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开车。”
“......哦。”
黑夜纷纭,山路狭窄崎岖,要么断木横阻,要么箭竹黄坡坯被雨水经年掘深的小径。
再往里引爆将烧掉森林,陈窈拍驾驶位,“停车。”
车上的东西几乎全拆了,各种电线板,五颜六色的线
粘插遥控板,与□□、C4相连。她看了眼倒车镜里即将抵达的日产车队,设置好时间,急忙拉开车门,“一分钟!速度下车!”
江归一动作利落地下车,陈窈动作一顿,转身回去拿刀,电控板的倒计时显示45s,她踏出车门的瞬间大喊:“江归一!抱我!”
陈窈第一次主动,江归一恍恍惚惚笑了下。
“快点啊!”陈窈焦急催促。
他连忙弯腰,单手将她托起来,朝远处跑,步伐稳健有力,“炸药范围多大?”
“六米!”
“够了。”
江归一手臂非常稳,她相当于坐在他臂弯,因此有足够精力拉开手榴弹的安全销。咔哒,后方车辆逼近迈巴赫,陈窈信心满满地抬臂投掷。
铛、铛铛——
江归一看着脚下粘满钢珠的易拉罐,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手榴弹?”
陈窈抓他肩膀的手指颤抖,脸色惨白,“快跑......”
“......”江归一大吼:“操!你他妈手榴弹扔脚下!?”
“谁知道这么难扔!”心中默念的倒计时接近尾声,陈窈心跳极速,背后冒出冷汗,声调拔高,“快跑!”
“不行!来不及了!”
轰——!
以迈巴赫为中心爆破,强烈冲击波和火光迅速席卷追赶的日产车。
那意味手榴弹即将爆炸。
江归一没任何犹豫,迅速伏地。
陈窈被摁向满是泥土的地面,树枝硌得脊背生疼,一具炙热的身躯沉沉地压了上来,紧接着男人发烫带着薄茧的手捂住了耳朵。
砰!
巨大震响。
只是一瞬间。
灰尘的暗夜撕开一线滚滚的炽烈,齿状火线沿山坡爬动,浓烟飘动,空气弥漫呛人的细微粉尘。
也只是一瞬间。
江归一顶天立地的身躯颤动,那对漂亮夺目的瞳孔里的她睁大了眼睛,他鼻腔流出鲜艳刺目的血,滴落到她脸颊,灼热、滚烫的,以至那颗冰冷毫无知觉的心脏,和两年前他胸口的血淌进她心胸时一样,陡然迸发生机。
他勉强牵出一个笑容,声线因为混乱剧烈的冲击波不再平稳。
“幺幺,你做的炸药真他妈厉害。”
“......”
他的头缓缓抵在她肩窝,将她抱得很紧,声息虚弱:“那些人都死了没,我拿不起刀了,你还有没有后招?”
话音还未收拢,树枝断裂的脆响敲击在耳畔。陈窈无奈地望着天空的火光与浓烟,“没了。”
耳朵被轻轻碰了碰,应该是一个吻。
“那你等会儿告诉他们,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再对他们哭一哭,撒撒娇,求他们放你一条生路吧。”
沉默须臾,眩晕感消失,陈窈费尽全身力气推开江归一,半坐起来,俯视侧翻在地的他,边脱掉高跟鞋,边冷冰冰地说:“当然,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他颓然地笑了笑,闭眼,“嗯。是我赌输了。”
陈窈没说话,直到脚步声停在身后,她将胸口的衣襟往下拽,换上楚楚凄凄的表情,双目含泪地回头。
那是位留八字胡的瘦小男人,衣衫褴褛,右边手臂几乎被火烧糊,黑不溜秋中星点血迹。
陈窈抱住他的腿,仰起脆弱的脖子,卑微地哀求:“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为此做任何事......”
男人缓缓蹲下,用日语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然后手中的枪指向江归一,似乎要灭口。
江归一身体的不适感还在持续,方才他只是试探陈窈,这会儿看到她抱着其他男人的腿,身体机能仿佛瞬间恢复,他不动声色摸刀,刀却不见踪影。
来不及多想,他竭力咽下爆炸引起恶心与咳嗽,计算着角度如何躲避子弹避免致命伤,同时手伸进西装内衬掏护指。
就在这时,陈窈猛地扑倒男人,手枪飞至半米远,她捡起藏至裙后的刀,双手握住刀柄,毫不迟疑、精准无误地插入他胸口。
血喷溅到白净脸庞,连眼睛都洇进了红色,而她的表情恢复冷漠轻蔑。
轻声细语地说:“该死的日本狗,非要我亲自动手教你们做人。”
江归一愣住,怔怔地看着陈窈撑刀站起来,转身,慢慢朝他走来。
纤瘦孱弱的身躯摇摇晃晃,散乱的长发和裙摆随风飞舞。烈火浓烟、长夜、重峦叠嶂成为背景板,唯有她美得不可方物,如一轮孤月散发幽幽华光,永不坠落。
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江归一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却这震撼灵魂的一幕,永远无法放开她了。
陈窈走近,毫不客气地踢了脚江归一,不耐烦地说:“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我快饿死了,还吃不吃宵夜?”
