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祝熙语也就坚定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以祝熙语的名号打响这场清算的第一枪,暂时不借助自己作者身份的影响力。她拨通了她首都日报自己编辑王宏伯的电话,和他确定了文章刊登的时间和署名。
王宏伯托祝熙语的福早就升到了报社副社长的位置,此时他还有点遗憾,“小语呀,你这篇文章写得很深刻啊,你确定不用满满的名字吗?大家本来就喜欢你,要是知道是你本人的经历肯定会很心疼你的,你那对养父母就更落不到好了。”
王宏伯从祝熙语高中时期就是她的责编,很清楚这个小姑娘的经历,除了心疼以外他也有私心,祝熙语这篇文章定的是只在《首都日报》发表,这些年来大家对满满作者本人的好奇又只增不减,这篇文章要是以满满署名发表,肯定能引爆销量和讨论,对报社来说也更有利。
“不了,王叔。”祝熙语坚定地拒绝,“这次就麻烦您了,以后有别的文章了我一定优先联系您。”
“哈哈哈好、好,叔等着啊。”王宏伯没再多说,他最大的功绩就是为报社发掘到了祝熙语这个新星,他才不会惹祝熙语生气,“你放心,我已经定好了,没有重要新闻的话就放在最大的那个版面。不说以后,就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和你这篇文章的质量,本也应该这个待遇。”
祝熙语知道对方说的是客套话,要不是自己有满满这个身份在,这篇文章写得再好也会被压,报纸头版并不是随便谁都能上的。她想起今天韩宥提起的事,问,“叔,周三那天是不是还有个登报断亲的,姓侯。”
王宏伯拿起一边的文件,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小语啊,这是你养家兄弟的断亲书吗?我记得你养父也姓侯。”
“是的。”祝熙语的笔尖随意地在纸上勾勒,“叔您找找看,要是能把这个和我的文章放在一起就最好了。”
“好。”王宏伯懂了祝熙语的意思,在心里为侯海默哀,养女写文讨伐他,亲生子女又刊报断亲,互相佐证他的失职,“小语,我没找到啊,你确定他给我们报社发了?”
“确定。”侯政谦别的地方不一定会发,但北城是侯海夫妻的工作地一定会有,“麻烦您找找,应该叫侯政谦或者侯政然。”
“那我问问下面的人再和你回电。”王宏伯没在文件袋里找到,而这个文件袋里是确定下来会在周三刊登的文章,他便和祝熙语解释了一下后直接找上了报社负责这个版块的编辑李兆。
不问不知道,一查才知道这李兆是收了贿赂将侯家兄妹的断亲信压了下来,信就放在他抽屉里呢。王宏伯很生气,“小李,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社长,对不起。我,我也没办法啊,实在是,对方是我姑姑的领导,我不敢不听...”李兆进报社已经两年了,很清楚副社长的性格,赶紧讲明实情道歉。
“所以你就敢压下信不作处理?”王宏伯质问,“那要是你是负责别的版块的编辑,你是不是也敢压下民生事件?敢压下群众的求助?李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一个编辑的素养!”
李兆头都快垂到地里去,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又想着只是侯家内部的事,自己姑姑的工作还捏在侯海手里,纠结半天还是照做了。
王宏伯又指着李兆的鼻子骂了半天,看到手边祝熙语的稿件后灵光一闪,“你说你是被你姑姑的领导胁迫了,领导是谁?你有证据吗?”
