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回过神,梁序之已经来到她面前。
男人先看向梁虹姗,声音很淡,“姑妈,好久不见。”
梁虹姗立刻笑道:“序之,你怎么亲自跑一趟。这种小型的拍卖会,你有什么看上的,让人直接送过去不就行,谁敢不卖你这个面子。”
梁序之简短道:“下午集团有个会要我过去,正好顺路,过来看看。”
“怪不得呢。”
梁虹姗随后看向钟晚,笑着说:“刚才我跟钟小姐聊得很开心。还以为她过来了,你肯定就不来了。前阵子澳城的项目落地,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最近得闲你也该多休息会。”
梁序之这时才看了眼钟晚,将她手腕一捉,似是漫不经心地笑问:“聊什么了。”
钟晚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脉搏上很轻地点着,一下又一下,触感异常冰凉。
第18章 Chapter 18
几乎整个拍卖厅的人视线都集中在这三人身上。
更准确地说, 是在看钟晚,而后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有许多不知情的人在问,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之前好像没在别的宴会或是局上见过,难道是哪家送出国念书的千金回来了?
知道点内情的人就会回答,是个小演员,今年那什么选美比赛的冠军,其他没什么作品, 内地来的。
得到答案的人变露出懂的都懂的眼神——原来是梁先生养的小情人。
与此同时,这边, 钟晚故作镇定地淡笑着回答:“在聊电影。”
梁虹姗笑着接下去, “对。刚说到几个老片子,有一部是十几年前我认识的人演的, 算是港岛那段时间最火的文艺片。”
“还别说, 那个演员跟钟小姐感觉上有点相像。”
梁序之扫了钟晚一眼,眼神中带着凉意, 薄唇微启, 溢出一个字,“谁?”
钟晚的手也莫名变得冰凉, 顿了下才笑着回答:“卢文茵,她演的茶园。”
梁序之这才抽回手,唇边的笑意没有分毫温度,淡道:“没听过。回头给我讲讲。”
钟晚呼吸也凝滞了一瞬, “好啊。”
梁序之看了眼她纤细的手腕上空空荡荡, 似是随口一提, “确实缺样首饰。待会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过, 还是姑妈对珠宝什么的更有研究,我是外行。”
梁家也有珠宝生意,但公司规模不大,只在港岛内的购物中心有几家店,接待高端消费者。
公司也挂在万泰集团旗下,目前是梁虹姗和纪为南夫妻在负责管理。
梁虹姗笑:“哪提的上研究,我这的东西序之估计都看不上眼。一会儿钟小姐如果有喜欢的,单我来买就行,今天的拍品都只能说是些小玩意儿。”
这卖的也是梁序之的人情,钟晚不想替他欠,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又周旋几句话的功夫,有侍者过来提醒,拍卖即将开始。
钟晚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上,听拍卖师介绍什么首饰、什么珠宝、什么产地,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梁序之还是给她拍了套粉钻的首饰,加价是眉毛都没动一下,最后的成交价过八位数。
结束时,梁虹姗又看似不经意地经过她身边,说话措辞滴水不漏,笑着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梁序之在旁平静地看着,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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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后,梁序之带她去车里,把首饰盒递过去。
别的男人送包送车,他一出手就是价值千万的珠宝。
钟晚接过来,只觉得格外烫手。
不止盒中的粉钻,还有刚刚存到手机里的号码。
林叔发动车子,钟晚偏头看着窗外,直觉一切顺利地过于突然,反而让她更不知所措,思索着之后的计划。
片刻,梁序之看她一眼,“不高兴?”
钟晚收回思绪,扯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没有啊。”
她顿了下,又说:“挺高兴的。”
安静几秒,钟晚开口,试探着问:“梁虹姗阿姨她…人好像还不错。”
梁序之轻笑了声,语气中情绪不明,“对她感兴趣?”
