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对方腰侧和胳膊也都受了重伤,她早就被追上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追逐,青梨一次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但看时间,过去了才几分钟而已。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然后掉转方向朝另一边跑去。
瑞博在后面看着周围的树木慢慢变得稀疏,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看出来青梨已经慌不择路了,这个时候应该深入丛林才能得到一线生机,对方反而朝着地势低,树木少的地方跑,虽然能够节省一些体力,但也根本没办法隐藏行踪了。
他因为疼痛、疲惫和愤怒而扭曲的脸露出一个嘲讽又自满的表情,看着前面影影绰绰露出来的纤细身影,不紧不慢地往树干上放了一枪,高声喊道:“别跑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放心,我对女人其实是很温柔的。”
青梨没有停下来,依然在跑。
渐渐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波光粼粼的河面让青梨的身影更加明显了。
她膝盖一软,被枝条绊倒在地,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几乎是爬着来到了河边,靠在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
“这地方也不错。”瑞博左右看了看,“你给自己挑了个不错的地方啊。”
瑞博一边靠近青梨,一边扔下自己的背包,解开衣服领口,眼冒精光地看着青梨被撕破的衣服下露出来的一点点皮肤。
“别动。”青梨声音虚弱而又冷静。
瑞博这才看清楚,对方手里那把涂装特殊几乎不会反光的“幽灵”弓弩,冷厉的箭头正对准着自己。
他的后背瞬间全是冷汗,汗毛也都立了起来,两人相距不到三十米,被弓弩瞄准的恐惧不亚于被枪瞄准,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拿腰间的枪。
结果手刚一动,钻心刺骨的剧痛就从他的掌心瞬间蔓延到了全身,他被惯性扯倒在地,捂着被弩箭贯穿的右手手掌,痛的浑身紧绷,“啊!我操!”
“我说了,别动。”青梨换上了最后一支箭,“这是我最后一支箭,所以我会直接瞄准你的心脏。”
“我他妈看过了!你已经没有箭了!”瑞博暴怒着大吼。
青梨轻笑了一声,“西极说的对,你要是但凡长点脑子,也不会因为丑事被军队开除,在岳先生手下,薪资也不会只排到后几位,这么多年了,岳先生从来没有让你一个人单独执行过任务,都是有原因的。”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脑子,也没有眼睛吗?”青梨反问。
瑞博这才认真地看了一圈周围,“你……这是那天你抓鱼的地方,你刚才是故意摔倒的!”他才意识到青梨根本不是慌不择路,而是特意往这边跑的。
这里有两支箭,一支是青梨威慑他的时候射在他后面的树干上的,一支是她射穿他的胳膊,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拔出来扔在一边的。
即使箭头有些磨损,降低了锋利度,但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下,射穿他的身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应该早点发现的。”青梨说。
瑞博看着自己的手掌,箭头后面向后弯起,类似倒钩,硬拔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和大臂不同,手掌有极其丰富的神经和血管,肌腱筋膜之间连接紧密,稍有不慎,他的手可能就废了。
此时从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是接应的人来了,离结束还有不到半小时,预示着三天七十二小时的逃生考核,青梨已经锁定了成功。
瑞博很不甘心,“算我小看你了,你以为过了今天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最好时时刻刻紧绷神经!”
