还有菜地要拾掇,更别提两个人都有外头正经要忙的工作和七个娃的家庭幼儿园了。
北武一头在跟进广西散装水泥在香港市场的进展,一头和李彼得在推进版纳咖啡园。李彼得把自己在版纳的办公室分了一半给北武。经善让的学生安排,北武请了两个云南农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做自己的助手。小吴分配在园林系统,小江在旅行社做导游,都有点郁郁不得志,自治州的领导一层层打招呼下来,他们两个被丢到了北武这边算作借调,编制不变,工资由李彼得发,倒是比以前涨了三倍。等北武手把手地教了他们一个月后,两个人发现了新天地,拿鞭子都赶不走了。
两个年轻人从来没见过顾北武这样的领导,他们进了单位,大半年在替领导烧水泡茶抹桌子拿报纸,少不了还得替领导跑腿买烟送礼接小孩,甚至星期天要去帮领导家装窗帘修水龙头。慢慢才被指派去干点事,自己的想法是不可以有的,发现了问题是不可以提的,一切按照旧例服从安排才行。一年不到,就磨尽了大学时期对工作的憧憬,每天不想上班,等着下班,除了发工资奖金的日子,毫无盼头,一样看得见自己六十岁退休的模样。两个人到底还年轻,言行神态上难免就露出些不满,这才被扔到外头来,堪称因祸得福。
北武一上来也有点意外,这两个年轻人几乎什么也不会,复印机、打字机、传真机都不会使用,英语倒是都有四级考试的证书,但李彼得一开口,两人就傻眼,不停地“Sorry,I beg your pardon.”普通的商业信函则完全没接触过。学园林的小吴对咖啡树一窍不通,甚至根本不知道云南还有咖啡树,学旅游管理小江的只知道广西有桂林米粉和桂林蒜蓉辣椒酱。两人对进出口贸易更是一窍不通,但优点也很明显,想学,学得快,能吃苦。北武安排他们等南红的传真,两个人老老实实在办公室等到晚上十一点毫无怨言。派他们去普文镇丈量一块荒地的尺寸,坐车去得一个多小时,雨季的山里泥泞难行,两人天天来回折腾,一个星期后交给北武和李彼得一张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图纸,连这块地上有两棵版纳青梅都标了出来。小吴红着脸说曾经听中科院的老教授说过版纳青梅是很珍贵的植物,如果砍掉种咖啡很可惜。北武特地跟着他们去拍了照片,请教了中科院版纳研究所的老专家,原来版纳青梅已经很少见了,现在不少专家正在想办法推动国家林业局和农业部出台相关政策法规保护我国宝贵的树种。最后这两棵树得以保存下来。
只这么一件小事,小吴不禁对小江感叹顾北武的认真。这些年到处都在发展经济,改种橡胶林八年可以割胶,能一直割四十年,来钱容易。光版纳一地,大片原始森林被当做“荒山”承包出去,以百亩为单位,那些人砍伐起森林来毫不留情,遇到百年以上的大树,不好直接砍,就先把树皮剥了,等古树死了再砍掉,没人管。能拉走的卖给木材厂的就拉走,拉不走的一把火烧掉,还能给橡胶树当肥料,景洪两岸时不时看见山火一片一片的,谁也挡不住。愿意为了两棵树花这么多时间精力的人,太少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两个年轻人就干得有声有色,英语也顺溜了许多,往返普洱版纳两地,看相关材料时查字典的次数急剧减少,大大减轻了北武的行政事务工作量。
景生他们来了后,有了赵佑宁斯南他们在幼儿园帮忙,北武把手头上的事情顺了一遍,计划把秋冬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刚起步的小额贷款项目上。这个项目的推进并不顺利,只有缉毒队的一些家属实在困难才会辗转通过凌队他们来打听消息,景洪版纳这一带的农民和手艺人都羞与开口借钱,而且北武善让他们不是本地人,送钱上门的事大家都不敢信,怕变成高利贷,也怕被逼着去贩毒运毒。
这倒是北武他们之前没想到过的问题。善让通过她的学生想办法,希望能把这笔钱挂靠在妇女基金会的名下,保持高度自主,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用,可惜此路不通,先是引来了相关部门对资金的调查,幸好当初顾东文接受捐款时有知青们的联名信为证,银行存取的凭证也都齐全,就是布朗太太的那笔钱惹了麻烦,省里来了好几拨不同部门的人,找善让谈话,找北武谈话,连东文也被谈了三四个小时。后来是布朗先生出面请了上海的一位市级领导作保,把这笔钱说成是布朗一家捐给顾东文治疗癌症的善款,才算完事。钱的来路清爽了,又引来了省妇联的两位干事,她们三天两头上门做善让的思想工作,目的只有一个:劝捐。善让自然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们又抛出了橄榄枝,以善让的学历,可以到省妇联来工作,负责社会募捐活动,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按照募捐所得的一定比例有活动费。善让更郁闷了,最后还是东文支了招,见到她们来,就给孩子们上艺术课,画画、唱歌、跳舞,反正不给她们做善让思想工作的机会。耗上两个小时,东文再突然痛苦难当,善让和卢佳赶紧躲进东文房里。就这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地持久战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消停了。但他们怕惹麻烦,也没法大张旗鼓地推进贷款项目,至今才以私人名义借出去两万多块钱。
