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占用他太多的时间,她不可以成为他的累赘。
挂断电话后,左渔努力振作起来,穿鞋,洗漱,换衣服,整理好自己。她推开房门,不期然看到黎莺和阿B,就睡在她客厅沙发的两头,两人姿势各异,歪歪斜斜地依偎在一起。
黎莺的腿搭在沙发边缘的枕头上,而阿B的腿则横在沙发的另一侧,怀里还紧紧抱着她的玩偶。
Rose也来了,坐在露台上研读剧本。
左渔朝她们走去,轻轻拍醒她们:“黎莺,你们怎么睡在这里?”
黎莺和阿B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睁开眼睛,语气惊喜:“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周周让我们过来的。”黎莺接着解释,“他担心你一个人,想让我们陪陪你。”
许肆周虽然离开了,但他办事一向就是这么周全,将她惦记在心里。
“Rose在工作室里听见了,也想跟着我们过来!”黎莺继续说。
左渔心头一暖,语气认真:“谢谢你们。”
“哎呀,宝宝,好姐妹说什么谢,走,我们带你喝早茶去!”
那几天,秋摇也来了,姐妹团一起陪着她聊生活中的趣事,拉着她去逛街,带她去听音乐会,给她在画廊和博物馆拍美美的照片。
就这样,左渔开始学着向前走。
因为许神说的啊,江河不改,善恶与共。要向前走。
许肆周抵达布达罗亚后,每天很忙。
当地局势瞬息万变,突发状况频发。
作为领队,他需要协调各方,与有关部门和国际组织沟通,汇报被困员工的最新情况,同时协助制定和调整营救计划。
营地里的气氛紧张而忙碌,别人叫他一声“许队”,他就得立马放下手头的盒饭,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有时候是接听紧急电话,有时候是处理突发情况。许肆周的身影几乎遍布了营地的每个角落,从会议室到通讯中心,再到临时救援指挥部,他总是忙碌不停。
有时候彻夜值班,饭菜凉了再热、热了再凉,几乎没有一顿是完整吃完的。
这种形势下,争分夺秒如同战斗,非同儿戏,别说再像从前出差那样,每晚陪着左渔连线打游戏了,他有时候连跟她通话的时间都没有。
许肆周只能每天固定一个时间跟她联络。
但不是每次都能通话成功,最开始有两次,左渔没接上,他也不能再等了,只能直接挂掉。
或者有时候刚接通,就又被人喊走。
后来他干脆设定了自动回复给她。
只要左渔没接到,手机就会自动发送类似于安抚的信息:“没事儿呢,小妞。”
一日之中,左渔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间。
后来几次,她发现了规律,定了闹钟,定时定点在那个时候醒来接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她总是飞快地去接,但每次都担心许肆周会因为突发状况被打断。即便如此,她依然珍惜每一次通话的机会,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能让她安心不少。
她不敢打电话去打扰他救人,但是她会默默等他,也会默默祈祷许肆周平安凯旋。
这趟寒假回家,左渔带回了高中时那个黄绿色封面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她以前只用来记录她因许肆周而产生的触动和心里话。
那时候她暗恋许肆周,不为人知。
少女心事总是藏在那一笔一画里,墨渍微微有些泛黄了,却依旧能透过字迹看出她当时对许肆周的感受和心情,字里行间都是青春的悸动和小心翼翼的喜欢。
左渔默默抚摸着那些记录,仿佛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年纪。
尽管那段暗恋无人知晓,但这些文字却是她青春里最珍贵的秘密。
——新年快乐。
——2015年2月18号
——今天做梦,又梦见你了。
——2015年2月27号
——你离开一周年了。
——2015年3月4号
——早自习的时候,又听见班里的男生提起了你的名字。
——2015年3月10号
……
记录最后停在二模考试后。
左渔翻开下一页,在空白的纸面上继续落笔。
——《告全公司同仁书》
——2020年1月30号
——“等爷回来亲你。”
——2020年1月30号
——错过了电话,但收到短信:平安抵达,好好照顾自己。
——2020年1月31号
——电话聊了两分钟,被紧急召去。
——2020年2月1号
——手机没电,但收到了讯息:没事儿呢,小妞。
——2020年2月2号