“过了今天我就是正式的队员了,队员禁止私斗,你要是敢对我出手,岳先生也不会放过你的。”青梨根本不受他威胁。
瑞博已经看够了她这张处变不惊,从来没有把她看在眼里的脸了,他一把抓住手掌上的弩箭,大吼一声,开始往外拔,疼痛让他额头的青筋暴起,但也阻止不了他,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给青梨一点颜色看看。
青梨蹙起眉头,因为失血,她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瑞博蹲下了身体,她的弓已经失去了瞄准目标,但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她依然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紧盯着。
瑞博看似在拔箭,其实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眼尖地看到她身体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女人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不到一秒之内他就拔出了后腰的另一把枪,用左手瞄准了青梨,而青梨也果然如他所料,没有做出任何及时的反应。
子弹已经上膛。
“瑞博,够了。”瑞博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岳峙沉稳的声音,“考核已经结束了。”
瑞博心里一凉,抬头一看,黑色的直升机已经来到了上空,即使背光看不见,他也知道,岳峙身边一定有西极在,西极手中能够把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轰碎的狙击步枪也一定瞄准了他的头。
“BOSS,时间还没到,她已经失败了。”瑞博不甘心地说。
“你们两相对峙,最多算平局,只要没有被抓,青梨就赢了。”果然西极的声音响起。
瑞博不甘心地收起枪,看着已经昏迷歪斜在地上的青梨,眼神发狠,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了一点点而已,下次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好好收拾这个女人!
岳峙从直升机的软梯上下来,走到青梨身边,揽起她虚软的身体,“阿梨,还醒着吗?”
青梨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还能动的胳膊勉力攀了一下他宽阔的脊背,就彻底晕了过去。
岳峙把人打横抱起来,没有回头,但话是对瑞博说的。
“瑞博,我从来不用女人当性.筹码,不然我养你们是为了什么?”
第9章 9.初悸(九)
青梨睁开眼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胳膊的剧痛。
她不用看都知道伤口肯定因为腐烂化脓被清创了,疼得她浑身冒汗。
坐起身体,她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项链。
那是考核开始那晚岳峙给她的,里面装着GPS发信器,项坠就是一个光秃秃的,两厘米见方的金属片。
但现在金属片上被刻上了文字,是她的名字和血型,相当于一个士兵牌,是她正式加入岳峙武装的象征。
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血型下面的一串数字。
【2000.10.10】
根据她对士兵牌的了解,这串数字应该是她的生日,可是她一个没有户口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岳峙又是怎么知道,还把它刻在士兵牌上的呢?
她用枕头旁边的医用吊带挂好伤口已经缝合好的胳膊,单手把士兵牌戴在脖子上,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墙上玻璃框里芭比粉色的“幽灵”弓弩,才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岳峙和梁津正在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说工作的事情,另一边的沙发上西极捧着一个超大桶的冰淇淋正在往嘴里塞。
岳峙抬头看她,眼神柔和,“伤口怎么样?”
很疼,但青梨只是摇了摇头,“还好。”
岳峙朝对面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恭喜你通过考核,作为只训练了两年的新人来说,你做得很不错。”岳峙对她的表现给予了肯定,然后接过梁津递过来的档案袋放在她面前,“这是给你的,就算是礼物。”
青梨拿过档案袋,掏出里面的东西,是三张卡和好几张纸。
“这张黑金卡是梁津西极和你才会有的信用卡,没有额度,可以随便刷,由我来埋单,这张是以你的名字办理的储蓄卡,因为你通过考核,过去两年我也算你为我工作,但因为没有执行过任务,所以没有提成,里面只存了每月五千美金,共计十二万美金的最低薪资,这是你自己的钱,粉色那张是你的身份证,登记在我新加坡的房子名下。”
青梨看着手中的两张卡,黑金卡上还刻了她名字的拼写“LiQing”,储蓄卡看着平平无奇,却是以她的名字登记的。
尤其是身份证,她听说新加坡的身份证像她这样的外籍人都只能拿到蓝色的,等蓝色身份证满三年才能换成粉色的永久居民证,她能一下就拿到粉色的,肯定也多亏了岳峙。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自己的身份,青梨这个名字不再是随便的一个代号,而是她真正的名字。
“谢谢先生。”青梨抬头看着岳峙,还是有些不解,“可是为什么,这个……”她拿起那张黑金卡,除了不能直接刷套房子,这张卡几乎没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她不过是一个加入两年的新人,和梁津西极完全没办法比,有什么资格拿到这张卡呢。
“你和佣兵团的其他人不同,他们是依合同为我工作领薪水,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是否续约也要看情况,但你并无归处,就把我们当成家人吧。”岳峙浅笑,“还是说我自作多情?”