李兆结结巴巴,“是第一纺织厂的厂长,他直接找上的我姑姑,我...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怎么知道你是受贿还是受胁迫?”王宏伯逼问,“你再好好想想。”
李兆苦不堪言,“他给了我姑姑十块钱,社长,这连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我真的不是受贿,他这就是一个打发。他话里话外用我姑姑的工作威胁她,我才答应的。”李兆观察着副社长的脸色,试探,“我们家人和我姑姑都能作证。”
王宏伯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把李兆赶出办公室,当然李兆还是会按报社的规矩受到处分的。他重新拨通祝熙语的电话,讲了这件事后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慰,“小语啊,你不用满满的身份,这文章发出去顶多让你养父身边的人唾弃他的为人,实则不会损害到他什么的呀。正好我这边的小李能作证,你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他怕祝熙语不懂,压低声音,“现在没有那帮人了,名声坏了也能活得滋润,你要从他在意的东西下手,他这个行为,叫以权谋私,你可以拿这件事去工会告他。”
祝熙语听着王宏伯掏心窝替她打算的话,心里很是感动,她认识王宏伯也快十年了,当时他也是这样,知道自己的事后就一直帮着她隐瞒,争取更高稿费的同时还特意走私人的信件给她汇钱,“王叔,谢谢你。其实我还有其他的打算的,我只是想在最开始和他在感情上论清楚,之后的对错我会借助法律的。您那边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手上的东西已经够了,就不把你们牵扯进来了。”
“好。”王宏伯听她这样说,心里那口因为看了这个文章憋的气才勉强舒出来,他义愤填膺,“小语,叔等着你的好消息啊。这两个烂人,是时候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了。报社这边你放心,我会盯着的。”
“好的,谢谢王叔。”祝熙语再次道谢,最后一次确定了文章的刊登时间后才挂断了电话。
祝熙语《我的二十年》这篇文章是以她自己为主线,讲述了她在侯家的经历。文章的重点是侯海在最开始是如何借助战友的身份争取到她的抚养权后又如何借着养父的身份压榨她、控制她的,乔淮娟又是如何借助舆论和天然身份优势精神束缚她的。她在文章里直接点名了侯海夫妻的名字,也详尽描述了一个孤女在别有用心的养父母手下艰难求生的日子,不是物质欠缺,而是无处不在的精神控制。
祝熙语自己写的时候很平静,她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写了,断断续续的,想起来就写一点,每写一点都更平和一些,到了最后更像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讲述。但韩宥每看一次都会气得双眼通红,会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下心疼地吻,身边的亲人、包括王宏伯也说会看得流泪。
祝熙语就觉得,这本书一定能达到她预期的效果:撕下侯海夫妻伪善的面具,论述清楚她和侯海这对养父母在感情上的恩怨以及侯海夫妻对她父母的亏欠。
果然,周三刊报以后祝熙语就直观地感受到了这篇文章的效果。王宏伯将文章刊登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当天正好没有重要新闻和文件解读,于是版面更宽裕,他便一次刊登了大概二分之一的内容,还很有巧思地将侯家兄妹的断亲信刊登在了旁边,大写加粗了里面侯海、乔淮娟的名字。
祝熙语早上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了有很多同学在回头看她,其中一些女同学还是眼红红的,而那几个曾经表明过是她读者的同学更是手都握成了拳,一脸心疼和愤怒。祝熙语就知道他们是看到报纸了,这个年头报纸是最重要的传媒载体,别提文院,大多数人都有看报纸的习惯,而《首都日报》又是常年销量第一的报纸,这在祝熙语的预料范围之内。
但祝熙语没想到的是,下课以后,燕教授竟然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欣慰中夹杂着心疼,“好孩子,你做得很好。”燕教授课讲得好,性子温和,但很少和学生有除了教学内容外的交往。
他这话一出,周围本还忍着的同学也憋不住了,纷纷安慰起了祝熙语,几个激进的还直接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怒骂侯海夫妻。
祝熙语看着看着突然也红了眼眶,但她还是笑着感谢了大家,语气里是满是释然,“谢谢你们,都过去了。”
第112章 打响
祝熙语释然了,但没释然的人还有很多。
