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妹妹每周花费百万打底,公司的小姑娘动态圈晒的图片也都是包包鞋子美甲。
思及陈窈今天的戏服,花纹款式不知怎的逐渐清晰,他默了几秒,“最喜欢什么曲子?”
布好的棋局即将开始博弈,陈窈心里提前生出了报复的快感,但不仅仅来自于江之贤,还有江归一。
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而她要卑劣地利用他们不可分割的联系、心中无法代替的存在——父亲的早逝爱人,儿子的亲生母亲。
陈窈慢慢、一字一顿地说:“梨花颂。”
男人稍怔,眼神虚晃地重复,“梨花颂。”
他轻叹,“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
她明知故问:“您也很喜欢吗?”
江之贤避而不回:“很久没听了。”
确实很久,她为这一刻学了足足两年。
“可惜身体不允许,不然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唱曲。”
“以后还有机会。”江之贤的声音明显柔和了,“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陈窈乖巧点头,等他起身再叫住他,“江先生。”
江之贤双眼扫视她时,硬朗的脸还带着微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
陈窈扭捏了下,“我、我明天如果好一点,如果您也愿意,我可以哼一段。”
江之贤洞悉了她的想法,“你想我陪你。”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诚实点头。
她身形单薄,年轻青涩的脸庞透出畏惧和不令人厌恶的好奇。
明明五官大相径庭,却与记忆里的女人最初的神形重叠度很高。
江之贤定了定神,说:“会有看护陪你,有需要按呼机或电话。”
“好吧。”陈窈的头转向别处,神情落寞,“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他目光沉沉地端详她好一会儿,简短道:“内线电话1。”
内线1,一号病房,她在二号,她被安排在他的隔壁。
不枉她挨了颗子弹。
江之贤离开后,陈窈的嘴角流露讥讽弧度,她从背包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费力敲下两字【上钩。】
甄先生:【你身体如何?】
身体沉重而疲倦,她删掉备注,熄灭屏幕闭上眼,很快陷入昏睡。
夜色渐浓,电闪雷鸣,大雨冲刷开了地表泥土,土壤之中残骸堆积,玫瑰根茎被滋养得粗壮。
视角一转,男人满手是血。
陈窈陡然寒颤,唰地睁开眼,从梦境中惊醒的她茫然了数秒,表情厌倦地按下床头呼机。
半小时后陈窈第一次体验饭来张口的服务,护士喂完饭取了湿纱布细致擦拭她的身体,最后连私密问题也帮她解决得非常妥帖。
难怪那么多人为几两碎银贱卖自己,争得头破血流。
她内心无波无澜,说:“我想看电视。”
“您不休息吗?”
“睡多了。”
护士调出床铺正前方的伸缩架,打开电视,叮嘱完注意事项离开了病房。
陈窈选了部当下最时兴的青春偶像剧。两倍速观看是习惯,当播到男女主经典拉扯或家长里短的情节,她又调至慢速播放。
晚十一点病房门敲响,“您好,我来换药,请问可以进来吗?”
“进。”
进来的有两人,其中一位身形瘦长,手套、口罩、平光镜,可以说是全副武装。查完基本项,他对旁边小护士说:“你先去出去,江先生有话让我带给陈小姐。”
病房余他们二人后,她半靠床头平静道:“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甄先生笑了下,“陈窈,你总能让我惊喜。”
医院不止顶层,楼下也有江家人二十四小时巡逻,他如何进来的?
陈窈扫了眼男人交叠的腿。
哒、哒、哒。
门外响起稳健缓慢的脚步声。
医院少有穿皮鞋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是江之贤,陈窈立即想到某位随心所欲的人,眉头拧成疙瘩。
“你这表情,像来了位麻烦人物。”
“江归一。”
甄先生即可扭头冲向走廊,“你跟他怎么扯上了!”
愈近的脚步仿佛催命符,陈窈按下按钮,床铺缓慢回落,她双手自然搁腹部,调整呼吸频率,伪造酣睡的假象。
门滑开,宽敞的空间似乎被男人高大身躯挤压,她躺床上都觉得呼吸困难,随后透进眼皮的光消失,鼻端飘来的焚香味参杂了沐浴露的清爽。
江归一冷冰冰地扫视陈窈全身。
褪去油彩妆容、戏袍,女人的头发蓬松麦黄,病服宽松空荡,下巴和颈子瘦到极点,像颗没啃干净的蜜桃,薄薄的果肉粘裹,再吮一吮就能碰到里
面的核。
他盯着领口两根瘦削的锁骨瞧了半天,最后视线定在她苍白的唇,不耐地问:“还装?”