青梨愣了一下,连忙摇摇头,“不,谢谢先生,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奴隶的角色,听到岳峙这么说,不感动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为岳峙工作,这样才算有价值。
“你不用感到负担。”岳峙的眼神像是看透了她的心。
青梨“嗯”了一声,“我只是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
岳峙无奈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生,这个生日是怎么回事?”青梨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她想知道这个生日是不是岳峙自己选了一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看看那些文件就知道了。”岳峙说。
青梨便拿起文件来看,她以前没有系统地上过学,英文只会说不会读,这两年虽然岳峙请了各科老师专门给她上课,但也只限于日常生活,太复杂专业的术语对她而言还是有难度。
前两张她能看出是银行办卡时的文件,看到第三张时,她整个人明显僵住了,盯着上面的文字,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张出生医学证明,最上面的孩子信息里拼写着她的名字,出生日期是二零零零年十月十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身长五十厘米。
父亲一栏没有信息,但是母亲那一栏写着“LiJinWei”,明明白白地标注着国籍是中国,而且这张纸的办理时间就是她出生当天。
她看着这张泛着黄的旧纸,陡然间眼眶发酸。
“阿梨?”
青梨揉了揉眼睛,“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只是我母亲随便从诗里取的,没想到她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取好了。”
“你母亲一定是想留下这个给你的。”岳峙说,“印尼那边很多人都不会给孩子办这个的,等你们被汉萨·青接出医院,估计就没机会办理了,所以她才会在生产当天就去办。”
“我也试着去找了你母亲的信息,不过‘Li’这个姓氏对应几个不同的汉字,其中一个还是人口很多的大姓,所以查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青梨看着“LiJinWei”这几个字母,即使已经学会了汉字,她也还是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怎么写,但是没关系……
“你也别太惆怅,只要跟着我们,这种事情早晚会查出来的,可别低估了咱老大的能力。”西极放下冰淇淋桶说道。
“嗯……我知道。”
“至于最后那张照片,是意外的收获。”岳峙看着她,神情略微有些怜悯,只是青梨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坐在病床上拍的照片,虽然那是彩色的,但也能看出一点年代感。
青梨轻抚着照片,母亲近在眼前的真实面貌和她模糊的记忆一点点重合起来,她苦笑了一下,语气似有遗憾,“我和她长得不怎么像呢。”
闻言岳峙抬头,和梁津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都没有说。
“照片是从当年那家医院妇产科护士长的手里拿到的,你母亲拜托她拍下这张照片,然后求她寄回中国并向大使馆求救,她因为害怕你父亲的势力,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偷偷把这张照片保留了下来,至于你母亲提供的地址,毕竟二十年了,也早就找不到了。”梁津补充道。
能够找到这张照片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其他的,就像西极说的,只要跟着岳峙,早晚都会查到的,所以青梨并不是很着急。
岳峙站起身,“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新加坡,来这里两年,你还没有离开过,去那边好好玩玩吧,我这会儿有事就先走了。”
青梨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先生,加诺真呢?”说好通过考核就让他们见一面的。
“嗯,学校最近没有假期,不过我已经联系他了,他如果有时间,会从学校出来的。”岳峙说完就带着梁津离开了。
“你不去吗?”青梨问西极,西极是不处理岳峙工作上的事情的,但他会一直跟着岳峙进行贴身保护。
“队里有人跟着去了。”西极站起身,“我要去基地,你去吗?”
“瑞博在吗?”青梨问。
“不在,他的手伤很严重,要重构肌腱和神经,被送去新加坡的医院了。”西极说,“他这次是有点过分,正好合约快到期,估计岳峙不会和他续约了,等他出院,一笔抚恤金就送回美国了。”
“那就好。”青梨说,“不然我和他非得再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