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场报复到他自己身上,只不过,他没有赵孟殊命大,一次而已,便被阎王收走魂魄。
俱乐部歌舞升腾,傅清瑜借故去卫生间,拿了手机看消息,不过一个小时没看消息,消息界面便堆到99+。
先给郎思文回电话。
短短一小时,郎思文一连打了二十个电话给她,“出什么大事了,一直打电话给我。”
郎思文静默道:“老板,赵南浔没了。”
傅清瑜瞳孔微缩,心底震颤,她捏紧手机,抵制住手腕细细的颤抖,哑声,“有人出手了?”
“不是,水泥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事故发生时便车毁人亡。”顿了下,郎思文道:“我听咱们的人说,老赵董本来安排了人,但赵南浔绕了小路,便躲过了,谁知遇上货车司机,他是命里有这一劫。”
“老板,赵南浔去世,桑榆必定回国,我们要阻拦吗?”
郎思文全心全意为傅清瑜想,担忧桑榆跟赵孟殊旧情复燃。
傅清瑜抿起发白的唇,“不用,死者为大,她该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第22章 chapter022
回到包厢, 傅清瑜面上又挂上从容优雅的微笑,她缓身在赵孟殊身边坐下,纤长手指握住壶柄, 慢吞吞替他续茶。
赵孟殊在打牌, 黑色衬衫勾勒他修长挺拔躯体, 灯光旖旎中, 他看似目光专注望着牌面, 余光悠缓落在她身上, 漫不经心问:“知道了?”
傅清瑜指尖微顿, 将茶端给他, “是。”
茶壶里泡的是金骏眉,花蜜香清甜, 带一点微微的果香。
赵孟殊转过脸,抬手勾起她精巧下颌, 凝望她乌润又隐含哀伤的眼睛,轻啧,“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这么为他伤心?”
傅清瑜微垂眸, 见他接过茶盏, 便站起身, “我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赵孟殊将牌撂倒,要起身。
“我想自己静静。”她很干脆拒绝, 眼底的光很冷。
赵孟殊动作微顿, 又懒散靠在软椅上, 淡声:“早去早回。”
“嗯。”
窈窕穿黑裙的身影极快消失在掩映的门后。
赵孟殊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漫不经心道:“继续,该谁叫牌了?”
.
傅清瑜脚步迟缓走出包厢。
走廊上,是不同于包厢内的冷清。
她走进电梯,电梯在负一层停下,走出电梯,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下沉式花园。
葳蕤茂盛的景象在眼前徐徐展开,夜色昏沉里,皎月如钩,折射出森寒冷清的月光,散入花园里,映出清幽淡雅花束盛开。
傅清瑜停在一株粉蓝色的绣球花前,脑子里很空,思绪悬在半空,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但心脏却是逼仄压抑的生疼。
她很清楚,她对赵南浔没有除了利用之外的额外感情,但还是为他猝不及防的消逝感到难受哀伤。
“熙熙,你只是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感到哀伤。”
身后有人在说话,傅清瑜听出是谁,没有转身,依旧沉静望着眼前一截瘦弱的花枝,苍蓝色的花瓣雪白花蕊,她不记得这是什么花。
陆望秋缓缓走下台阶,望着绣球花旁的窈窕身影,她肤白如玉,后颈皮肤透着冷玉般的光。
缓了片刻,傅清瑜转过脸望他,那一抹哀怜早就从昳丽的眉眼上消失,变为克制的疏离,“陆总助。”
陆望秋垂眸,“怎么跟我生疏了?”
傅清瑜伸手抿好耳侧长发,端雅道:“咱们,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意,该还的我都还清了。”
他助她当上赵夫人,她也让他成为赵孟殊的总助,成为京颐集团一人之下的存在。
陆望秋笑了笑,“熙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不是在京颐疗养院的时候,是在你十四岁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救下一个轻生的人?”
傅清瑜垂下眼睛,“不记得。”
陆望秋微笑道:“我那个时候太狼狈,又是深夜,你不记得很正常,但我一直记得你。”记得那个深夜里也依旧眼睛闪闪的姑娘。
十二年前,是他最狼狈的时候,刚刚创立的公司被合伙人卷走跑路,他背下巨额贷款,女朋友跟他分手,一时想不开,他走进深冷的海水里。
被海水吞噬,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双柔软的手拽着他,浮起到岸边。
是一个年级很轻的小姑娘,脸颊消瘦苍白,只眼睛漂亮璀璨,闪着光。
她不问他为什么轻生,只是道:“叔叔,你有钱吗?我好饿,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你能请我到那边的烧烤摊吃顿饭吗?我不要求很多的吃个烤饼就很好啦!”
