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一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柔软的唇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阴冷的寒意从黑色西装一点点外溢,背后霓虹闪烁,那张面容仍旧英俊迷人,完美融合于纸醉金迷的氛围里,只是方才尊贵显赫的江二爷不见了,他整个人像被黑暗笼罩,眼底酝酿狂风暴雨。
只一瞬间,所有感官被压力扼制,呼吸困难。给陈窈这种感觉的人,还有过世的江之贤。
她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半步,就这半步,那双深邃的丹凤眼无声无息泛起雾气。他压抑低沉的嗓音轻易穿过了喧嚣繁华。
“幺幺,江乌龟——”
这时齐秦江颂竹从门口走出来,马路边汽车发动机突然发出“嗡嗡”空转声,一声枪响打破温情与心酸,陈窈只听到啪地声就被江归一攥住手腕拉进怀里,一颗子弹从后方飞出来,击中车玻璃。
江归一咒骂着单手搂住陈窈,向车方向猛冲,同时大喊:“闻确!闻彻!”
就在这时,第二声枪声又响了。
陈窈被按进防弹车后座,看着江归一挤进驾驶位,两手扒着座椅问:“什么情况?”
“你说的好事,还能什么情况?”他颇无奈地说:“非要淌浑水,真是欠你的。”
“......你特意来找我?”
“不然?你当我是蠢货?
”
陈窈闷闷地哦了声。
局势迫不容缓,江归一发动引擎,从盒子掏出家伙往后一扔,猛踩油门,打开呼机,“9981,先撤,竞选的事和我们无关。”
“9981,二爷,有部分人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陈窈不满嘟囔,“分明是你们拖我下水。”
两边呼机同时沉默。
“分头走。”
说完江归一单手打方向盘,身体前倾,从暗盒拽出防弹衣和头盔统统扔到后座,随后两指扯松领带,语气强硬,“戴上,安全带系好,躲我座位后面,现在开始闭嘴。”
陈窈从后视镜看着男人漂亮冷峻的眉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似乎有所感应,车闯过红绿灯时,抬眼短暂与她对视,头迅速回正。
“你自己玩会儿。”
“什么玩不玩啊?”陈窈抚着包,“我是想问,你需要不需要帮忙......”
“不用,你乖一点。”江归一轻轻叹息:“别看我就行,别让我分心,我还有话没说完,暂时不想死。”
第077章 金蝉脱壳077
景色飞速后退, 倒车镜倒映穷追不舍的日产车。
意味并非国内的党派之争,是山间株式会社的人想杀江归一。可国内是梨花组的甄佩文负责,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儿子?
陈窈想到手机铃声义勇军进行曲。难道江归一接管江家后丝毫不给甄佩文面子, 肃清了山间株式会社盘踞在南楚的势力, 导致甄佩文失去权力。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今天的计划找位好下手的蠢货, 结果遇到袁三,又与江归一重逢, 现在还被追杀。
凌晨一点半,出警速度也慢,
陈窈郁闷地盯着后视镜。
倒霉透顶。
驾驶位的江归一拨通电话, 手机往方向盘一扔, “何商岐,你就这么守凉川?”
凉川军校赫赫有名,凉川这座城市汇集军工企业和科研机构,涵盖军事技术、武器研发等。
何家是这领域的龙头, 江归一之前读凉川军校, 与何商岐严慎相交甚密, 但因为江家敏感,一直处于断联状态。
男人声线浑厚, “你他妈还没滚回去?”
江归一飞快打转方向盘,迈巴赫漂移出线, 身体往右边倾斜, 他看向后视镜确认陈窈没被甩出去, 边轰油门变回话:“凉川的日本杂碎猖狂, 老子现在被追杀,还不从大院滚出来?”
“......你不是追女人?”
“......”
砰!子弹击中窗户, 玻璃裂出一条细缝。
“江归一你敢把车弄坏老子毙了你!”
江归一疯狂按喇叭,“滚!速度!”
“操!你干他们啊!正当防卫怕什么?”
“我女人在车上怎么打?”
听到这,陈窈凉飕飕地冒出一句,“谁是你女人?”
江归一:“......”
何商岐就是兵痞子,当即阴阳怪气,“哟,江二爷,还没名没份呢,真够菜的。来,说句爹我错了,爹马上来救你。”
江归一脸色铁青,主要陈窈在车上,她又是跑几百米就气喘吁吁的小废物,他吃几颗子弹无所谓,他不想让她受伤。
“他们追杀我们,我们杀了他们,不会判防卫过当吗?”陈窈突然问。
江归一:“子弹打脸上了,哪来的过当?”
