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转头,很自然地回答道:“哦。昨晚你给我尝的几颗车厘子还怪甜的,我看你冰箱里还剩一大堆,准备捎点儿回去吃。”
周清南神色凉凉:“谁许你拿我的车厘子。”
陆岩:“?”
陆岩迷茫:“可是老板,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这种甜唧唧的玩意儿吗?你又不吃,放着也浪费不是。”
周清南:“我说不许拿就是不许拿。”
陆岩:“……”
“要吃自己买。”
撂下这句话,周清南便咬着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进了大门。
徒留陆岩在原地十分困惑地挠了下头。
不是。
他家老大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连几颗车厘子都舍不得分给兄弟?
周清南进到室内的时候,周小蝶正趴在开放式厨房外的白色岛台上,拿保鲜盒里的车厘子吃,小小的身体站在一个圆形小板凳上,有一口没一口。
瞧见周清南,周小蝶面上的神色顿时兴味盎然,笑吟吟地说:“程菲姐姐送的车厘子真好吃。”
周清南神色冷冽,懒得理她,径自便往卧室去。
“今天如果不是我打那通电话,把她引过来,你哪儿来的机会跟人小姑娘单独相处。”周小蝶在背后开口,嗓音软糯悦耳,嗲嗲的,带着几分撒娇味道,“周先生不准备跟我道个谢吗?”
周清南脚下的步子倏然顿住。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周小蝶。
周小蝶抬手一抛,又将一颗车厘子丢进嘴里。
周清南很淡地笑了下,嗓音轻缓,眼神却冰冷而阴森:“我似乎记得,提醒过你要离她远一点。”
周小蝶被他的眸光看得背脊发寒,表面上却一丝不显,还是那副笑容无邪的天真样,说:“梅老确实交代过我要好好‘关照’那个小姑娘。不过,周先生您这么聪明,该不会以为找个陆岩看住我,就能护她周全了吧?”
周清南神色如冰,没有说话。
“其实怎么说呢,啧啧,要怪就怪你太厉害了,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点的破绽和软肋,让人忌惮,让人害怕。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怀着你孩子的女朋友’,你觉得梅老会放过这个彻底拿捏你的机会?梅凤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他的手段他的做派你更清楚。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那个小可怜,你不保护她,她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跟你形容吧?”
周小蝶一双大眼眨巴两下,温声细语,“你真的舍得吗?”
周清南盯着周小蝶,危险地眯起眼,寒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前太无趣了,有欲望的人才可爱。”周小蝶声调柔缓,使人联想到大海深处引诱水手万劫不复的海妖,病态到极点,“让一个没有心的疯子为欲望发狂,想想就觉得刺激又好玩呢。”
第23章
今晚的尹华道468号之行,程菲以抱着维护正义主持公道之心、雄赳赳气昂昂而来,最后以搞出一个绝世大乌龙、留下一张欠条便灰溜溜遁走而结束。此番境遇,着实是令人唏嘘感叹,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走出那栋高端住宅的门厅后,程菲站在大门口,默默看了眼身后的钢铁巨兽,整个人蔫蔫的,消沉又悲伤,活脱脱一个大写的“衰”。
就说她遇到的这都什么事儿吧。
点儿背,不是一般的点儿背。
几秒钟后,程菲在心里叹了口气,由衷觉得自己最近的运道实在不怎么样。叹完扭头看,路边正好停着几辆候客的出租车,便准备过去随便叫一辆回家。
刚走出没几步,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嗡嗡嗡嗡。
程菲颓得很,垮着肩膀把手伸包里,扒拉扒拉,取出手机。
屏幕亮着光,提示有最新的微信消息。
“……”程菲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眯了下眼睛,指尖悬停在新消息那一栏犹豫了会儿,然后才鼓起勇气,敲开点入。
打工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准得这么可怕。
这不,程菲前一秒还在惶惶然,担心是徐总大周末的给自己布置工作任务,下一秒就看见微信对话框里,徐霞曼那个干净简约的百合头像上出现了一个红色小“2”。
悲催的心,颤抖的手,程菲心如死灰地戳进去。
看见徐霞曼发来的消息一共两条,第一条是文字内容:上次跟你说过梅氏集团对咱们的新栏目感兴趣,准备独家赞助,那边下下周就会派人过来考察,你提前做一下安排,把吃饭的餐厅定好。
第二条也是文字内容,就六个中文大字:饭局你也参加。
程菲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毛。
饭桌文化在各国各行业盛行不衰,她们传媒圈子这边也差不多:有新栏目要拉投资了?吃一顿。有上级部门来考察了?吃一顿。哪个领导又背地里给谁谁谁穿小鞋了?吃一顿。
发现了问题,首先就把制造问题的人往饭桌上领。二两黄汤下肚,仿佛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随着前一天吃的肥肠牛肚一股脑给拉近马桶里。让水一冲,消失于下水道,再也不见天日。
世界上好像就没有“吃一顿”摆不平的事儿。
老实说,程菲对参加这种饭局是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王命难违,顶头上司放了话,她这个小跟班哪有拒绝的份儿。
无奈,程菲只能敲字回过去:好的徐总。
程菲:请问具体用餐时间是什么时候?餐食类型有要求吗?
