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街里家家户户收起凉席,铺上床单缝起被套。斯江懒得再装样,直接告诉姆妈因为年龄超过了上限,所以不得不从合唱团和少儿舞蹈表演队“毕业”了。
“怎么会呢?我记得以前初中还能参加的,我在中福会钢琴班就上到十四岁呢。”西美有些疑惑。
“各个班不一样,书法班围棋班也能上到初中。”斯江强装镇定:“合唱团新进了很多小朋友,舞台都站不下了。舞蹈班也是,超过一米五的都不能留在少儿组了,要是去成人组,一个星期要训练五天——”
“那可不行,你今年六年级毕业班,跳舞就是个兴趣爱好,又不是要你做舞蹈演员,再说文艺演出这种总归不算什么正经工作。”西美嘴上这么说,却难掩失落:“我看新闻报道年底你们中福会小伙伴艺术团要去日本访问演出,你也不能参加了?”
上海和大阪是七四年结为姐妹城市的,作为上海的城市名片,中福会小伙伴艺术团除了节假日日常演出,接待外宾以外,也常代表上海去国外进行对外交流演出。西美以前在钢琴班,没参加过出国演出,现在斯江辛苦了七年也没能代表上海代表国家出去,她心里着实郁闷窝塞。斯江刚进小学时倒有过一次机会,但得自己出笔钱,当时她手头不宽裕而且觉得斯江太小,便没点头,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将来升学少了一笔拿得出手的履历。
斯江回答说已经退团了自然就不可能参加出国演出活动。
“算了,你们学校有保送名额吗?市三好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市重点?”西美问出口也觉得自己有点急躁,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你大舅舅眼光好,景生靠游泳倒游进了市重点。你们学校年级前十最多也就是进区重点中学了。”
临到这个时候,西美懊恼当初应该想办法花力气把斯江弄进一个好小学,然而以陈顾两家的立升,怎么想办法其实也白搭。再往深处想,她和陈东来从来没在斯江身上费过多少心,因为斯江从小就让大人省心,去少年宫是顾北武作的主,去电视台舞蹈队是南红牵的线。回顾过往,西美不是不难受的,然而也别无他法:“不管怎么说,都怪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帮不到你,小学升初中只能靠你自己了,无论如何别掉出年级前三,知道伐?还有明年填志愿一定要填一个市重点。”
“哦。”斯江只能说自己会努力,至于能不能进市重点,她没把握。五年级期末考是市统考,不巧特别难,她们班数学平均分只有73,她考了85已经是年级第二,比起年级第一赵佑宁的98分相差一条黄浦江,但一师附小的数学平均分就是93。学校差距放在这里,而且六年级各科难度都会上升。像景生平时在校里测验考试数学英语经常拿双百,毕业考数学错了一条大题,英语也丢了不少分。
毕业班格外忙碌,每个月都有测验要排名次,还不时来个突击,要做一中心和一师附小的卷子,做一次就是一次打击,斯江几乎怀疑自己连区重点恐怕都考不进了。景生见她垂头丧气,便逼着她礼拜天腾出半天来提前学初中的数学和英语课程,他当时不懂,吃亏在没有提前学,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其实已经是初一下学期的概念,考试拉开差距全凭这些超纲的难题。
“阿哥,侬勒白相吾伐?”斯江看着景生写给她的卷子差点拍案而起。
“干嘛?不会做?先挑会的做。”
“一道也不会,你给我看的书上根本没这些题目。”斯江气得把手边的初一数学课本抖得哗哗响。
景生淡淡地点头:“我们老师上课,从来不讲书上的内容。”
“那他讲什么?!”斯江惊了。
“我第一个月完全听不懂老师上课在讲什么,也不知道还要记课堂笔记,第一次测验只考了12分,你不会很正常。”景生把题目里的关键点划出来:“这些其实都是书上有的基础知识点,两点间的距离,数轴,绝对值,一元一次方程的应用,关键是你要吃透了能举一反三。我已经提示你了,你再想想这么解。”
看到斯江一脸绝望,景生拍了拍自己的上课笔记,叹了口气:“我给你出的题已经是比较简单的了,要不,你看看我的笔记?”