“没有…”钟晚斟酌过后,泄气般地:“我就随口一提。”
察觉到气氛不对,她犹豫着,往他那边斜倚过去。
林叔还在前面开车,钟晚也不会做太逾矩的事,就这么靠着他。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幽的檀木香。
梁序之手掌换过她垂落在肩上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
回酒店还有很长一段路,梁序之也惯常寡言,安静坐在那。
许久,钟晚忽然抬了下头,很轻声地开口,唤他名字:“梁序之。”
闻声,他偏头看她。
钟晚抿了下唇,没头没尾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是不是都会去做一些不得已的事…”
不知安静多久,梁序之微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也许是。”
“但‘不得已’从来都是最拙劣的借口,只能用来说服自己。”
钟晚想了想,倏地也笑了,“是啊。”
她停顿片刻,说出今天也许唯一完全真诚的一句话,“所以,我不会因为任何‘不得已’去做对不起您的事。”
当然,这个对象也仅限于梁序之本人,而不包括其他梁家的人,比如梁虹姗。
梁序之似是听出了她这句保证中的真诚,凝视着她,静了两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
“卢文茵是什么人。”
钟晚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也许如她之前一闪而过的猜测,他已经查到了这一层。
虽然要费些功夫,但对他来说也并不算难。
她下意识想回避他的目光,但被他钳住下巴,用了些力,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后,钟晚被迫扬着下巴,终于出声,“是…我妈妈。”
“港岛人,卢家的,但是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和我爸离婚前,她回港岛演过话剧,为了赚钱填补当时我爸工厂的亏损的资金,后来去拍了电影。”
她能听出,自己声音都有些哑。
梁序之:“为什么之前没说过。”
钟晚:“…您没问。”
梁序之没松手,依然看着她,眼神中透着阴厉气,显然不满意这个敷衍的回答。
钟晚沉默两秒,又开口:“我…不是很想说。她的事,一直让我挺难过的,所以…我很少会跟人提她。”
梁序之几乎是一针见血地找出破绽,“在梁虹姗面前呢,又为什么会提。”
梁虹姗跟她是第一次见面,主动提起一个去世十多年的电影演员,概率低到几乎为零。
男人气场太强,尤其这样强迫她看着他,像是审讯式的逼问,让她心理上难以承受,控制不住地眼眶有些红。
钟晚紧抿住唇,尽全力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避开她不能说的疑虑,很小声的:“就是…听说过,她们以前关系好…忍不住想问问。”
不知梁序之最后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但他松开了手。
钟晚立刻别过头,红着眼看向窗外,匆忙避开他的目光。
那眼神几乎是能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他明明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还主动给她创造接近梁虹姗的机会,借此试探她,看她会不会自投罗网。
认识他近两个月,钟晚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危险和可怕。
但下一秒,她又忽然被拉进一个冷清的怀抱。
梁序之抬手摸她的头,比刚才和缓些的声线从头顶传来,“好了。”
钟晚深吸一口气,脸颊贴在他胸口,感受到这本不应该贪恋的温度,听到他难得的哄人般的语气,几乎要发疯。
像是将她丢进冰窟里萃了一番的人,又将她放在火炉上炙烤。
钟晚阖上眼,感觉到眼眶外的湿意濡湿了他西装的衣料,贴上一小片更加冰凉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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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时,钟晚下车前说了声“对不起”,而后拉开车门,踩着高跟鞋,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大厅。
梁序之点了支烟,隔着车窗,看见她消失在门内的背影。
“去集团,下午还有会。”
驾驶位上的林叔发动车子,片刻后,淡笑了下说:“您刚才好像吓着钟小姐了。”
“还是个小姑娘,胆子又小。卢文茵是她亲生母亲,早年又自杀去世了,这种事她不愿意提也是人之常情。”
林叔先前也看过钟晚的详细资料,这话也只有他敢劝。
梁序之很平静地说:“你知道,我问她的不是卢文茵这个人本身。”
林叔笑:“嗯,我明白,是因为跟梁虹姗有牵扯。看过那份资料之后,我也又找人打听过,卢文茵最早跟纪为南订了娃娃亲,两个人小时候关系就不错。卢文茵回港岛之后,纪为南还跟她走得很近。但当时纪家势头也盛,梁虹姗她父亲一直想让她跟纪家搭上关系。”
“梁虹姗认识卢文茵,也就是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
而且,如果卢文茵没出事,她跟内地的丈夫离婚之后,纪为南很可能不顾家里的反对,把她娶回去。当时认识卢文茵的人也都在说,她不像有抑郁症…更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从结果上看,梁虹姗就很可能有问题。”
梁序之嗤笑道:“林叔,你倒是有当侦探的潜质。”
都比他还清楚这件事的端倪和来龙去脉了。
林叔开着车,笑了下:“钟小姐是您身边的人,我打听清楚点,也好确保您的安全。”
毕竟以前就发生过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