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兰女士每天都会等到程菲下班才睡觉,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程菲早就猜到母上会问起自己脸上的伤,已提前想好应对的说辞。
果然,刚掏出钥匙打开门,主卧的房门便吱嘎一声轻响。
“今天怎么又这么晚。”蒋兰肩上披着一块薄毯,打着哈欠皱着眉头走出来。
“加班嘛,最近台里在策划一个新栏目,事情多得很。”程菲换好拖鞋直起身,很自然地答话。
蒋兰知道电视台的工作繁忙,听完女儿的话也没多想,点点头,进厨房把温在锅里的热牛奶端出来,放在餐桌上,顺便反手将打灯打开。
霎时间,明亮的光线倾洒而下,照亮整间屋。
“把牛奶喝了。”蒋兰说着,眼神扫过程菲的脸蛋时却骤然凝住,用力拧眉,“你脸上怎么回事儿?受伤了?”
“我今天可倒霉了。”程菲鬼扯起来脸不红来心不跳,撒娇吐槽,绘声绘色,“我下午摸鱼去买奶茶,遇到当街打架的,我就站边上回个消息的功夫,没留神,人家一肘子就给我撞过来了。”
蒋兰恼火:“打架误伤了人,就这么算了?”
“其实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事后态度挺好,赔了钱道了歉,还给我买了药呢。”程菲笑眯眯,顺手把玄关柜上的药膏袋子拎起来,晃晃,“放心吧妈,我这么精,不会让自己吃亏。”
“那还差不多。”蒋兰这才稍稍消火,从程菲手里接过药膏,接着说,“行了,洗澡去,洗完出来我给你抹药。”
程菲见母上没起疑心,暗暗吐出一口气,进卧室找睡衣去了。
这头,蒋兰捏着药膏进了主卧,从床头柜上拿起老花镜架鼻梁上,仔细阅读药膏的说明书。
程父程国礼躺在床上也没睡着,这时半支身坐起来,看眼妻子,压低声不满地道:“那电视台每天到底有些什么破事儿,动不动就加班到大半夜,我明天就打市长热线投诉。”
蒋兰拍拍程国礼的肩膀,安抚,“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快睡吧。”
程国礼:“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看了不心疼?”
蒋兰无奈,叹了口气道:“心疼有什么办法。菲菲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犟得很,决定的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管她呢,工作上的事咱们帮不上忙,就让她自个儿折腾去。”
程国礼看了眼妻子手上的药膏,琢磨两秒,又说:“这工作忙也就算了,看个热闹还能让人一肘子撞脸上,咱闺女最近是不是不太顺啊。”
“是有点。”蒋兰也忧心忡忡地蹙眉。
程国礼:“你上周不是说,菲菲小姨下周要去萧山拜拜吗。干脆你跟着一起去,给闺女请个平安符回来。”
蒋兰想了想,点头:“成。”
夜更深。
将程菲平安送到家后,周清南又去了一趟不夜城,陪着梅凤年喝茶聊天玩扑克。等他安顿好梅老一行再回尹华道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俯瞰摩登风光,电梯独立入户,电梯门一出来就是一个私人入户花园。
周清南糙得很,嫌花草娇气养起来麻烦,因此他的花园里没有一朵花和一棵草,而是被他布置成了一个露天画室,摆放着他常用的画架画笔和颜料。
叮。
他在夜风中点了根烟,眺望远处那些闪烁着斑斓霓虹灯的钢铁巨兽。
一息光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隔着扇半落的车窗,女孩弯着腰,白皙小巧的脸蛋被晚风温柔包裹,冲他浅浅一笑,像个诞生于春夜的易碎梦境……
周清南咬着烟,烟雾背后的眼睛微眯,随手拿起边儿上的铅笔,对准了画板。
然而落笔前一秒,他察觉到什么,动作停住。
“嗯?”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脆而甜,软软的,“画呀,怎么不画了?”
周清南脸色冷淡,没了兴致,随手把画笔给丢到一旁。
周小蝶抱着芭比娃娃走过来,眨了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靠近他,认真端详几秒,接着就莫名其妙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本就尖锐,响彻深夜,没有半点可爱和童趣可言,只让人感到诡异。
周清南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反应,由着她也由着她笑。须臾,一根烟抽完,他吹了吹燃着的烟尾,转身离去。
“喂。”周小蝶抬下巴。
周清南回头,看见周小蝶扔了个东西过来。他抬手接住,是一个揉皱的纸团。
展开。
纸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串手机号,笔迹娟秀圆润,一看就是出自姑娘家。
是程菲在馄饨摊上留下的纸条。
周清南撩起眼皮,凉凉地看向周小蝶,没说话。
周小蝶掰着怀里的芭比娃娃朝周清南摆了摆手,笑容纯真,“不谢。”
周清南玩味又阴鸷地挑眉,问她:“你想干什么。”
“听说你今晚为了人家,连梅老的面子都没给,还废了青蟒一根手指头。”周小蝶笑吟吟,声音随后压低几分,“左袒护右袒护,宝贝成这样,我当然得助攻你一把呀。”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竖起肉嘟嘟的雪白手掌稍掩住唇,神神秘秘:“放心周先生,我不会出卖你,也不会告诉梅老,你耍了他。”
片刻,周清南视线从那串数字上移开,随手将纸条重新揉成一团。
周小蝶看见他这个举动,目露惊讶。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她远点。”周清南语气平静而冷漠,“哪怕她只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要你的命。”
周小蝶:“……”
周小蝶皱眉,正要说什么,周清南却已提步离去。
周小蝶无语死了,翻出一记硕大的白眼,道:“是她自己不知死活,昭告天下说是你的女人还怀了你的种,现在道上盯她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就把自己给作死!这也能全部记我头上?窦娥都没我冤吧!”