祝熙语一下课,刚安慰好自己的舍友,就在教学楼下碰见ῳ*Ɩ了从法学院方向跑过来的谢川尧。她对上谢川尧的眼神,懂了他的意思,主动从书包里拿出卫生纸递给他,“都过去了,跑什么呢,擦擦汗。”
谢川尧接过纸巾的手还在颤抖,他以前知道祝熙语在侯家过得不是很好,但那时他自顾不暇,每次问祝熙语时她也都不太愿意说,他只能通过祝熙语越来越低迷的情绪推测。他从没想过,祝熙语经历得是这些,远比他的猜测更加恶劣。
想起文章里祝熙语描述的那场受伤和受伤之后大院里小孩被父母管教着不和她来往,谢川尧立马就联系上了祝熙语总是主动来市委大院找他的日子,他努力咽下去喉头的哽咽,看着祝熙语额头的伤疤,“疼吗?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很委屈。”
祝熙语感受到他的视线,摸了摸头上的疤痕,“以前疼。”她笑笑,“好啦安安哥,都过去了,我现在好着呢,你别自责啦,那时候你才多大呢。”
谢川尧深深注视着祝熙语,缓缓挤出一个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祝熙语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安安哥,我先回家啦,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吧。”
谢川尧当然记得,上周末祝熙语特意叮嘱过他好多次让他最近不要来找她了,因为她要开始和侯海的清算了,不想让人觉得谢家也在这场行动里出了力。谢川尧本来就很拒绝,此刻更是只想将她护在身后,但对上祝熙语那双明亮的、斗志昂扬的眸子,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结束了早点回家里,爷爷和乐乐都在等你。”
“好的。”祝熙语挥挥手后便跟着舍友继续往食堂走,一路上还在答谢学校其他同学老师的关心,她在北城大学属实是名人,这文章又写得太细腻,触动了很多人。
郭巧转弯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川尧果然还在原地注视着她们,她叹了口气,又看向了祝熙语,唇微张。肩头传来重量,郭巧转头,对上了宋未央了然的眼神,对方对着她摇了摇头。
两人自然地落了几步,陈圆圆从看了文章后就一直粘着祝熙语,此刻还有很多来安慰的同学,两人脱离了大部队也没被人发现。
“你也发现了?”郭巧的眉头蹙着,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压低声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上周末他来接熙语,我女儿竟然以为他是熙语的丈夫。”
宋未央安慰地拍了拍郭巧,“我们都能看出来熙语是一点儿没动心思。”她说出前些日子的事,“他也很收敛,上周法学院还有人说闲话,很快就被他制止了。其实除了咱们俩,大概也没别的人发觉,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发小。”
“是啊,他们俩相处是很规矩的,但你看今天,他一来大家都在偷偷看,时间久了我真的好担心,韩团又是这样的身份。”郭巧有些忧愁,“我们是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的,但毕竟不在一起,我怕韩团会误会。”
宋未央觉得韩宥也是知道的,她毫不怀疑韩宥的敏锐,但她也能知道韩宥的心思,“要么熙语自己发现,要么谢川尧自己说,咱们不应该是戳破的那个人。”她安慰郭巧,“你也不要太忧心,谢川尧是聪明人,熙语更是。”
“好。”听宋未央这样说,郭巧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宋未央是这个宿舍经历最多的人,她看着难以接近实则心思柔软,不怎么爱说话却掌握着身边所有的事,她很信任宋未央的决定,“那我们继续留意着,要是他没做出格的事,我们就假装不知道。”
“是这样。”宋未央加快步伐,“走吧,熙语在等我们。”
周三下午是社团活动,祝熙语没参加社团,吃过午饭后便带着课本回到了家里。刚回到家里,陆陆续续就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除了亲人、朋友还有家属院那边几个相熟的军嫂。
等挂了电话,韩允也红着眼睛回来了,一起的还有韩青阳。祝熙语刻意打趣,“买房这么久,你们还是第一次回家呢,看来你们俩在学校都挺乐不思蜀的,怎么回家一个比一个沉重。”
韩允看着自己嫂嫂和朋友的笑容,心里更难受了,她原来只觉得自己哥哥很可怜,觉得祝熙语就是哥哥韩宥的太阳,但没想到祝熙语本身也过得这么难,她抽噎,“嫂嫂,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韩青阳的表情也很沉重,“是的,熙语,在我们面前没关系的。”祝熙语的文字平淡却细腻,韩青阳觉得自己自从看完那篇文章后心都皱皱巴巴起来了,像是成为了那个不安的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对不起,熙语,当时你下乡我们就应该想到的...”