“看过了,看不懂。”斯江一脸冷漠。
“那——我们先讲这条动点问题?你看,若点A、B、C在数轴上对应的数分别为a、b、c满足|a+5|+|b-1|+|c-2|=0,在数轴上是否存在点P,使得PA+PB=PC?”
斯江坚强地写下解还有两点一横的“因为”,然后:“因为什么呢?”
“你先试试把abc解出来。”景生耐心地提醒。
十道题讲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斯江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景生:“阿哥!你真厉害,谢谢!”
“会了吗?”
“会了!”斯江信心十足。
景生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条题略改了改写在作业本的另一页上:“那你再做做看这条。”
铅笔头差点被啃烂了以后,斯江眨着大眼睛,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刚才明明会的,现在又不会了。她偷偷瞄了瞄在做作业的景生,像小奶猫似的嗲兮兮地叫了一声:“阿哥——”
景生胳膊上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头来,见某人双手托腮一脸谄媚的笑容。
“侬再教教吾好伐啦?好伐啦?”
景生:……
有什么比一个装腔作势的陈斯江更好笑?就是一个装腔作势还要乱发嗲的陈斯江。
斯江看着面前笑得东倒西歪的景生,脸皮渐渐紧绷,笑容渐渐消失。她呼地站了起来,下巴一抬,孔雀似地走开了:“阿哥侬顶顶戳气了!勿睬侬了!”
第105章
学习使我快乐。
在被景生虐了千百题以后,斯江学会了这么安慰自己,毕竟家里有一个做题比她多得多题目比她难得多的阿哥对照着,她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学习让她不快乐。更何况面子是最紧要的。六年级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区里统考,难度一般,斯江数学英语都靠得不错,最后凭借作文优势总分高出赵佑宁0.5分摆脱了万年老二的魔咒,成为了年级第一。容易吗?小学六年,第一次排在第一名,还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可惜斯江只高兴了两天就萎了。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先表扬了两句,然后貌似不经意地提了几句:“你可不能骄傲啊,这次是因为赵佑宁在准备华师大二附中的Basic语言比赛,缺了不少课,语文基础题丢了四分,幸亏你作文比他高了六分才排到年级第一,但是作文不好说,到时候是市里统一阅卷,全看阅卷老师的喜好。你上次说你想考市西?家长知道吗?”
斯江雀跃的心情全没了,闷闷地点了点头:“我妈要我报一个市重点,我自己也想考市西。”
班主任叹了口气:“我们学校已经三年没学生考进市重点了,上一届的顾景生一直是年级第一,总分还差分数线三分,是靠体育特长进的。你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保险起见还是都填区重点,万一你市重点分数不到,第二志愿区重点又招满了的话,有可能会被调剂到普通中学去,那就不划算了。你要相信老师,老师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老师也没办法,斯江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全面发展优秀得没话说,而且是她手把手从一年级带上来的,真是比自己的孩子还亲上三分,但她话只能说到这里,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区里几所区重点,除了市一不怎么挑,其他几所都是只考虑第一志愿,宁可拖后补录,也不要市重点刷下来的,莫名其妙有种宁要鸡头不要凤尾的志气。搁在今天就是那句网络流行语: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她们学校上两届都有孩子吃了这个哑巴亏,明明只差市重点分数线几分,却进了普通中学,残忍又现实地说,这孩子将来离大学就远了十万八千里。
斯江有点懵:“???”考了第一的感觉怎么还不如第二呢,越想越窝塞的斯江在走廊里遇到赵佑宁,连招呼也没打黑着脸就走了。赵佑宁一声斯江恭喜你才说了一半就被噎了回去,挠挠头半天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郁闷之极的斯江回家后忍不住问景生当初他填志愿时,班主任是怎么跟他说的。
景生挑了挑眉:“我没到市重点分数线,老师其实说得也没错。”
斯江沮丧之极:“那怎么办?我想和你在一个学校。”她才体会到有一个厉害的哥哥是多么好的事,体会得还不久,要不能在一个学校就太亏了。
“那你就填市西。”
“考不上怎么办?”
