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大划算。
她承受不起赵孟殊幡然醒悟之后的报复。
傅清瑜拢着披帛抬步下楼,走到底地下一层的酒窖,推开门,赵孟殊果然在里面。
他似乎有些醉了,眉心紧蹙,阖着眼睛,向来平静淡漠的眼眸闭上,掩住平日的矜贵疏离,显得温润柔和。
傅清瑜抬步从沙发后绕过去,刻意缓和脚步,轻盈站在他身后。
她没有吵醒他。
她只是垂眸,居高临下看向他。
这个金尊玉贵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原来也有遮掩不住情绪的时候。
在她心中,只有最懦弱的人才会借酒浇愁。
傅清瑜浅浅勾唇,好整以暇欣赏片刻,才来到沙发前,轻轻推了推他。
在他睁眼望向她前,她的表情又变得关切而柔和,“老公,回去睡吧。”
赵孟殊睁开眼睛漆黑深邃的双眸,平静片刻,才认出眼前的人。
眉目如画、气质清幽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身边,犹如梦境一般。
伸手,修长微冷的手指轻轻触她脸颊,淡声,“你不是觉得恶心,怎么还碰我?”
许是错觉,傅清瑜在他双眼中窥探到一丝委屈。
那情绪很淡,转瞬即逝,他很快侧开眼睛。
傅清瑜指尖微蜷。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犹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垂眸轻轻道:“熙熙,你要跟我离婚吗?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不会让她也承受这份痛苦。
傅清瑜轻抿唇,“还没有验DNA,不是吗?”
赵孟殊抬眸凝视她,语调很轻,“熙熙,我不会验,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只是,她会在乎。
傅清瑜沉默,有些说不出话。
正确的做法,她此刻该立即应下来,答应跟他的离婚,好聚好散,她带着孙婉到深城过日子。
大仇即将得报,她马上可以获得绝对的自由。
赵孟殊抬手捧住她下颌,轻轻吻住她的唇,“熙熙,我给一你晚上的思考时间,如果第二天早上还没有答复我,我就当你也不在乎这件事。”
他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唇齿相依。
声音从细微喘息中透出来,傅清瑜仰眸望他清隽的脸,“老公,我道德底线没有那么高,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在乎。”
赵孟殊陡然按住她肩膀,双眸紧紧锁住她,“那在楼上?”
傅清瑜轻轻道:“我在演戏逗你。”
关心则乱,即使冷静审慎如赵孟殊,也没看破她在楼上错漏百出的戏码。
赵孟殊平缓舒口气,他俯身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心平气和道:“那就去验一验,给舅舅一个交代,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母亲。”
他理智回归,凝目望她,“太太刚刚不止在楼上演戏,在楼下也在演戏。”他轻轻捏住她下颌,深深看她,“犹豫的那几分钟,是不是在思考离婚之后跟谁远走高飞?”
傅清瑜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将计就计。
以赵孟殊的聪明,根本不会被这件事蒙蔽很久,要是顺利离婚,结果被清醒过来他追过来算总账才惨烈呢。
“但我最终选择你。”傅清瑜撑起身体,双眸真挚,“这足以证明我对你情深义重。”
赵孟殊轻笑,掐住她下颌重新吻上去,“太太,你对我的爱最多只有三分,但这也足够了。”
他们很少在沙发上做这种事。
结束之后,刚刚披在肩头的披帛已经随意揉皱扔在长绒地毯上,傅清瑜穿着皱巴巴的睡裙,下颌抵在膝盖,看夏岚刚刚发送过来的消息。
赵昀和去了国外,老宅一直风平浪静,夏岚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
现在,她给她发,[太太,陆望秋跟桑榆联系密切。]
下附几张陆望秋出入桑榆病房的照片。
赵孟殊去了隔壁休闲室接水,当他捧着一杯温水回来时,傅清瑜已经曲腿坐好,姿态端雅,手机也收起来,息屏放在裙摆下。
睡裙很长,长长的墨绿色裙摆遮掩住痕迹遍布的长腿,但无法遮掩住女人如玉白皙的一双玉足,若隐若现。
傅清瑜的脚很漂亮,纤细精致,脚趾没有上色,但因保养得宜,透着玉石般粉润质感。
她一直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取悦赵孟殊的工具,从来不放松一丝一毫的保养,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甲。
见赵孟殊朝她看过来,傅清瑜轻轻收脚,漂亮的脚面收回裙摆,仰起眼睛,“水。”
赵孟殊姿态挺立,右手懒散端着一杯温水,闻言,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坐在她身边,慢慢喂给她。
他目光深幽,如有实质。
傅清瑜呼吸放得轻缓,喝水得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太太准备什么时候补蜜月?”