“这样啊。”她缓缓点头,“江归一。我有办法,你挂电话吧,我不想听他说话了,太蠢。”
何商岐:“......”
何商岐也是家世煊赫的二世祖,霸道横行惯了,哪被女人这么说过,冷声道:“你骂谁蠢?”
陈窈江归一异口同声:“骂的就是你。”
“还有我的命比你的车值钱,傻叉。”无视何商岐暴跳如雷,她踢了脚座椅靠背,命令的口吻,“江归一,我让你挂电话。”
何商岐骂骂咧咧说江归一你敢挂就是怂货,江归一骂了句蠢货,直接掐断通话。
总算舒心一次,陈窈扬眉,“车上有易拉罐吗?”
还真有。
双胞胎酷爱碳酸饮料。
江归一点头。
“给我。”
他委身找到可乐易拉罐向后一抛。
莫名有种诡异的乖宝感。
陈窈分神半秒,拉开易拉环,将可乐倒到昂贵的地毯,然后托住香奈儿底部翻转,上下抖动,哗啦啦倒出一大堆,有条不紊地安排,“你别开太快,把他们引到空地。”
车速减缓,朝三环方向行驶。
江归一从烟盒敲出根卷烟,斜送进唇叼着,抽出打火器,橙光忽闪,烟雾熏得他眯了下眼,烟气和语声一起从唇边溢出,“你包里有炸药?”
“嗯。”
“......”
得菲洛安检不严格,但炸药混进来还是有一定难度。江归一琢磨片刻,看向后视镜,陈窈拿着一个白面团做的小兔子,接着又从包链、凉鞋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取了几个材质相同、外形毫无攻击性的玩偶吊坠。
他在军队战场呆了数年,眼角因为心中猜想而细微抽搐着,“别告诉我,你手里那些全部是C4......”
“有问题?”陈窈反问。
“......”
何止有问题,C4美军二战的爱用物,恐怖分子的必备品。这玩意还有个别称,口香糖炸药,乍一看就可捏圆搓扁成任意形状的白色橡皮泥,实际威力堪比TNT。
且稳定性变态,火烤子弹统统无法引爆,隐蔽性也极高,一般安检X光检和未受专业训练的警犬都无法检测。国际诸多著名空袭事件,C4乃是罪魁祸首。
而它的引爆条件可谓异常苛刻。
江归一不明意味地笑了,烟蒂松松往下掉,他咬稳,腮颊往里凹陷,深吸一口,“你还做了别的炸药?”
镜面里,烟嘴跟随他唇瓣上下颤动,别样的男人味。
陈窈收回视线,答非所问,“刀给我。”
“......”他把刀甩到后座,随手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真皮座椅。
陈窈拿刀撬开车载安全保护装置,想要的东西果然在里面,豪车就是豪车,每个座位备有可靠的安全措施。
而车载安全装置,譬如气囊,启动条件是炸药。
她从里面取出硝酸胍,接着用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沿着安全插销劈开后座座椅,从安全气囊下方小心翼翼取出□□,最后翻出冰箱的威士忌白兰地,高浓度乙醇也就位了。
只差最后的条件。
陈窈抬头看向后视镜,“江归一,你不止坏我好事,还牵连我下水。”
江归一耸肩,“抱歉,我的错。”
“但我不后悔,”他戏谑地说:“不然错过你徒手搓炸药的场面,太可惜。”
“......”她拆掉金属圆球做的手链,“我无辜被追杀挺不爽,鉴于仅剩不多的人道主义,我给你两个选项。”
一般这么对江归一说话的人下场都很惨,他此刻觉得受制的感觉挺新奇,“你说。”
“把命交给我,或,等人来救。前者很刺激可能会死,后者安全系数高。”
江归一低笑,“意思是,选前者,我们可能一起死?”
“是。”陈窈淡然,“刺激的游戏都是豪赌。”
“那么,我赌,你带我活下去。”
后视镜里男人右手掌控方向盘,左手松了两粒纽扣,夜露浓霜,锁骨那片皮肤凝着冷色的白。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挑起眼梢,意气焕发的模样,语气十分轻快,“并且完事了,我们还可以吃顿宵夜。”
陈窈睫毛轻轻扑簌几下,没反驳也没给予答复,她扯掉假发,用橡皮筋随便扎个丸子,反身蹲到座位空隙,盘腿而坐,“你尽可能保持车速平稳,我要做一个手榴弹,再和□□一起引爆C4。”
语气随意到像在说:我宵夜要吃炸土豆。
江归一看着陈窈后脑勺晃动的发髻小团子,有点想戳几下,视线随发丝游弋,纤弱后颈如依依垂柳般柔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