第009章 瞒天过海009
窗外暮色四合,病房暗着灯,天花板缝隙渗出来小段薄光。
哪怕两年前相隔遥遥雨幕对视不超过三秒,江归一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把眼前的人和任何人混淆,车里的人就是她。
“你真给我不少惊喜。”
陈窈琢磨江归一这句话的意思。
一是破坏了他的计划,二是他认出了她。
他绝非表面倚仗家世横行霸道的二世祖,当时身后涌现第三拨人,他的表情稳定如山,明显早有预料。这疯子心思太深且他们信息与地位不对等,不能硬碰硬。
陈窈面露迷茫,准备打迂回战。
腰间刀放床头柜,江归一靠向陪护椅,觑着装傻的陈窈。这位资本家的儿子,坐姿并不规矩,床椅距离太近,他的腿挪动几次,伸进床铺下方,直言了当,“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陈窈瞟了眼刀,“江先生什么都没说。”
江归一不是有耐心的人,偶尔的绅士作派都是虚与委蛇。对付蝼蚁何需放慢节奏循循善诱。
眼前这位愚蠢无知、两面三刀、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陷入危险境地的小废物,正在挥霍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江归一抬臂,轻易扣住陈窈左肩,她瘦小的身体瞬间紧绷,脖子的青色经脉微微起伏。
“医生没注射氯.化.钾,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
男人的面庞呈现一种细腻柔和的油画质感,语气也轻描淡写的,但他的手包裹住了陈窈整个肩膀,腕部的坚硬天珠往里抵,像要嵌进身体里。
如果回答不合他意,陈窈能想象下场,她竭力保持声线平稳镇定,“二爷,我死了对您没有任何好处,您不会冒风险,更不会浪费时间精力。”
然而笃定的语气惹恼了江归一。
“错。”他往伤口处按,磁性的语声缠住了陈窈的耳朵,“你之所以还能好好说话,是因为给游戏增添了趣味,我暂时舍不得让你出局。”
亲昵似叹息,但手毫无怜悯,力道几乎摁裂皮肉上缝好的线脚。江归一用行动告诉陈窈,这就是和他作对的后果。
陈窈痛得脸色苍白,后槽牙紧紧咬合。
有其父必有其子,江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杀的,再这样下去肩要废了。
每个人都逼她踏上一条不归路。
浅显的杀意雁过无痕,陈窈覆上男人手背,弯眼一笑,笑容让她的脸多了几分明媚。
江归一眉梢挑了起来,瞥向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很小,苍白柔弱,连指头也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与手背诡谲的暗色纹身形成了鲜明而浓烈的对比。
两道阴冷的视线投射到她脸上,“别耍花招。”
“二爷,我可以告诉您我今天听到的消息,”陈窈说:“但我有条件。”
“你不配和我谈条件。”
江归一摁在陈窈肩膀的手指移开,慢慢坐回椅子,肘撑向扶椅把手,右手顺势托住稍歪的脑袋,浓黑发丝从指缝像细砂般溜出。
“父亲陈怀生,江家法务的职员,山间株式会社安插到江家的线人,潜伏多年通过秘密渠道把信息传递出去,害江家损失三家海外公司。”
他笑,“我若把这些原封不动告诉父亲,你明天就会躺在停尸间。”
陈窈眸光微闪,指骨紧张,“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明白自己安稳无事的前提有且只有一个。”
无节奏敲击的食指与笑意同时戛然而止在男人颊骨,他金色的眼珠冷润而凉薄,那是一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说出有价值的信息,我放过你。”
陈窈神情倏地悲伤,“二爷,您为什么要一直为难我......”
江归一漠然,“别装。”
她委屈,“我没有!人和人不同,我没办法啊。”
“闭嘴。”
就不。
“您知道吗?我父亲不是好人,小时候他每次醉醺醺回家都拿我和母亲出气,失去理智便抄起扫帚拖把……”她生动演绎,“那时我恨他,母亲去世后,我只有他了......”
有层水汽攀附进陈窈的眼眶,随她娓娓道来的语声弥漫,化作雾霾覆盖,越看不透,越勾起人探知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