“有我在,你还觉得考不上?”景生手里的书敲在斯江头上:“你语文一直比我还好,作文经常拿满分,英语全靠背诵,你也没问题,就是数学要加把劲,你有点志气好伐?过来,把这十道题做了。最后三道做不出不要紧,是竞赛题,你看看有没有思路。”
斯江做了一道题,抬起头拖着尾音发嗲:“阿哥,要么侬帮吾跟姆妈港港志愿的事体好伐啦?(哥哥,要么你帮我跟我妈说说志愿的事情好不啦?)”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万一她考上了叫惊喜,否则考不上就变成惊吓了。
“少来,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景生别开脸,不去看她故意摆出的小可怜样。
“阿哥侬哪能噶戳气格啦!(哥哥怎么这么讨厌的啦。)”斯江丢下笔:“不做了,考不上就考不上,稀奇勿色!(有什么了不起)”
隔了三分钟,某人默默地捡起笔在嘴里啃了起来,继续认真做题。
“再啃真的变兔牙。”景生伸手把斯江嘴里的笔弹开来:“你照过镜子没?你的门牙已经老大两只,啃笔头会往外翘。”
斯江愤然捂住嘴,这简直是她的心病,自从开始换牙,她的门牙就比乳牙大了不少,所以她只肯微微笑,不露牙的那种很斯文很秀气地笑。偏偏景生没事就要提到她的“兔牙”,她哪里是兔牙了,一点也不往外突。
景生嘲归嘲,拒归拒,到了月底顾西美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主动把情况和老师的话如实说了。西美在阿克苏的一年一直和他有商有量,倒很听得进他的话,犹豫了一下就把心理建设做好了,转头跟斯江说放轻松别紧张,区重点也好的。
“市一中学还是填一个保底吧,另一个明年看看再定,回头我托人问问这几年七一和民立哪个更好一点。”西美说起自己的母校心情很复杂,当年她们市一也有四分之一的同学考进了大学,可惜读了一年也都停学闹革命了,大部分人和她殊途同归当了知青,还都迁成了农民集体户口。
斯江知道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铆足了劲,非要考进市西不可。
——
斯南在读三年级,她去年二年级只上了一个学期,回上海后成天玩,以为能在万航渡路小学雄霸一年级,根本没想着看书,结果回到阿克苏跟了二年级一个月,考得惨不忍睹,她想做“留级生”,被姆妈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才七岁!”斯南叉着腰怨气冲天:“我还是个小孩子,干嘛要上三年级?人家都十岁了,没法比。”
“你虚岁八岁了,读三年级就能比别人早两年上班挣钱,一辈子都比别人多挣两年钱,不好吗?”西美把二年级三年级的语文数学书摊开来:“你要是在上海,三年级就有英语课,像你大表哥和你姐,考初中就要算语数外三门的总分,这边呢,要到初中才学英语,你多划算?”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斯南将信将疑:“姆妈你不要骗我呀,我还是个宝宝。”
“宝侬只头。活宝。”
在顾西美的监督下,斯南一个暑假复习完了二年级的语文数学,预习了三年级的部分内容,虽然三年级的作业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斯南倒不觉得吃力,期中考试语文考了98,数学满分,又重回年级第一的宝座。
“看到吗?当初是谁想当留级生的?”西美一个毛栗子敲在斯南脑袋上:“跟你说了多少遍,听姆妈的话不会错的。”
“大海航行靠姆妈,姆妈您永远是对的。”斯南捂着头往外逃:“那我去打会儿乒乓球啊。”
“天这么冷,到时候出了汗要着凉,在家里好好看看书,期末考试是县里统考,可没这么简单了,你课文背了没有?哎哎哎,陈斯南——”西美追出去两步,斯南早一溜烟跑远了。
“人才比乒乓球台子高那么点,还打什么球,球打她还差不多。”西美怨了两句,自己倒笑了起来,怎么不高兴呢,她在小孩身上的决定就从来没错过,逼一逼这不就年级第一了。
“算了,让她去运动运动,锻炼身体也是好事。”陈东来从报纸里抬起头来,“今年回不回上海过年?”