无疑,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斯江和景生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只有帮扶的第一批七个项目成功了,借钱的人挣到钱还上钱不愁生计了,才能口口相传有更多的人来借钱。但顾家上下对这七个项目都充满了信心。
项目都是小生意,一个病退的警察借得最多,他最初申请借六千块准备人工种植牛肝菌,有合适的场地,对市场价格也很熟悉,雄心壮志地表示一年肯定能还上钱。善让请北大的老同事牵线,找到了中国农业大学的老教授,北武也通过中科院的专家去了解,最后拿着厚厚一叠的资料文献,告诉他牛肝菌很难人工培植,和树木的共生关系特别强,光靠孢子液淋地播种再移土,很难成活,各大实验室里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不如改种竹荪。87年浙江、福建就有了比较成熟的竹荪人工栽培技术,《今日种业》、《特产研究》、《温州农业科技》等杂志上的相关论文不少。竹荪移栽一次后就能在竹林中自然繁殖,不需要年年种,也不影响出笋长竹,而且国内外收购价也很高。南红的贸易公司自然也飞快地提供了一份港九各大酒楼的竹荪进货价,连顾东文都动了心决定在院墙边种上一批。
除了这个,其他的六个项目全是中年妇女来申请,有开裁缝店的开小卖部的,有想承包田地种芒果树的,还有在风景区边上卖小吃的等等。每个项目,善让都会亲自抽时间去考察,她买布交给申请人,请她给七个孩子做罩衫,结果发现这个大姐做的罩衫没有背后系的带子,圆领开得大了些,领子后面还开了个V字口。孩子们第二天就都学会了自己穿脱新罩衫。三千块借款迅速走完流程,善让托学生帮她从昆明买了八成新的二手缝纫机,价格便宜一半,又让斯江把家里南红那些旧杂志选了十几本寄过来,圈出大众最容易接受和喜爱的款式,放在店里推荐给客人。北武亲自上马,带着一个木工帮大姐做好了门面和店招。到八月份的时候,“云想裁缝店”已经是景洪这一带生意最好的裁缝店了。
就连老太太在景区边上的烤香蕉和红薯摊,北武也为她度身定做了一个带四个轮子可以推着走的活动点心摊,烤炉固定在右侧面,显得顾客看见的摊位正面十分干净整洁。正面第一层的宽松木台板上用两个扁竹篮装烤好的香蕉和红薯,纱布罩子防苍蝇蚊虫,搪瓷缸子里插着小竹签。下面一层的窄搁板上右边有一个竹篓,贴着纸配了画,顾客可以把包烤香蕉和烤红薯的芭蕉叶用完后丢进去。一个透明的喷水壶可以让顾客洗手,两块蓝格子抹布也是干干净净。左边是一块雀巢咖啡的广告牌,开水壶和咖啡以及咖啡伴侣都有,最下层的宽搁板上十几个冲咖啡的搪瓷小杯子,也盖上了雪白的纱布,旁边还有空余的地方放大竹篓和水桶。
这个摊头一出现就引起了景区的轰动,卖东西的纷纷来打听这个车子哪里卖,卖多少钱,一听说花了两百多块钱,纷纷摇头,一根烤香蕉才两毛钱,得卖多少根香蕉才赚得到两百块。但谁也没想到,游客蜂拥而至,光是卖咖啡,老太太一天就卖了六十块钱。有那手快的也在自己摊头上摆上雀巢咖啡,比老太太还便宜一毛钱。奈何游客们不知道怎么想的,依然都直奔老太太那里买,每个买香蕉红薯咖啡的游客还都要和一身苗族传统打扮的老太太在摊前合影。
老太太月底送了一筐子红薯去给北武,感谢他免费给自己做了个这么招客的摊子。北武收下红薯,给她一个信封,让她去雀巢公司领广告费。不多,一个月一百块,一年一千二,扣掉做摊子的成本,老太太交了景区的摊位管理费还能有余。
用斯江的话来说:在一个谁都能做的行业,以小舅舅和小舅妈的智商、见识、经验、人脉和动手能力,那就是指哪打哪,想要失败都难。
这些给予景生的启发又不一样,回到上海后,去学校办完手续,他又马不停蹄地和符元亮商量秋冬的新动作,争取参加明年春季的广交会。
第362章
回程少了周老太太,顾阿婆一路有点恹恹的,斯好怕再被斯南捉去下国际象棋,索性白天都黏住外婆,不时地给她捶腿捏背剥鸡蛋壳,二十四孝外孙当得十分尽责。
过了衢州后,大家突然都归心似箭起来,恨不得插翅飞回万春街。周善礼和老王早上八点开到晚上八点,一脚油门回了上海。没想到顾家竟然门户大开,灯火通明,好几个便衣警察和居委干部都在,王主任曾厂长符元亮也在。
“您是户主徐寻芳?”