徐霞曼回复:下下周二晚上。定个中餐吧。
程菲:好的。
徐霞曼随后又补充:记得准备酒水。
程菲虽然平时的性格看上去大大咧咧不着调,但工作上却尤为谨慎,很注意细节。
她想了想,又发消息询问:需要什么酒?白酒红酒还是别的?
徐霞曼:听说梅氏的那位高层年龄挺大了,是个老酒仙,其他酒水估计喝不惯,就买两瓶茅台吧。我一会儿直接微信转账给你。
程菲:好的。
徐霞曼工作中雷厉风行格外严苛,生活中却非常体谅人,知道程菲是实习生工资不高,一切需要垫付的大开销,她都是自掏腰包。
对话内容结束,下一秒,徐霞曼就直接微信转了一万元整过来。
程菲点了收款,随后便在网上挑选起下下周吃饭的中餐厅。
入职近三个月,程菲对徐霞曼的个性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徐总是个极有品味的精致女强人,这一点从她每天的穿衣打扮以及配饰搭配就能窥见一二。因此,在挑选餐厅时,程菲重点看的是用餐环境这一项。
像滨港这种繁华大都市,高档中餐厅一抓一大把,程菲看得眼花缭乱,蹲在马路牙子上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初步筛出来五个。
她将五个餐厅的基本信息、餐厅环境、菜单菜品分好类,微信上发给徐霞曼,请大佬过目。
徐霞曼办事效率高得惊人,半分钟不到就敲定一个,发回给她。
程菲回复一个收到,随后又拨通了餐厅的订餐电话,定了个十人位的中型雅间。
等她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头顶的天空已经彻底黑透。
中午只吃了个土豆饼,整个下午到晚上又只吃了十来颗车厘子,程菲饿得肚子咕咕叫,起身揉了揉蹲到发麻的两条小腿,接着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报上家里的地址后,程菲有点无聊,靠在座椅后背上刷起微博。
刷着刷着,手机再次震动,蒋兰女士打来了电话。
程菲动作微僵,眼珠滴溜溜转一圈,所有说辞便已打好腹稿。她接起电话:“喂妈?”
“你出门了呀。”蒋兰女士语气很随意,“吃晚饭没有?”
程菲顿都没顿一下就说:“这么晚了,当然吃了。”
“哦,我和你爸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蟹黄包,本来还说带回来给你当晚餐。”蒋兰女士嘀咕着,又问,“你和谁出去的?”
“唯唯。”程菲面不改色心不跳,很自然地便搬出好闺蜜温舒唯的名号。
谁知话音落地,听筒对面的蒋兰女士却蓦地一滞,足足两秒钟都没出声。
程菲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轻声呼唤:“妈?”
蒋兰:“菲菲,你确定你和温舒唯在一块儿?”
“我当然确定了。”程菲心里在发虚,表面上却照旧的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下午那会儿她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吃饭逛街,我就出来了。”
“那你现在还跟温舒唯在一起呢?”
“对呀。”
蒋兰没多说什么,回道:“行吧,那你逛完早点回来。”
“嗯好。”
挂断电话,程菲暗自鼓起腮帮吐出一口气来,没多想,继续懒耷耷在后座一窝,刷微博磕CP。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平谷区程家。
听着听筒里传出的嘟嘟盲音,程母蒋兰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缓慢放下手机。
程国礼正坐在沙发上吃蟹黄包,见妻子打完了电话,随口嘀咕:“闺女都那么大了,二十好几的人,出去一趟你还要管东管西,还怕她被人贩子拐卖啊?就不能给人家一点自由。”
蒋兰看程国礼一眼,满脸都是大写的无语,“你知道你宝贝闺女说她跟谁在一起吗?”
程国礼疑惑:“谁啊。”
“温舒唯!”蒋兰眉心拧起一个结,“要不是温舒唯那丫头那会儿和咱们在包子铺遇上,我还真要被你闺女给骗了。”
程国礼闻言有点儿不解,也皱起眉:“那就奇了怪了。菲菲下午明明没和温舒唯在一起,她干嘛对你撒谎?”
“我哪儿知道。”蒋兰百思不得其解。
程国礼在边儿上吃完一个蟹黄包,拿湿巾擦了下手,脑子里忽然升起一个猜测,惊道:“这丫头该不会是在偷偷谈恋爱吧?”
一听这话,蒋兰原先还愁云密布的面容瞬间便舒展开,眨了眨眼睛说:“倒是有这个可能。”说到这里,蒋兰又停顿了下,“可是,我们又不反对她处对象,谈就大大方方谈,瞒着咱们做什么?”
程国礼耸肩摇头,表示不知道,又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意有所指道:“晚上那顿饭你不是说没吃好吗?不去吃碗餐蛋面加个餐?”
“我又不喜欢吃那个。”蒋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低眸略思索,回过味来,唰一下抬高眼帘看丈夫,“你是说,让我去问问顾静媛?”
“菲菲打小就和她顾姨亲,有些话,她不方便跟咱们说,可能就会跟她顾姨说。”程国礼笑,“而且顾静媛成天在外面摆摊,没准儿看见过什么呢。”
蒋兰一听,是这么个理,抬手轻轻打程国礼一下,眉眼泛出喜色,“这主意倒是靠谱。我这就去顾静媛那儿坐坐,打探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