——许神去指挥部了,联系了几分钟。
——2020年2月3号
——这天的许神,好像没那么忙,多聊了十分钟。给他发了张照片过去,是黎莺当时帮忙照的。好像是他队员经过,喊了声:“许队,这么漂亮的姑娘介绍介绍?”许神语气慢悠悠,带了点痞气,好像得意洋洋的样子:“想得倒美,你嫂子。你们都没戏。”
——这一天是2020年2月4号。
——联系了30秒,报了个平安,然后好像要奔赴去什么地方,远远听到了炮火声,感觉越来越担心他了。
——2020年2月5号
——今天特别想许神。依旧只聊了不到一分钟,问他辛不辛苦。他说:“不辛苦,因为有个盘靓条顺的宝贝女人在惦记着他,真好,有人惦记,还能被惦记。”
——2020年2月6号
……
似乎心中一旦有了记挂,日子过得就格外漫长。左渔开始每天写日记,记录着与许肆周的点点滴滴。
心上人去了动乱不安的地区,身涉险境,她想去为他祈福,想像以前那样去寺庙替他求个平安符。
但在牛津,她找不到佛寺,只能每天去附近的教堂。
教堂里弥漫着安静而神圣的气息,彩色玻璃窗投射下斑斓的光影。她双手握拳,闭上眼睛,心中一遍遍地默念着许肆周的名字。
她相信,所有的祈愿都会被上天听见。
然而现实终究没那么顺坦。
周二这天,左渔照例在固定的时间等候着许肆周的电话。她坐在床边,双手捧着手机,视线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期盼着熟悉的铃声响起。每一秒钟都显得如此漫长,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手机却始终没有响起。左渔没接到许肆周的电话。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左渔的心逐渐沉了下来,手心微微出汗。
那一夜,她翻来覆去,怎么都没睡好。
早上,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地给许肆周拨打了电话,但响起的是一串冰冷,且令人不安的忙音:“嘟嘟嘟……”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眼睫下是淡淡的阴翳。
许肆周断联了。
左渔强撑起精神去上课,一整天下来,不安一直在她心中蔓延。
她保持电话畅通,开始不断地思索可能发生的事情。她试图告诉自己,一定是临时有事,许肆周很快就会联系她。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并没有缓解她的焦虑。
从学校回到公寓,左渔开着电视调到新闻台,同时手机一直刷着,时刻关注着有没其他新闻源。
她心里想着,即使是一点点的消息也好,只要能知道许肆周是平安的。
可是,屏幕上不断闪过的新闻画面和文字,依然没有她想要的确切信息。
左渔开始给姜圣发消息,因为许肆周电话里曾提过,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找姜圣。
姜圣收到消息后不久,许肆周圈子里的发小也陆续知道许肆周失联了。
得知他遇到危险联系不上人,所有他的发小,都在想办法。
渡嘉奈、黎莺、施伯维、Jeff、阿B还有阿B的男朋友,全都夜晚爬起来,顶着时差开会找人。
左渔也被拉进小群里,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动用一切人脉和资源,试图获取有关布达罗亚的最新消息。
圈里的人,感情从来不是虚话。
知道周周最在乎左渔,黎莺和阿B特地飞过来英国陪人。
渡嘉奈当晚甚至急得差点直飞布达罗亚,但是民用航线断了,他也没办法,最后是被大哥黎彦南赶到机场给硬生生摁下来了。
群里,二姐黎馥在发消息:[我联系了外交部的朋友,在等信。]
Jeff也说:[我让我爸联系了在布达罗亚有生意往来的公司,看看吧,也许靠谱。]
但,都没得到结果。
彼时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但是都不甘心,还在继续查。
翌日的课程还很重,教授布置了作业,需要不断做reading,即是阅读任务,才能完成。左渔坐在书桌前,面对一堆厚厚的英文书籍和文献,一边赶着due,一边等自己同学的回复。
她的那位同学的父亲曾经是布达罗亚的参赞,似乎有关于那边的人脉。
就在她狼狈万状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姜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