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家公司就是我们大学毕业后共同创业打拼出来的,就像爱的结晶。”岑丽晓说着,眼中漾起温柔。
“你和你先生有孩子吗?”徐司前突然问。
岑丽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淡笑道:“我和我先生都是丁克,一直没有要孩子,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
“据说好多丁克,到了一定年龄会都后悔,双方矛盾也会接踵而来……”徐司前这句话满含暗示有戛然而止。
“是吗?可能吧,”女人微笑起来,像是并不在意,“不过我和我先生目前还没到那个年龄,如果真那样,我们打算到五十岁再去领养一个孩子。”
女人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让人挑不出错。
离开设计公司,凌霜问徐司前:“你觉得她说的都是实话?”
徐司前笑:“去验证一下就知道。”
“怎么验证?”凌霜问。
“最了解她的自然是枕边人。”岑丽晓怕警察见她丈夫,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两人在车里待了一会儿,岑丽晓领着两个人从楼里出来,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岑丽晓走后,凌霜和徐司前再次返回大楼。
田瑞龙见他们俩去而复返,正要给妻子打电话被凌霜拦下:“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田瑞龙目光晦涩,略显紧张,“警官,我可没有犯法吧。”
凌霜说:“只是聊聊,你不用太过紧张。”
田瑞龙领着他们去了自己办公室。
“听你口音不像是南城人。”凌霜打算先打开话匣子。
“你竟然能听出来?”田瑞龙笑,“我是北方人。”
“老家在哪里?”凌霜问。
“云港市。”田瑞龙答。
云港?
男人和死者庞珊是老乡,凌霜心想,这或许就是关键突破口。
田瑞龙很健谈,提到家乡又补充一句:“云港是个小地方,连机场都没有,但是很漂亮,空气也清新。”
“你和你太太是怎么认识的?”徐司前问。
田瑞龙说:“大学同学。”
“你们感情很好。”
田瑞龙叹了一口气道:“感情好是好,只是我太太不能生育,我们婚后一直丁克到现在,没有孩子总归还是冷清……”
“孩子也不一定非得跟自己老婆生……”徐司前转动手里的录音笔,眼里满是戏谑,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某种笃定,“以你现在的社会地位,要找人生孩子应该不难吧?”
田瑞龙愣了一下,义正辞严道:“警察同志,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我对我太太绝无二心。”
“是吗?”徐司前站起来,伸手在田瑞龙肩膀上拍过一记,“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你太太结婚前,知道她不能生育吗?”
田瑞龙嘴唇颤了颤,徐司前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来这里到底要查什么?”田瑞龙问。
“你认识一个叫庞珊的女人吗?”徐司前从口袋里摸烟盒,敲出一根,低头塞进嘴里,邪气抬了抬眼皮道,“她死了,一尸两命,原本还有两周,她的孩子就要生产了,是个男孩。”
田瑞龙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凌霜见状,说:“你认识她。”
田瑞龙意识到不对劲,结结巴巴说:“不……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你们说得有些可怜。”
徐司前冷嗤一声没有说话。
再次出门,凌霜说:“这个田瑞龙有问题,他明显认识庞珊,而且他和庞珊还是同乡。”
徐司前慢悠悠道:“不稀奇,男人有钱就变坏。”
凌霜说:“这和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
“男人最了解男人,南城寸土寸金,他一个穷小子,从云港那种地方来南城创业,恐怕最开始连启动资金都没有,八成是个凤凰男,估计是有钱之后既要又要,把老婆惹生气了。”
凌霜拔掉他嘴里的烟摁灭了:“你好像个狗血编剧。”
徐司前眉梢直挑:“宝宝,我这是在给你分析案子,你还笑话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凌霜笑:“分析案子得有证据,你这是伦理剧”
“你再笑,我亲你了。”
“你怎么天天亲?”
“当然啊,亲后天的、大后天的、大大后天的。”
凌霜叹气,“不过我觉得你那伦理剧有点道理,上哪去找证据?”