小女娃娃在背后奶声奶气憋屈地喊,周清南却跟没听见似的,两手随意插裤兜,迈着一双大长腿神色冷漠地回到卧室。
屋子里黑漆漆的,满目暗色。
周清南随手关了门,接着又点燃一根烟,靠在门板上面无表情地抽。
烟雾在黑暗中升腾,隔着层层虚无缥缈的白色,他眯了眯眼,眼前不自觉便浮现出年轻姑娘在车里吃软糖的场景。
湿漉漉的粉色舌尖,舔过饱满小巧的唇,可爱又自然的举动,落在他眼中的画面却格外妖糜,妩媚,甚至是色情。
须臾,周清南扯唇,自嘲似的笑了下。
和那个姑娘相处,他的理智分明每秒钟都在不停发出警告,要他克制,要他清醒,要他离她远一点。
可是也仅仅只能管住肢体。
他的思想早就失了控,看她吃颗糖,就恨不得将她扒个精光。
第17章
最近滨港市反常的天气终于恢复了点正常,夜间气温回落,晚上睡觉不用开空调,窗户半开一道口子,便有夜风徐徐送入凉意。
被子一盖,惬意得很,按理说非常适合蒙头大睡。
然而程菲却失眠了。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场现实版“惊魂两小时”给大脑造成的刺激太大,导致所有神经都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她洗完澡擦完药后躺到床上,硬是翻来覆去好半天都没有睡意。
五分钟过去,程菲爬起来上了个洗手间。
十分钟过去,她又爬起来收拾了一下床头柜。
十五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到上床后的第三十八分钟时,程菲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终于彻底放弃召唤瞌睡虫,转而拖鞋一趿跳下床,从零食箱里翻出一袋鸡脚筋,刺啦撕开,坐到书桌前大快朵颐。
半夜睡不着,八成儿是饿的,一顿美食可以解决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烦恼。
鸡脚筋是盐焗口味,咬一口,嘎嘣脆。
程菲满足地闭眼咀嚼,嚼吧了会儿,觉得这么干吃好像没什么意思,于是又拿起手机打开追剧APP,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下饭电视剧。
正搜寻着,滴滴一声,收到一条新微信。
程菲都不用看,一猜就知道肯定是闺蜜温舒唯发的,毕竟程菲朋友本就不多,她朋友圈儿里喜欢在半夜出没扰人清修的,除了夜猫小温同志,没有第二人。
程菲又咬了一口鸡脚筋,挪动细白的指尖,戳开微信。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大半夜湿得想死,谁懂啊!
“……”开屏就被暴击。
程菲毫无防备,被嘴里的鸡脚筋呛到,惊天动地咳嗽起来,一张白生生的脸蛋在剧烈咳嗽下憋得通红。
咳了差不多半分钟才缓过劲,程菲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抬手顺顺胸口,敲字回复。
她:……
她:虽然你家沈寂看起来就很猛,让你情难自已也很正常。但是这么黄暴的细节感受就不用分享了,谢谢:)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程菲同志,亏你以前还是精神文明小标兵,思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龌龊了!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我说的“湿”是指空气湿度!是在吐槽床单摸着太潮湿严重影响我睡眠质量!你在回复我什么虎狼之词?
手机屏这头,精神文明小标兵程菲同志一阵尴尬,默默回复过去:……好的是我下流【OK】。
程菲:最近空气是挺潮湿的,我家前两天才刚新换了一个除湿器,还挺好用的。要链接吗?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发我发我!我马上去激情下单!
程菲飞快切换到淘宝,把除湿器的链接复制下来,粘贴回跟温舒唯的聊天对话框,敲下发送键。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大恩不言谢【抱拳】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不对啊。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你以前都是过了12点就睡得跟猪一样,最近怎么回事,频频深夜出没,又加班啦?
程菲抿抿唇,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犹豫要不要跟好基友老实交代。纠结两秒后,她做出了决定,嫌打字麻烦,直接一通语音电话打过去。
对面秒接,打趣儿意味十足:“哟,瞅这架势,程导这是有心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