傅清瑜眸光微顿,“休年假的时候,我只有那个时候才有空。”
赵孟殊吻了吻她额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伸臂将她揽在怀里。
傅清瑜以为他有话要交代她,刚刚抬起眼睛,他的吻便落下来,堵住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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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集团年底董事会召开时,天降大雪。
尹铮撑着一把黑色商务伞,身材高大挺拔,下车后,淡淡朝车窗内扫一眼,“不跟我一起出席?”
车窗半落,露出一张琼姿玉貌的昳丽面孔。
傅清瑜含笑,柔声道:“祝你凯旋,我在这里等你。”
她没兴趣在除监狱之外的其他地方看到傅冕。
走近会议室,大部分的人已经到了,尹铮扫一眼四周,掠过傅冕,直接坐在主座。
集团公告早就下发到恒山集团每位员工的邮箱,董事会的董事们早就知道他身份是谁。
——X集团CEO,恒山集团最大股东,也是现在即将被推选为恒山集团董事长的男人。
傅冕眸光震颤,似乎已经认出他是谁。
尹铮勾了勾唇,长指轻点会议桌,朗声,“会议开始。”
董事会结果显而易见,X集团占有恒山集团三分之一的股份,又跟京颐资本联合持股,尹铮意见可以压到董事会上其他所有人。
包括前任董事长傅冕。
会议结束后,尹铮正式成为恒山集团董事长,他长腿抬起,一个走出会议室,步履匆匆。
有人背后叫住他,“小铮!”
嗓音熟悉,语调更熟悉,尹铮顿住脚步,回过头。
傅冕眼含泪光看着他,一副委屈的悲情模样,“小铮,你做这些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还不错,还记得他当年背叛尹家把尹家公司搞破产的事。
尹铮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傅总,人在做天在看,你得罪得可不只我一个人,她还好端端活着呢,活得还很好,就看着你一点一点下地狱。”
傅冕眼神闪烁,刚刚伪装出的泪意瞬间消退,他直勾勾看着尹铮,“你是说熙熙?”
尹铮勾了勾唇,剩下的不再多说,抬步离开。
傅冕脸色阴沉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查一查X集团背后除了尹铮外的控股人。”
走出恒山大厦,那辆银顶迈巴赫依旧安静停在街口,车型优雅漂亮,素雪落满车身,街口无人,透出一丝带着凉意的孤寂。
见他过来,车门徐徐打开,暖融融的热意涌进来。
尹铮抬步上车,傅清瑜抬起眼睛,伸手从身边拿出一捧绿白拥簇的清雅花束,散发着幽幽冷香。
“送你的凯旋礼物。”
尹铮收过花,勾唇笑了笑,坐在她身边,“听说你在偷偷卖X集团的股票?”
傅清瑜偏头柔和道:“年后,我会卖掉手中所有的股份。”
尹铮脸色严肃,“公司还没上市,现在不是变现的好时候。”
傅清瑜:“我会留一部分股份给你,看你坐稳董事长位置之后,我再离开。”
尹铮还想问什么,傅清瑜沉静而柔和望向他,对着他轻轻摇头,“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不必再问,在离开前,我会安排好一切。”
晚上,尹铮跟赵孟殊一起吃饭,主要目的是递交股权转让协议。
他本来是想为难赵孟殊一番,但被傅清瑜要离开的事情干扰了心神,最后,他只是将协议和聘任书奉上,起身恭敬跟他握手,“欢迎赵先生成为X集团股东兼独立董事。”
赵孟殊勾唇笑了笑,慢慢饮下杯中酒,“合作共赢。”
尹铮先一步离开包厢。
用餐地点定在会所包厢,环境清幽雅致,幽静室内铺着静雅棕大理石,两侧墙壁撒着璀璨生光的金粉,水晶琉璃吊灯沉静映着纸醉金迷会所发生的混乱而荒唐的一切。
赵孟殊想起身离开,头脑略微发沉,修长骨节分明长指扶住桌面,他眼神冷沉看向随身助理,声音凛冽,“酒水有问题。”
助理眼神漂移,“赵董,我扶您回家。”
今天总助请假,是一位新人助理顶上。
她不怎么懂分寸,下意识便伸手想扶住他。
赵孟殊蹙眉,不想让任何人碰他,他冷声,“出去!”
助理愣愣站定,在赵孟殊没有真正动怒之前,匆匆离开,裙摆荡成凌乱的花。
室内终于寂静下来,与寂静冷清气氛不同的是身体的躁动,修长白皙的手指扯开领带,赵孟殊揉着额心,给傅清瑜打电话。
铃声响了几分钟,一直没人接通。
他看过她的行程表,这个时间,她没有公务在身。
药性发作渐渐泯灭掉他的耐性,在他再一次拨傅清瑜电话之前,包厢门从外面轻轻打开,一位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