第078章 金蝉脱壳078
刺白的光穿透黑夜, 一架战斗直升机从高空侦照火势,轰隆隆响。
军用越野车队从远处驶近,男人从驾驶位跳下来, 一身迷彩工装, 宽肩长腿, 皮肤很黑, 长相凶戾又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度。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窈,眸光闪烁。
估计是和江归一通话的蠢货, 陈窈瞟了眼,立刻被江归一搂进怀,摁着头, 脑袋直撞坚韧胸肌, 浓郁的焚香味钻进鼻腔,接着他双臂从肩膀伸至胸前,她肩头一沉,感觉像背负一座山。
这姿势太亲密, 她甚至能感觉他的心跳和呼吸。陈窈眉毛揪起, “干什么?”
江归一有气无力地说:“头好晕, 没力气了。”
又装。陈窈屈膝想从坚实的臂弯钻出去,江归一像蟒蛇般缠住, 她烦躁地说:“滚开!”
“滚不了——”江归一下巴支在她发顶,半阖着眼, 意态轻慢, “差点被你炸死。”
何商岐第一次看江归一这样耍无赖, 笑出声, 视线再次悠悠转到陈窈身上。
江归一彻底将挣扎的陈窈圈住,那是领地受到威胁的姿势, 他冷睨着何商岐。
“何商岐。”
连名带姓,警告意味极浓。
何商岐抄兜,望向不远处,部下对车按压消防枪,干粉泡沫糊了满车。他扬眉,“江二爷,动静闹这么大,舍命陪玩就算了,还烧老子的车。”
这话只有他俩听得懂。
江家的人并非废物,不可能让首领独自对敌,更不可能到这么久杳无音讯,除非他们年轻的首领为了追女人不要命,开车时下达勿扰命令。
只是江归一没想到陈窈把手榴弹扔脚下,他漫不经心地说:“破车,赔你两辆。”
“车嘛,小问题。”何商岐看向满脸嫌弃的陈窈,摸着下巴骸,敞亮地说:“小姑娘,你炸药做的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那做研究?聘金任你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显然何商岐的道德感也非常低,反正江归一没追到,他撬墙角当然没问题。
江归一脸色阴沉,那眼神简直能杀人,“你再说一遍?”
何商岐不搭理,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陈窈干人那幕,“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何商岐,家里做点军方生意,听江归一说你在娱乐圈,那破地方不适合你,来我这,实验室,武器装备,样样齐全。”
“有什么材料?”陈窈好奇地问。
江归一的手臂迅速收拢,一手圈住肩膀,一手盖住脸。那掌心粘着血和泥土,她差点一口气闷死,扒拉他的小臂,满脸通红,“江归一!撒手!我喘不过气了。”
江归一使劲掰陈窈的肩膀,让她正面朝自己,背面朝何商岐,用干净的手指擦她小花猫似的脸,不爽地说:“你要实验室做研究,我给你建十个。别跟他说话,他不是好人。”
何商岐:“?”
“你也不是好人。”陈窈踹江归一,“撒手!我要回家睡觉!”
江归一静止不动了,精致的眉眼如墨日
沉静。
他眼里爱恨交织的情绪清晰可见,她猜透他的想法,讥讽道:“又想把我绑回去关着?”
“他还把你关起来?”何商岐煽风点火。
“滚!”江归一低吼。
江二爷之所以能在权贵圈坐稳头号疯批宝座,最重要的原因,世家子弟之间小有矛头,钱权上做文章,他不同,除此之外玩命。
何商岐摸摸鼻子,“你们聊你们聊。”
江归一唇抿成刀刻般的直线,陈窈岿然不动,他的眉心倏然蹙起,鼻腔再次流出血,身体摇晃着,直直向前栽,她下意识抱住,手掌抚到温热粘稠的触感,那也是……血。
他不是没事吗?
何商岐以为江归一装的,余光瞥到他背后,表情愕然,“卧槽!”
他立刻按开寻呼机,“速度降落,先派支医疗队来。”
陈窈意识到什么,手掌向下抚摸,西装不似以往平整——易拉罐爆炸的瞬间,小钢珠和铝片因巨大冲力向四周迸溅,一部分变成锋利的利刃飞刺进江归一的脊背。
他调侃手榴弹威力大,原是切身体会。
“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说?”
江归一轻谑,嗓音发凉,“我说了,你不在乎。”
“......”陈窈不想跟他讨论这问题,扭头对何商岐说:“你带他去医院吧,把我送到能坐车的位置,我自己回去。”
江归一闭着眼,嗅她颈间若有似无的香味,心里充盈又酸涩,他恨死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冷声说:“陈窈,是你说要吃宵夜。”
如果他说别的要求,她肯定反驳,吃宵夜这种小请求确实微不足道。静默半响,陈窈让步了,“不差这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