“没有对不起,那个时候遇见你们,我很开心也很庆幸。”祝熙语打断韩青阳,“青阳,你不用为此自责的。实际上,在西岭那段日子,因为你们,我过得很好。我现在还是觉得,那是自我母亲去世后,我快乐和幸福的开端。”祝熙语将苹果分好递给他们,“我很感谢你们,没有对不起。”
韩允听到这里,抱着祝熙语哭得更凶了,“呜呜...他们好坏!”她的眼睛都有些肿了,“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哥哥怎么说的?我和文柏都商量过了,嫂子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祝熙语刚刚也接到了梁佩珊的电话,对方也是这样带着哭腔表达了想要帮忙的心思,包括韩三叔一家、韩五叔一家和杨姨一家等等。
韩青阳也附和,“熙语,嫂嫂,你要做什么都和我说。”他表现出了最开始的那股子少年气,“如果做不了别的什么,至少我要和云深去打他一顿!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现在就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祝熙语今天收到的善意和爱护多得让她情不自禁就想笑,不是强颜欢笑,而是这些爱意让她觉得太过温暖。
“什么?”韩青阳立马正襟危坐。
祝熙语又抽了两张纸巾给韩允,“给允儿煮两个鸡蛋滚滚,待会儿还见不见人啦!”
韩青阳跟着看了眼韩允,她这几年养得更白了,所以此刻眼睛肿得十分明显,看起来还有点吓人,“呀!我这就去,允儿你别哭了先。”
等他拿着鸡蛋回来,韩允也冷静了下来,祝熙语这才和他们简单说了下之后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我和你们哥哥都安排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韩青阳有些犹豫,“熙语,要不最近我住进来吧,我怕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黑子、银子。”祝熙语笑着叫了一声,两只狗立马奔了进来,乖乖守在祝熙语身边,“你学校挺远的,有他们呢,警察局也很近,我上下学都和舍友一起,没事的。不过今天你们就住在家里吧,房间都是收拾好了的,明天都有早课吗?”
韩青阳这才注意到两只狗子,一边逗弄一边回答,“没事儿,半小时公交的事,我背背单词就过去了。熙语别嫌弃我,我在家里还能给你跑跑腿呢,总要比黑子银子强点的。”
“对,嫂嫂,你就让青阳在家吧。”韩允赶紧附和,“平时也就算了,侯海那么坏,只你和舍友在家我担心得很。”
“好,听你们的。”祝熙语应下,知道他们是想出点力,很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能安心,“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国营饭店?”
“想吃食堂。”知道祝熙语是有安排的后韩允也缓和了不少,揽着祝熙语的手臂,“晚上还想和你一起睡。”
“都好,你屋子是你哥哥替你收拾的,很漂亮。”祝熙语重新背起挎包,“咱们先去吃饭,我们食堂口味也还行,就是今天有点特殊,你们要去的话可能会不太安宁。”
韩青阳立马想到了他们学校里已经见了苗头的争锋,他原先是工农兵学生后来又自己高考进了大学,对两方的情绪都很敏锐,“熙语,允儿,你们学校最近工农兵学生有没有闹事啊?我感觉很不对,最近我们学校两方人的冲突越来越频繁了,你们要小心。”
这一问对面两人都很惊讶,明显是没留意过,韩青阳感到后怕,“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不要掺和进去,尤其是允儿,你住在学校里又是一个人,千万要避开这些活动。”
他的表情很严肃,韩允点点头,也没和他顶嘴,“知道了。”祝熙语也颔首表示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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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祝熙语这边的温情脉脉,侯海和乔淮娟今天真是好一个狼狈不堪。
周三正好市里要开会,从乔淮娟示弱不成还带回一堆不确定的消息后,侯海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但上了车后他还是强撑着打开了报纸。自从知道侯政谦三人要刊报和他断绝关系以后,侯海就联系了北城这边的报社想把这件丢人的事压下去,但害怕有差错,他这几天都会亲自看看报。
今天他还是习惯性地去找报社常用作刊登断绝书的位置,他在北城,第一个拿起来的就是《首都日报》,在右下角看见今天刊登的是寻亲信后,他安心地放下报纸,正准备查看别的,余光却好像扫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侯海的心猛地一跳,顺着看过去就发现了位于首页右侧正中间的侯政谦三人的断亲书,他和乔淮娟的名字还特意加粗了。侯海本想一脚踹向前面的座椅,想起今天值班的司机是黎明那个阵营的人以后硬生生忍住了,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松开已经被他握皱的报纸。
潘永年得了黎明的叮嘱一直留意着侯海的动态,此刻他清清嗓子,开口,“哎呀侯厂长,你也不用太生气了,现在事情多大家都忙,只要不闹到工会去,等过段时间大家也都忘了,顶多附近几个家属院碎碎嘴。”
侯海还以为他是说侯政谦的事,“反正是不孝子,我不怕人说。”
“诶,你这话可不能说出去啊厂长!咱们院子里本来就有不少受过黎家恩惠的,小语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这话太不厚道了...”