“不回,又没探亲假,哪有那么多钱贡献给铁路局。”西美拿出本子,叹了口气,又不得不跟上海要东西了,自从打斯江被姆妈骂了一顿后,这半年有什么急着要从上海买的,她都直接拍电报给陈阿爷。好在陈阿爷有求必应,甚至往多里买了寄过来,聊以安慰了西美的怅然之情。
陈东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要不还是一起回去看看斯江和斯好?我应该能调得出探亲假,现在家里也还有点钱。”
上个春节对西美来说实在不愉快,她撩起眼皮:“你想回就回,我和斯南不动了,冷得要命,跑一趟累得半死不活的,再说这边家里还缺不少东西呢,之前家具都便宜卖掉了,当时千谢万谢老师们有心帮忙,现在哪好意思再拿回来,总得想办法添置一些。再说孟沁和曹静芝两家男人都没出来也没出结果,我早就说了让她们带着孩子来我们家吃年夜饭,人多热闹点,省得她们胡思乱想,这一年她们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换了我恐怕真不行。”
陈东来叹了口长气,西美很讲义气,甚至过于固执,他拿她也没办法。原先宿舍里沙发书橱书桌高低床,搭配得十分温馨舒适,现在沙发在陈校长家,书桌书橱去了梁主任家,高低床在学生宿舍也有人睡上了,这半年斯南都跟西美睡,夫妻生活自然很受影响。夏天的时候趁着斯南在外头疯,夫妻俩大白天提心吊胆地敦伦了几次,质量差强人意。
“那我也不回了。”陈东来只能悻悻然作罢。
西美见他顺从了自己,变放软了口气:“去年你一个人过年,肯定也没过好,今年买个羊腿回来吧,咱们一起吃顿好的,再带斯南去县里逛逛。”
陈东来见妻子眉目柔和下来,心中一动,丢下报纸走过去搂住她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南南一出门至少要白相一个钟头,不如——”
西美拍开他的手,嗔道:“不行不行,上次弄了一半她在外头喊,吓死我了。”
“你有什么好吓的,我才被吓得要命,搞不好就一辈子不行了。”陈东来想起三个月前那次斯南突如其来的惊魂尖叫,刚刚起来的一点兴致烟消云散,笑着给西美捏了捏肩膀。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斯南的喊声:“别走别走啊,再去打两盘,五盘三胜嘛。”
说曹操,曹操到,真是说不得。
第106章
一晃眼就到了年底,过完冬至顾东文抽空去了趟福民街小商品市场,准备买上几十套82年的新台历新挂历,家里店里留两套,剩下的送给常来吃饭的熟客略表谢意也讨个吉利。
狗年春节来得早,离年初一还有一个月出头,小商品市场里四百多家摊位已经江山一片红,春联喜楹剪纸红灯笼烟火爆仗堆成小山。放眼望去,明星挂历清一色全是张瑜的笑颜,自从《庐山恋》一炮而红后,今年她的两部电影《知音》和《小街》简直火爆全国。
“小阿弟,买张瑜格本呀,金鸡百花,文汇政府四只奖全部集齐的女明星,只有伊一噶头(只有她一个人),阿拉上海小姑娘,灵得勿得了,买回去挂起来,绝对有面子!”巧舌如簧的老板娘啪啪啪甩出十几本挂历:“刘晓庆、陈冲、沈丹萍,噻勒里厢(都在里面),侬看看欢喜撒宁?(你看看喜欢谁)”
顾东文想起斯江像南红一样喜欢看电影,家里还有好几本《大众电影》,就随便挑了点:“阿姐算吾批发价来噻伐?风景、戏曲类格有伐?(阿姐算我批发价行吗?风景、戏曲类的有没有?)”