“这还不简单,做下他和死婴的DNA对比。”
“得有证据怀疑他涉案才能做DNA对比,不然就是侵犯隐私。”凌霜叹气。
“真费劲。”徐司前撇嘴。
“要不,我们现在去云港走访庞珊和田瑞龙的人际关系?”凌霜提议。
“现在?开车过去都半夜了。”
凌霜看了下高铁票,随即拉上徐司前:“坐火车过去,云港今晚下雪,你不是想看雪吗?正好带你去。”
徐司前一听说要看雪,立刻双手同意。
车票定得晚,没有座位。
徐司前一点都不觉得时间难熬,他第一次有这种新奇体验。
他们在餐车吃了一顿超难吃的晚饭,并肩靠在一起放空,像是一对最普通的情侣。
车窗外面黑洞洞,只在经过城市和站台时看到一些亮光。
在那疾驰的列车里,凌霜想到一些旧事。
凌霰考上大学后,全家人送他来南城读书,当时他们到南城没有高铁,只有Z字开头的火车,一家人围着桌子打牌。
爸爸开玩笑说:“等凌霜考去南城,我们就举家搬迁去南城。”
妈妈怼他:“南城房价七八万一平方,你去南城买厕所吗?厕所还是那种只有一个蹲坑的。”
“谁说只能一个蹲坑,起码也得四个蹲坑,你一个,我一个,凌霰一个,妹妹一个。”
凌霜和凌霰笑得人仰马翻。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想着想着鼻头泛酸。
“怎么了?”徐司前亲了亲她的额头问。
“想家。”凌霜说。
家在他脑海里是个十分模糊的概念,他和父母没什么感情,和妹妹更是一般。
“想家是什么感觉?”他好奇地问。
“就是很想很想见家人,想和他们说话,想和他们一起生活。”
“哦,就像我每次想见你一样吗?”他笑了笑说,“凌霜,你是我的家人吗?”
凌霜被他无厘头的一句话逗笑了。
“现在还不是。”她说。
“哦,得嫁给我才算,对吗?”
“嗯。”
“怎么办?好想今晚就娶你。”他靠在她肩膀上耍赖。
凌霜搓他耳朵:“你好幼稚,结婚之前要考察很久的。”
“哦,是吗?”可惜他可能等不到了。
从火车站出去,外面正好在下雪。
空气清冽,地上渐渐铺攒出一层银白,橘色的路灯映照上去,意外有种暖融融的静谧感。
这里户外比南城冷,徐司前穿着大衣,没戴围巾,耳朵被风吹得通红。
他伸手去接空气里飘落的六瓣雪花,再看着它在手心慢慢融化,像个好奇的小朋友。
他一直仰着脸,雪花在他睫毛上堆积,让他看上去像圣诞老人的梅花鹿。
凌霜主动来牵他:“走啦,先找地方住,冻死了,明天早上的雪才厚呢。”
出门没带伞,走到酒店门口,两人头发、肩膀都白了。
北方的雪粒干燥蓬松,一拍就掉,不像南城的雪,湿哒哒、软绵绵。
两人站在酒店外面掸雪,徐司前笑着问:“小霜同学,你知道我们现在叫什么吗?”
“叫什么?”
“白头偕老,”他望着他,慢悠悠背了句古诗,“‘我寄白雪三千片,君报红豆应以双。’”
他看向他的眼睛映着光,很温柔。
凌霜笑:“看样子,你还读过不少书。”
“是他读过不少书,我可不喜欢读书。”他指的是另一个徐司前。
“那现在是你说出来的。”
徐司前走近,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凌霜,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走的。”
“反正夏天来了,你还会回来。”
他将她扯进怀里抱住:“可是,夏天还要好久。”而且夏天来了,他也可能回不来。
电梯同行上楼的,还有一对母女,女孩脆生生地说:“妈妈,我给你出一道脑筋急转弯。”
女人说:“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