“小语?”侯海脸色微变,心跳几乎暂停,他立马展开手里已经被他揉作一团的报纸,果然,在首页最显眼的地方、在那封断绝书的旁边,有一篇署名为祝熙语的文章。
“幸好没有用满满。”这是侯海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他比乔淮娟还害怕祝熙语的笔杆子,毕竟他们夫妻里他才是那个想出用舆论压人的点子的人,他比谁都更清楚舆论对人的伤害能有多大。
但看完整篇文章,侯海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了。他前些年因为种种原因没看过祝熙语的文章,所以他并不知道祝熙语的笔力已经深厚成如今这样。到什么程度呢?侯海觉得如果被讨伐的对象不是他的话,自己看完之后一定会唾弃这对忘恩负义、贪婪恶毒的养父母。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侯海想起今天会议上会出席的人,也不顾潘永年还在说什么,“停车,放我下来,你自己去一趟,就说我生病了。”说完,侯海又立马觉得不妥,去了会被嘲笑讽刺,但同样可以解释;如果突然不去的话那不就意味着默认?他改口,“不停了,继续走。”
潘永年想通过后视镜观察侯海的神态顺便再刺激他几句,却对上了他暗沉沉回视的眼神,潘永年立马收回了视线,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埋头开着车。
侯海轻嗤一声,“老潘啊,你比我进厂早好多年吧,你说为什么现在是你在替我开车呢?”他冷声,“有些话,还是三思后再说,你应该知道吧,姜还是老的辣,别那么轻易站队。”
潘永年心跳加速,诺诺应是,但等侯海下了车以后,他立马对着侯海的背影唾了一口,“不过是心够狠,吸着黎家的血还这样对人家的外孙女。还姜是老的辣,不要脸你们夫妻无敌才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多久。”
侯海进去以后果然收到了很多试探和嘲讽,但他都稳住了,一副有误会的样子,等会议结束领导叫他来敲打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气定神闲,“是,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您放心,就是一点误会,我一定尽快解决。是,我一定重视...”
乔淮娟可没侯海的气度,早在黎兰将报纸分给后勤的职工的时候,乔淮娟就直接躲回了家里,一路上还有不少家属将她拦住,追问文章的细节或者指责她。
“乔阿姨,所以你是知道是侯语希将祝姐姐推下去的是吗?那你为什么还给我爸妈说祝熙语因为黎阿姨走了所以性格阴郁啊,害得我小时候因为和祝姐姐玩挨了不少骂。”
“乔主任,所以后来你和我们说的熙语不爱说话让我们不要打扰她也是故意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她那时候多小啊,才失去了亲人,我们这些叔叔阿姨还变冷漠了,你真是...”
“呸!和这种烂了心肠的人说什么!太恶毒了这两口子,怪不得现在没有一个小孩愿意回来!这种人就该没人送丧,死后也要下地狱!”
“就是,厂里每年那么多钱是不是也被他们贪了?当时我家那口子也想抚养熙语的,厂长说他和熙语爸爸是战友硬生生抢走的。没想到,要过去是为了吸人家的血!”
“他奶奶的,碰见这种厂长真是丢死人了,我今天出个门都是问我的,我们纺织厂这下出了名了!”
.......
乔淮娟回到家里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嘲讽和蔑视的眼神,那些人的唾沫像是飞到了她的脸上,她语无伦次,“真的写了,写了,真的写了...我完了,完了...怎么办,侯海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听见响动,保姆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上前,“太太,您还好吗?”
“别过来!”乔淮娟一巴掌扫过去,茶杯翻转,撒了她一身的热水,她的手瞬间烫红了,保姆想带她去冲凉水,却被她发疯似地甩开,“滚啊!都滚啊!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