于是,负债累累的他请一位更加贫穷的小姑娘吃了一顿饭,莫名放弃轻生的念头。
此时此刻的傅清瑜,跟彼时彼刻并没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她再不是瘦弱楚楚的模样,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也变得沉静如水。
他忽然问:“复仇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
下沉式花园里寂静如斯,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她的呼吸轻缓从容,运筹帷幄的模样,是谁给她这样的底气呢,
傅清瑜言简意赅,“还没想好,等到结束后再说。”
陆望秋垂目凝视她,“桑榆快要回国,你总归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傅清瑜轻轻点下头,“谢谢。”
陆望秋看出她没有谈性,停顿片刻,抬步离开,顺着来时的路。
刚走出小径,树影缠绕处,陆望秋望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赵孟殊漫不经心看向他,长身鹤立,只穿单薄的黑色衬衫,眼神深冷。
陆望秋温和解释道:“先生,我只是见太太心情不好过来劝解她。”
赵孟殊没说什么,抬步望那道窈窕纤秾的身影走过去。
傅清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脸,柔声,“我跟陆总助是旧相识,刚刚只是叙旧。”
赵孟殊将臂间悬挂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边垂眸系着扣子,边慢条斯理道:“其实没什么,我不在意,只不过是我的太太跟我的特助是相识罢了,最坏最坏我也就是走赵昀和的老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看你们恩爱。”
傅清瑜垂眸看他修长的骨节,没想到他手指还挺灵巧,扣子扣的很利索。
脑子里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应该很会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妹妹,像桑榆那样的妹妹。
这样的念头只停留一瞬,傅清瑜便及时止住。
她温温柔柔哄人,“瞎说,赵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会走父亲的老路呢。”
系好扣子,赵孟殊直起身,伸手捏下她精巧下颌,“看来,我要是缺心眼,太太就会这样做,对吗?”
“不会,我是有原则的人。”
“我不信。”
“老公,你身边非常需要陆总助这个特助吗?”傅清瑜笑一笑,巧妙换个话题。
刚好,这个话题是赵孟殊非常关心的,“太太有想法?”
“换掉他吧。”傅清瑜柔声道。
“理由是什么?”赵孟殊一本正经道:“我是好人,可不能随心所欲开除员工,我得遵守《劳动法》。”
“不是非要开除,平调就很好啊,江城分公司不是需要一个新的CEO压阵吗?陆总助就很好,平城来得钦差大人,足以压制住那些不老实的地头蛇。”她似乎早就想好安排。
赵孟殊倒是疑惑起来,“太太,你不是很中意他吗?”
中意这个词被他用得很危险。
傅清瑜仰眸,凝望他,柔和道:“老公,我只中意你。”
赵孟殊眉目舒缓,“听你的。”
回到包厢,牌局已经散了,但那些名门公子哥还老实端坐在包厢里。
“终于回来了,现在可以开箱拆礼物了。”
傅清瑜认出他是谁,国际一流律师家族的继承人。
此刻,这位律师世家的大公子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雪白合同,笑眯眯看着傅清瑜,“Clare,这是给你的,一份价值万金的股权转让协议。”
包厢里其他人纷纷看向傅清瑜,目光既疑惑又钦佩,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蓦然有了温度,灼热的,不可置信的。
傅清瑜平静接过,透着股驾轻就熟的熟稔,好像她时时可以收到这样重量的礼物一般,她侧眸,柔声道:“老公,要是这样的话,我在京颐集团的股份占比就超过妈妈了,谢谢你。”
她这样讲,好像之前得到那份股份也是因为赵孟殊赠与一般,一时之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赵孟殊垂眸温柔看着她,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一般,“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们夫妻一体,没有你我之分。”
傅清瑜只可惜,这次聚会没有发生过平城交际圈,若是那样,一切关于她是替身不得赵孟殊喜欢的传言恐怕立即烟消云散。
当然,她现在也不下意就是了。
传言才值几个钱?
.
离开伦敦时又是下着绵绵阴雨。
一路上,车内没有陆望秋相伴。
陆望秋三天前便已经离开伦敦,他要立刻到江城就职,要紧急赶回平城做好交接工作。
傅清瑜侧眸望着窗外越发磅礴的雨,忽然想起陆望秋与她接吻时的模样,竭力控制着,灼热的手掌不肯往下探一步,幽沉眼眸里满是克制。
她仰望他的眼,弯唇笑,“叔叔,赵先生应该不介意我有没有那层膜,我很愿意跟你在一起。”
但他还是收回手,脚步匆忙离开她的卧室,隔壁他的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很清楚,他一定洗的是冷水澡。
上飞机前,郎思文拨通傅清瑜电话,“老板,桑榆已经到平城了,她是跟陈夫人一起回来的。”
“他们在哪里下榻?”实则,傅清瑜心底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