顾阿婆坐了一天车,骨头都颠散了,这时自然什么也不顾上,扶着斯好颤巍巍地上前:“是我,出什么事了?”老太太肝都吓得直颤,难道又搞什么运动了?家里真的有金子呢,小黄鱼有,金首饰有,还有北武那么多英文书美国同学朋友来的信,不知道会不会算成通敌,要命哦。
“啊哟,顾阿婆你别怕。景生啊,是你家被闯空门了。册那,肖为民只赤佬回来弄堂里天天荡发荡发,唉,老钟啊,你们居委会就应该派人盯牢这种坏分子!”王主任抢在警察同志前面交待了始末。
顾阿婆反而松了一口气,扶着餐桌坐了下去:“不要紧不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他熟门熟路的防也防不住。谢谢警察同志哦,辛苦你们了。景生,先去烧点开水——”
“阿婆,不用,是这样的,肖为民应该来了两趟,第一次得手了,偷走不少现金和财物,过了一段时间用光了,又来光顾,正好碰上你家亲戚陈阿娘——”
顾阿婆吓得又霍地站了起来:“啊呀,阿娘有没有事!”
居委干部老钟摆摆手:“阿娘被肖为民推了一记,小腿骨折,已经从中心医院出来了,在家躺着呢。倒是肖为民做贼心虚,拼之老命逃出去,在康定路上被一辆公交车撞飞了——人没了。”
警察他们走了以后,顾阿婆和景生斯江探望好陈阿娘,再回到家仍旧没回过神来。
斯南还在愤愤不平地骂肖为民是个白眼狼,狗改不了吃屎被撞死活该。斯好捧着自己装压岁钱的饼干盒子眼泪汪汪:“阿哥,阿姐,我的钱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嗯,他是吸毒的人,得了钱肯定马上换成毒品了,不然怎么还来第二次呢。”景生声音闷闷的。肖为民在他印象里还是那个笑眯眯的小年轻,第一次拿到奖金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还给斯好买了一辆玩具车。再后来瘦成了筷子,哭起来的时候满脸涕泪,一个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掉了自己。而千里之外的云南景洪,却有那么多平凡的人日复一日地在深山里探查,即便断了手瘸了腿残废了也还惦记着打听毒贩的动向,还有死去的那些人,他们的死并没有重于泰山,记得他们的人只有家人和战友,留给家人的不过是两千块抚恤金和墓碑。
姐弟三个藏着的私房钱没了,还好整数都存在了银行里,加上五斗橱里的买菜钱,统共被偷走了三百多块钱,大衣柜最里面的几张存折存单里夹的黑白两根头发丝都没了,很明显被动过,但估计他觉得拿去也没用,还放回了原处。
顾阿婆喊景生把床前的脚踏搬开,下头一个扁扁香樟木的小箱子倒还在。
“太好了——”斯南和斯好刚拍了两下手,立刻齐声咒骂起肖为民来。
顾阿婆叹了口气:“有一趟我叫东文来搬,大概被他听到了。”
给斯江斯南攒的两条小黄鱼嫁妆和东文北武这些年送的金首饰都没了,倒是多了一张纸条。
“东东阿哥,对不起,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纸条上还有落款:为民。
顾阿婆苦笑了两声:“不值当的呀,何必呢,真是。”
报纸上的讣告连续登了七天,也没人来领肖为民的遗体,他跑掉的姆妈好像从来都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儿子。最后是派出所和居委出面办了火化手续,骨灰没人领,景生和东文商量后,出了笔钱请居委会帮忙存到了陵园里。顾阿婆倒是带着教友们为他祈祷了好几次,希望他被审判的时候能被放一马别下地狱。
经历了这么一场纷乱,赵佑宁回美国变成了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一个认识的人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死去了,大家也没有心情聚餐。斯南的《致爱丽丝》还停留在只会弹第一个小节那里,还是靠简谱死记硬背出来的。
临别前,斯南惆怅地问:“要是以后你女朋友不让你接我电话怎么办?”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斯南摇头,“我大表哥还没收过我姐的情书呢。”
“我不会在美国谈女朋友。”
“呵呵。”斯南又摇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其实,猪本来就会爬树,野猪爬得还挺快。在景洪我们不都见过了?”佑宁笑嘻嘻地反问。
斯南接过赵佑宁递过来的钥匙低头串进她的钥匙环:“万一我把你家钥匙丢了怎么办?”
赵佑宁又拿出一串新配的钥匙来:“你把这个放在万春街家里,就不会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