“十本起批,便宜侬三角洋钿一本。风景嘛,北京、桂林、黄山要伐?戏曲类迭本赞格,杜十娘、红娘、李慧娘,管侬撒娘,噻有了(管你什么娘,都有了),老太太老头子肯定欢喜。”老板娘见缝插针抽出一本挂历来:“小朋友顶顶欢喜格九色鹿,看看,崂山道士、哪吒闹海、大闹天宫,动画片挂历,要伐?上影厂出格内部挂历,只有五本,就是要贵一块洋钿。”
顾东文翻了两页,竖起大拇指笑了:“阿姐侬太会得做生意了。”一看就知道这是上影厂内部用来做福利的,不对外销售。
“嘘,悄咪咪的,侬卖相好阿姐吾才肯卖给侬。(嘘,悄悄的,你长得好阿姐我才肯卖给你。)”老板娘不由分说把五本一卷,扯过红绳扎了起来。
买完台历挂历春联喜楹,顾东文想起姆妈叮嘱的事,便跟老板娘打听:“阿姐,红短裤啥地方有得卖?女式的,小姑娘穿。”
“本命年对伐?”老板娘笑眯眯指了方向:“啧啧啧,侬真是一个好爸爸!”
“当然了。”顾东文也不谦虚,背起蛇皮袋去给斯江买本命年要穿的红短裤。
——
斯江回到家,看见二楼窗口挑出来的晾衣杆上那排红短裤,面孔立刻涨得比短裤还要红,几步冲上楼去收衣裳,手忙脚乱差点把杆子掉了下去。
“你舅舅戆呵呵格,人家说不褪色他就信了,真是的,也不知道放在手上仔细搓一搓。”顾阿婆一条条裤裆摸过去:“囡囡啊,这三条还没干透,再晾会儿,啊哟,一下水吓死人,比隔壁那个红颜色游泳衣褪色褪得还要结棍,汏了五六遍,水还是粉红颜色的。这要穿上身,你一天就变红屁股了。”
“外婆!不用了,我晾在床上一样会干的。”斯江又羞又恼,又庆幸景生和舅舅都不在家。她今年已经开始发育了,胸口隐隐胀痛,夏天小舅妈正好在,带她去妇女用品商店买了棉布小背心和胸罩,后面的纽扣她怎么也扣不上,练习了好久才学会,平时小背心晾出来还不那么扎眼,但是红短裤实在太可怕了,进了支弄一眼就能看到。
“那怎么行?阴干的短裤穿了要发炎的。”顾阿婆一把抢了回去往晾衣杆上套,瞪了斯江一眼:“你姆妈以前就是,捂坏了还不好意思说,大夏天的痒得她要死要活,后来哭哭啼啼去医院,天天用什么紫药水洗屁股,苦头吃足。医生特地交待了,短裤一定要太阳下头晒晒透,去去去,你去做功课去,不要管这些。”
顾阿婆把晾衣杆又架好:“还好你舅舅脑子没全部坏掉,老早让你外公给你姨娘买红短裤过本命年,他倒好了,就买两条!好像天不下雨似的,十三点伐。不过你舅舅一口气给你买一打,也真是——算了算了,梅雨天难干,总归用得着。囡囡啊,要记住阿舅对你好呀。”
斯江哭笑不得地把手里的九条红短裤叠好:“嗯,舅舅对我最好了,我将来买二十四条红短裤给舅舅本命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